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文心蘭
易洛冷冷開口:「假象,天下沒這麼完美的人,她就是用柔弱的外表騙得人團團轉,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我沒有冤枉她,你們也別再自欺欺人了。」
「證據確鑿?」易向不客氣的反問:「哪一項證據不是看起來都像假的一樣?人家隨便說說你就信了。你要是那個奸細,你會出賣自己人嗎?至於物證,誰會那麼無知,把通敵賣國的證據放在自己床下?一把火燒了不就一乾二淨,還特地留下來給你看嗎?就算你再衝動,也不能把事做得這麼絕啊!」他毫不留情的指責易洛,他是真的感到痛心疾首。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是她應得的懲罰。」易洛仍是不肯妥協的倨傲,「多說無益,如果內奸真是另有其人,你們就拿出真憑實據來。」
易向一咬牙,「好,明晚我就把真正的叛徒找出來。」
「既然你話已說出口,我就等著看結果。」易洛展露他的不耐,轉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黎雲。「你對我有什麼不滿要說的嗎?」
黎雲沒有回答,反而轉向易向。「適才你所說的明晚之事,可是真有把握?」
「百分之百!」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黎雲點了點頭,再轉向易洛。「黎雲對你無話可說,唯有一事相求,待明晚過後,不論真相如何,黎雲已無意仕途,在此向你請辭。」平靜的語調顯示他並非一時意氣。
「黎雲,你這是何苦?」易向為他惋惜。
「算來這件事我要負大部分的責任,如果我有能力去阻止,就不會讓這種事發生,若是易向你在,她也不會受這種苦。」這件事對他的打擊不小,他滿是自責與愧疚之色。
「隨便你。」易洛不想為誰的離去負責,當他們為了她與他反目時,早就讓他將他們摒棄在九天之外,至少他是這麼以為。
他是王,沒理由要他受人責難至此,難不成他們想演一齣戲,提醒他眾叛親離的下場嗎?可惜,戲才演到這,他已感到不耐了,隨即邁步離開。
「你給我站住!」易向出聲,喊停易洛已打開門、跨出門外的步伐。「瞳兒的事,只有我們三人知道,若是從誰的嘴裡傳了出去,就別怪我無情,不送!」
他們當他是仇人,他當他們是瘋子。他在心底苦笑,為了一個女人,他們不肯妥協,他不肯低頭,一切——就真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還想欺騙自己,她已不重要了嗎?不想再理會什麼,他疾步離去,卻弄不清他逃離的是原本親如兄弟的那二人,還是她?
天上紛旋落葉飄揚,他低頭一看,竟把路徑給鋪滿了。
他還記得,瞳兒喜歡跑到楓林裡,踩踏滿地乾枯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她會拉著他一同隨意的舞蹈;她那時的快樂神情曾讓他覺得,就算是她愛聽踩踏珠寶的聲音,他也會為她鋪上滿地的寶石……
心又抽痛了起來,那一夜,她匍匐在他腳下絕望淚流的畫面,好似又展現在他面前;一聲聲茫然無措的指責與問句,如同揮之不去的惡夢。
天下沒有那麼完美的人。而他竟讓自己認為她是,也因為這樣,那時的憤怒,是對她,也是對自己。那麼究竟是她的罪,還是他的罪?不,不該怪他!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他沒有做錯,他已將她完全自他生命中剔除了。
再一次,他說服了自己。
而在靜思居的黎雲可著急了。「真的沒問題嗎?一天之內就要把內奸抓出來,你到底要用什麼方法?」他心中仍然充滿不安。
易向也只能安慰道:「用什麼方法我也不便講,只是捉到的犯人,我要先見一見,接下來就要借重你的能力,部署設局,等著人往陷阱裡跳,明晚咱們就等著看好戲。」
倘若今天狀況正常,他當然會依循線索,抽絲剝繭,但是現在他已無心顧及常理或其它。最快的方法就是使用自己的特異能力,面對面直接侵入那名奸細的腦部意識,如此一來就能知道他一切秘密,讓那個設局害瞳兒的人無所遁形。
天亮了嗎?矇矓之中,瞳兒覺得光線有些刺眼,耳邊傳來模糊的交談聲——
「莫大夫,您老人家真的要回去嗎?」
「放心,一有空我就會過來看看,那姑娘現在已無大礙,就算有事,還有綺丫頭在呢!再說,我那藥房是用來救人的,總不能一直關著吧!」
接著,一道呢噥柔語加入。「你們別怕,我爹還開了十來帖藥方給她調養呢!真要吃完,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有些話,斷斷續續的聽起來不真切。緊接著有人進了房裡,一襲黑影罩著她,一隻溫暖的大手輕拂她的額頭,她輕輕睜開眼,只見易向坐在床頭,對她湧現一個憐惜又心疼的笑容。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瞳兒搖搖頭,掙扎著想坐起來,易向趕忙幫她調整。
「聽莫姑娘說,妳昨晚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淚。」他的食指輕輕描畫著她的眉毛和眼眶,「看,現在還是紅的呢!」
「放心,我沒事的。」話才出口,淚水又不爭氣的滴落,該怎麼說呢?唉!是孽也是業啊!
易向替她輕拭,笑罵著:「才說沒事,眼淚就掉下來了。要說有事,那還得了?」之後又輕輕覆上她的手。「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他到現在仍是不放心。
瞳兒反而給他安慰的一笑,「說沒事是騙人的,但是你放心,我很堅強,前天晚上……我連自己怎麼會去到那地方也不清楚,只覺得很傷心,沒想到到了那裡人竟清醒了,也許是因為死裡求生,我反而用了身為綾族的力量……」
她靜靜的訴說回憶,那時的情景彷彿在眼前,但她並不認為那是地獄的景象;真正的地獄,是在清風殿的那場不堪,那裡,還遺留著她心的碎片殘跡,掃不起也丟棄不去。
「我那時從平台上看著那一幕,其實在心底,已把那個代替我的女人當成了我自己。我想,那時我便已在那兒死了。」
「瞳兒……」
纖纖玉指阻止易向的口,她可沒準備把自己當成自怨自艾的棄婦。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那麼想了,看到你們這樣為我的事擔心、盡力。雖然……我失去了一些,但是,知道有你們這些朋友為我盡心盡力,夠了,這點小小的挫折和恥辱,並不能打倒我。」
看到瞳兒再三保證,及她所透露的堅強和寬容,易向才真正放下心來。「秋衾還被關著,我沒敢放他出來,先來問問妳的意思。」
畢竟是體己人,什麼事都設想得周全,瞳兒覺得異常窩心。「你做得對,我的情形先不要讓他知道,我不想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過幾天再放他出來,待會兒我寫張字條給他,你幫我送去。」
「好,黎雲在外面等著見妳呢!為了妳的事,他一直不好受,老在苛責自己,妳勸勸他吧!」
「快去開門吧!讓他久等了。」瞳兒催促著。
易向將黎雲帶了進來,黎雲很仔細的盯著她瞧,想確定她真的安好無事。
「妳沒事了吧?」他關切的問。
「你們怎麼老愛問這一句?我不是好端端的在這裡跟你有說有笑的嗎?」她伸出手將黎雲攏起的眉峰撫平,「倒是你,愁眉深鎖,像個老頭子似的,一點也不像平常有趣的你,臉色比我還難看,我看有事的倒是你。」
「瞳兒……是我無能……」
看黎雲這般難過,她反倒不好意思傷心了。「嘿!別這樣,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瞳兒俏皮的對他眨眨眼,「其實,那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看著他呆愣的表情,倒把她給逗笑了。「怎麼,你不相信啊?」
「相信、相信,只要是妳說的,我都相信。」即使腦中閃過昨日親眼所見,易向憤怒的親自放火燒了瞳兒替換下來的衣物。
「瞳兒,妳嫁給我吧!」
此話一出,倒換成瞳兒和易向二人愣住。
「喂。」易向不滿的大叫。
黎雲趕忙陳訴:「我是真心的,妳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她只覺得好笑,「只是現在我還不想嫁人,不如你當我的情人吧!」
只是想逗逗他,沒想到他還挺認真的點頭:「沒問題,我一定對妳千般好、萬般……」
「等一下,長幼有序,你怎麼可以跟我搶呢?要選情人,我可是比你有情趣多了。」易向不甘寂寞地哇哇大叫。
「這樣好了,我貪心一點,兩個都要。你們也別爭了,好不好?」瞳兒當場訂了二位。
「好、好、好。妳說怎樣就怎樣,我一定當個好情人,每天逗妳開開心心的,絕不像易洛那樣……」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黎雲想收回已是來不及了。
瞳兒的身子略震了震。「我不想提他……」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的在開玩笑,下一刻她的淚水已一顆顆豆大豆大的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