第8頁 文 / 沙其
「小心。」雲奇見狀一驚,再也顧不得逗她,忙上前扶住她的腰。
凌寒月見他一奔過來,長劍一揮,便要刺向他;雲奇手一劈,打掉她的長劍。
「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倔強了好不好?想走火人魔嗎?你先靜下心來,順口氣。」
「別碰我。」凌寒月不理會他,硬是想掙脫他扶在她腰上的手。
雲奇又氣又急,「好,好,我不碰你行了吧!」他鬆開手,「喏!我沒碰你了,你總可以順順氣了吧?」
凌寒月緊咬住下唇,雙眼怒瞪著他,拿右手扶住桌子支撐自己,胸口因怒氣而不住的起伏著,良久良久,才漸漸平順下來。
雲奇正想說些什麼,卻見她彎腰拾起長劍,他以為她怒氣未平,又要動手殺他,正戒備時,卻見銀光一閃,竟直直的劃向她自己纖細的頸項。
雲奇大驚,閃電般的伸出手打掉長劍,他的動作雖然迅速,但銳利的刃口仍然在她頸上劃出了一條血痕。
他猛的扣住她的肩,情急的大喝,「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瘋了不成?」
「放開我。」凌寒月一臉嫌惡的掙扎著,無法忍受他的觸碰。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湧了上來,梗在雲奇喉頭,他的嗓音輕柔的可疑,「就因為我親了你,你又沒法子殺我洩恨,所以乾脆自我了斷?」
凌寒月瞪著他的眼神中隱含著被羞辱後的悲憤,
「你那樣……那樣對我,我沒法子殺你雪恥,還有什麼顏面苟活世間?放開我。」
她眼中的神情激怒了雲奇,他的唇邊雖然仍習慣性的勾著笑容,但眼底卻無絲毫笑意,
「我看你不是沒有顏面苟活世間,而是無顏面對韓淵吧?」
凌寒月眼中的羞憤與失措證實了他的猜測,掛在唇邊的笑意在瞬間變得殘酷起來,
「韓淵真不知是積了什麼福,有你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不但肯為他出生人死,就連一顆芳心,都緊緊繫在他的身上,就不知道他曉不曉得你的心意,對你的心意又有什麼看法?」
「你又胡說八道些什麼。」凌寒月見心事被說中,蒼白冷凝的容顏泛上了些許紅暈和慌亂。
那抹紅暈為她平添了一抹女兒家的嬌態,看在雲奇眼中,卻倍感刺眼,口氣益發的尖酸,
「我若是胡說,你又何須臉紅?我倒真想問問韓莊主對這件事情有什麼看法。」
「你……你敢去向爺胡說八道我就殺了你!」凌寒月氣急敗壞的大喊。
雲奇挑了挑眉,沒有指出以她的武功,根本殺不了他的事實。
「素來忠心耿耿的下屬,居然對他懷有情愫……嘖嘖!韓莊主若是知道了,可不知會怎麼想,是開心、驚訝、不感興趣,還是嫌惡?我看多半是不感興趣吧!以韓莊主的為人,他若對你感興趣,老早就對你下手了,也輪不到我有機會親近你,不是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真是可惜啊!」
「你……你……」雲奇的每一句話都切中凌寒月內心最隱晦的地方,說得她竟是連一句話也反駁不得,急怒攻心之下,體內好不容易平順的真氣再度亂竄,一口鮮血又吐廠出來。
見她為韓淵吐血,雲奇心頭的怒氣更盛,「你為他著急至此,甚至吐血,人家可不見得放在心上。」
「你……」凌寒月重重的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要殺他雪恨,偏偏武功贏不了他;要自殺一了百了,長劍又被他踢得老遠,想著他這般羞辱她,她竟連個應對的方式都沒有,一時間,胸口不禁再次血氣翻湧,然後一口鮮血又吐了出來。
雲奇不想擔心她,可是染在她胸口的血跡卻教他大感刺眼,他歎了口氣,將手掌貼在她的背後,輸出真氣助她平穩體內亂竄的氣血。
「別碰我!我不用你幫我。」凌寒月不領他的情,硬是要掙脫他的手掌。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想走火入魔嗎?」
「那是我的事,放開我。」凌寒月仍是固執的道。
「我偏不放!你想死。我就偏要讓你活。」他的武學修為畢竟比她來得高強許多,陽剛的真氣灌入她的體內,沒一會兒,她體內亂竄的氣血便平穩了下來。
他鬆開了手,凌寒月仍是瞪著他,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也不要你的感激。」雲奇滿不在乎的道。
「雖然我的武功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要是敢在爺的面前胡說八道,即使同歸於盡,我也非殺了你不可。」凌寒月冷冽的說。
「那韓淵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對他?」雲奇只覺得—股酸氣不斷往上冒,酸得他牙齒都軟了。他逼近她,言辭中充滿詰問。
「就因為他救過你?因為六年前的救命恩,所以,你不僅命給了他,連心也一併給了?」
「你……你管不著。」她偏過頭,懶得理他。
「誰說我管不著?」雲奇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腕骨捏碎。
「你要我不要告訴韓淵你的心意,你打算付出什麼代價?」
「你……」凌寒月為之氣結。
「說啊?你要付出什麼代價,來交換你不想被韓淵知道的秘密?」
凌寒月氣得全身發顫,但她強抑著怒氣,好一會兒才從喉間擠出聲音,「你想要什麼?」
他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說呢?」
如果可以,凌寒月真想打掉他那可惡的笑臉,但她卻只能緊緊的握住拳頭,用最強大的意力來克制自己的脾氣,「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雲奇又是一笑,笑得像面對老鼠的貓。他勾起她的下巴,簡單的道:「你。」
凌寒月陡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要我不說出你的秘密,可以,用你來交換。」
凌寒月氣得全身不住顫抖,他又要羞辱她了,他當她是什麼人?人盡可夫的卑賤女子嗎?
「怎麼樣?用你自己來交換你的秘密。反正韓淵也未曾喜歡過你,再說,跟了我也沒什麼不好,好歹我也是海上霸主,論武功、論權勢、論地位,和韓淵相較亦不遜色,對你而言也不算吃虧。」他慢條斯理的道,眼睛卻盯著那張氣憤至極的容顏。
這個可惡的男人,就算把他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消除她心頭之恨。
她緊緊閉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不想再理會他,逕自往外走了出去。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訴韓淵嗎?」清朗的聲音追了上來。
凌寒月慢慢轉回頭,表情冷淡的說:「你愛說就去說吧!反正我也奈何不了你,不過,你休想威脅我。」
話落,她便打開書房房門,走了出去,肩頭因氣憤而兀自顫抖著。跨過庭院,正要走向自己所居的院落時,她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她抬起頭來,只見一群僕役簇擁著一個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是莊主!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在他手上好似抱了個什麼東西,不過,距離尚遠,她看不清楚。
她連忙收攝心神,迎了上去,喚了一聲「爺」後,她錯愕的看到他懷中所抱的竟是個女子。
那女子身上裹著一件斗篷,臉則埋在韓淵的懷中,隱約可見嫩若凝脂的肌膚。
韓淵腳步不停,正回頭吩咐管家去請大夫,聽她的聲音,便說:「你跟我來。」
凌塞月的心頭滿是疑惑,卻沒有多問,應了聲是,便跟在韓淵身後,走向「峰回居」。
拒情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李煜。菩薩蠻「柳姑娘,小心。」
凌寒月快步飛奔過去,及時拉住那險些絆倒的人兒。
柳無言抓住凌寒月的手,驚魂未定的輕喘了口氣,抬起頭,慚愧的一笑,
「我真是不小心,謝謝你,凌姑娘。」
「哪裡。」凌寒月扶她站好,這才鬆開手來。
「你剛從酒樓回來?」
凌寒月一怔。她的確是剛從酒樓看過帳目回來,怎麼柳姑娘會知道?
柳無言抿唇柔柔的一笑,「你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她說話的同時,一雙迷離的瞳眸並沒有看向凌寒月。
凌寒月又是一怔。她只是去看帳,並沒有沾過半滴酒,她竟能聞得出來?
柳無言感覺出她的困惑,又是一笑,卻笑得極淡,「我既然是個瞎子,其他的感覺當然就必須靈敏些,以補雙目的不足。」
柳無言就是那日韓淵懷中所抱的女子,也是中原兩大神醫「北幻影、南聖手」中的幻影醫仙。
算一算日子,柳無言在綠柳山莊裡已住上好一段時日了,她雖然看不見,但行動卻幾乎與常人無異,凌寒月也是和她相處了好些日子,才發現她那雙秋水明眸竟是瞎的。
不過,正因為她雙目失明,所以凌寒月才能沒有顧忌的打量著她。
每回與柳無言面對面時,她總會有一種照鏡子般的荒謬感。
細和的眉、俏挺的鼻、豐潤的紅唇,她每日對著鏡子時所看到的五官,居然出現在一個陌生女子的身上,這情形簡直詭異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