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文逸晴
「我還不敢買太大顆的鑽戒,搞了半天,原來該擔心無法高攀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將盒子放在旁邊的小茶几上,褚韓枋無視於夏愛雅那滿臉的淚水,還有哽咽的哭泣聲,他轉身走向門口,扭開門把,然後把自己關到門外去。
不!夏愛雅在心裡哭號著,可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越不過她喉嚨裡梗著的那個硬塊。
窗外漂亮如畫的景色,天邊的陽光慢慢地消失了。整個空氣都蒙上了一層灰暗,雨,開始下!
下在湖面上,下在馬路上,也下在夏愛雅的心裡。
☆☆☆
「你這個笨蛋。」
接到消息,匆匆從台北趕來望酒樓的望水嵐,一衝進女兒房間裡,沒看到那個未來的準女婿,聽方經理說絕對是可以把別人比下去的有為男人,反而看到女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坐在床上哭。
「嗚……哇……哇……」
抓起那個小絨盒,望水嵐一把塞到她面前,「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笨的女兒,人家都把戒指送上來了,不會等他套上拐進禮堂以後,再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嗎?真蠢唷!蠢斃了。」聽過方經理跟望正袁大概的說法後,她猜也猜得出是什麼原因,真是母女同命,想當年太有身價的她,拐個好老公也是拐得千辛萬苦。
「嗚……畦……哇……」夏愛雅沒得到母親的安慰,反而得到落阱下石的批評,只好放聲大哭,哭得跟外面那傷突如其來的雷雨聲有得比。
「哭什麼呀?他不把戒指套在你手上,你不會去把戒指套在他手上嗎?我一直不准你亂用錢,可是為了要追男人,追真正的好男人,錢你愛怎麼用就怎麼用吧!」
她想把自己當年那一套用錢砸昏老公的招數教女兒。豈料夏愛雅卻不領情,哭得水汪汪的眼兒抬起,給她老人家狠狠的一瞪。
「就是不小心用錢把他給砸跑了,你還叫我砸?」
「啊?唉……那他還有沒有什麼弱點呀?」
在來的路上,望水嵐已經看過報告書上寫的關於褚韓枋的各種事跡,還有白手起家的經過,他那放棄了在音樂界大展名聲的好機會,甘願從一個小職員一路爬起的過程,簡直是叫她心動不已,說什麼也不會放過這樣的男……不!女婿的。
「弱點?」
「對呀!是人總有弱點的呀!」
「他……他恨他媽媽,算是弱點嗎?他……」夏愛雅想起之前被褚韓枋拒絕的場面,忍不住又是一股帶濕的熱氣湧上來,「哇!他說我跟他媽媽一樣在耍他……嗚……哇……嗚……哇……」
「他媽耍他?他媽媽不是那個紐約音樂界有名的華裔女名伶葛琳·魏嗎?你連人家的小指頭都比不上,他怎麼會把你這種貨色跟她扯在一起?」
「媽!」夏愛雅抗議,什麼叫這種貨色,有這種這樣稱呼女兒的媽嗎?
「好啦好啦!對不起,快跟媽說到底是什麼狀況.唉!耍人有什麼了不起的,要到手了,一輩子要還的時間多得很呢!你爸氣歸氣,後來還不是被我耍得心甘情願。」
「嗯?」母親的話,就像在暴風雨中的汪洋大海上,看到的一盞明燈,夏愛雅用力地眨了眨眼,水亮的晶眸裡閃出了希望,她直勾勾地看著母親。
「只要有愛情呀!你的直率就是最好的武器了,沒道理相愛的兩個人不能在一起,知道嗎?就算是像你媽這種惡人也一樣。」望水嵐這次為了女婿,可是豁出去了,連自己的名聲都不惜破壞。
「媽……」夏愛雅感動地看著望水嵐,什麼時候,她媽媽也會說出這種有人性的話來?
「去找他吧!」再不去就把你招死!
☆☆☆
褚韓枋回去了。
破例,一向最重視公司同仁向心力的字研集團總裁,竟然沒參加秋季同樂會。
而同一天,那個在公司傳聞跟老闆有一腿,卻突然像個貴族千金出現的話題女郎夏愛雅,找遍了所有的旅館房間,也找不到人。
幾個小時後,她回到了台北,第一件事就是去褚韓枋的家裡找人,可沒想到,褚韓枋的家裡堆滿了各種紙箱,紙箱堆中還有個滿臉不悅的女人——喬紅!
「他搬走了。」
「你說什麼?」夏愛雅瞪著一臉睡意的喬紅,不敢相信。「他要搬走?不可能,他動作怎麼會這麼快?」想想不對,他不可能是今天才決定的,一想到這點她的心頓時抽緊,「他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怎麼知道他沒說?」打了一個好大的呵欠,連搬了一整天的家,她現在只想好好的睡覺。
「可是……」
「可是什麼?他還沒跟你求婚嗎?」喬紅問。
褚韓枋明明就連房子都買了,鑽戒也買了好久,為什麼還不加把勁求婚?公司的業務越做越大,大到她都想辭職,那傢伙該不會以為他還有那種美國時間來慢慢談戀愛吧?
「求……」
夏愛雅想到自己口袋中的鑽戒,她吞了口口水,眼神閃爍,「有……好像沒有!」實際上是沒有,她在腦袋裡回想之前的情節,他好像沒跟她求過婚耶!
「天呀!那你們去望涵樓是幹嗎的?對了!我還特地把我的床位讓給你跟他耶!」喬紅想到白自己明明不去,卻被逼要付主管級的自付額,她就不爽。
「我……我們吵架了。」
「吵架?」她的話順利地讓喬紅眼裡的睡意在一瞬間全跑光光,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你是在跟我說,我那個好脾氣的哥哥,褚韓枋跟你吵架?」
「嗯!他還拿我跟你媽媽比相……」
「啊?」喬紅瞪大眼,一臉不敢相信,「老天!你是做了什麼事?他怎麼會……天呀!他現在一定被傷的很深。」捂著嘴,喬紅訝異地看著眼前這貌不驚人的夏愛雅,這真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呀!
「被傷的很深?」夏愛雅一臉擔憂,「你想他現在會在哪裡?」
「這……」身為葛琳·魏的女兒,她比誰都瞭解自己的母親跟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之問的過節,還記得那時一向不發脾氣的哥哥,突然吵著要回台灣,竟然三天三夜不吃飯,導致要送急診,才能救回一條小命。
「唉!他那人就是這樣,平時總是太溫和,一但壓抑著的情緒爆發,往往會傷到自己……」
「拜託你!告訴我。」夏愛雅急得差點掉下眼淚,逼自己在腦子裡拚命回想,他曾跟她說過的一些事情。
「嗯……這我想……」喬紅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
新房子?他不可能去,那裡什麼都沒有,除了床以外,褚韓枋總是一副很幸福的表情跟她說,他要等夏愛雅去幫他裝潢新房子,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他祖母的家。」兩人異口同聲,才出聲,便一起笑了一下,想想又不對,兩人又把笑容給收回。
「你應該會知道他祖母的家在哪吧?」夏愛雅問著喬紅,下午,她跟媽媽一直逼韋秘書就是逼不出來。
「我知道。」
☆☆☆
褚家在台中的大宅佔地不廣,卻是標準的日式房子。
被人忽略已久的小庭園枝葉繁茂,在細雨絲中,綠葉緩緩晃動,跟隨雨滴輕舞,而顯得詩情畫意。
而房子裡,一台被塵封已久的史坦威鋼琴,正被人緩緩地打開。
坐在鋼琴前,心裡浮現的,是祖母親切和藹的笑容。
褚韓枋放下手中的酒杯,雙頰因喝酒而泛紅,許久沒放任自己喝酒的他,今晚已經喝了一瓶白蘭地,第二瓶也快要見底。
他看著黑白分明的琴鍵,眼裡淨是過往的點點滴滴。
祖母的笑聲,他的琴聲,鋼琴老師的歎氣聲,還有老狗來福的汪汪聲。
記得,十歲以前,他是很愛彈鋼琴的,也喜歡被老師稱讚,直到那一年,他母親的突然出現……
「我沒辦法再生孩子了,求求你!媽,把枋兒還給我吧!」
「不要叫我媽,枋兒就在那裡,你自己去跟他說。」
他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聽到慈祥的祖母,有那樣冷涼的語氣。
當時他就知道了,這女人是那個在嬸婆口中,沒良心的女人。
可是,從小就失去父母關愛的他,還是渴望跟母親生活在一起,所以他選擇了遺棄養他到大的祖母,跟著母親飛往美國。
可是他永遠忘不了,當祖母聽到他要走時候的神情
兩年後他回台灣了,因為受不了母親的歇斯底里,更受不了繼父把他的鋼琴跟聲音看做未來的搖錢樹,那樣的逼迫他,於是他逃回了台灣,卻被祖母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也是在那之後,他才發現,音樂帶給他的,再也不是單純的喜悅,而是大人們的鉤心鬥角,孩子痛苦的童年
「當……」
敲下了第一個琴鍵。
清麗的琴音迴盪在木門與高梁所構築的空問裡,忍不住他又敲下了一個音,一張或笑或不在乎,或混或吐舌頭,或撒嬌或耍賴地清秀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