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文琋
洞悉她想法的齊霈文急切地握住她的小手,「我在這裡,別怕!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別怕!」
「霈文……」她一臉痛楚地蹙緊眉心,無助地呻吟,「寶寶、救寶寶……求求你……」
「你不要多說話,保持體力要緊。」齊霈文抱緊她癱軟的身體,不僅給她溫暖,更是用來穩定他慌亂的心緒。
「我不要失去寶寶,我不要……」
季心語無力地閉上眼睛,強烈的痛楚使她冒出涔涔汗滴,冷汗浸濕她糾纏的髮絲,但嘴巴仍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不會的,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寶寶的,相信我。」齊霈文小心翼翼地擦去她額上的汗珠,其實他一點把握也沒有,他不但害怕會失去孩子,更害怕她有生命的危險。
「我不要失去寶寶,我的寶寶……」
在疼痛的侵襲下,季心語終於失去僅存的意識,陷入黑暗中。
***
望著失去意識、昏迷躺在擔架上的季心語,齊霈文內心的痛苦與焦急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形容的。聽著她口中不斷逸出的痛苦呻吟,他的心也跟著感受到椎心痛楚;如果可以,他寧願代替她來承受這一切,也不願看她痛苦。
「心語,我的愛,你要為我、為我們的寶寶勇敢地撐下去。」他俯下身,靠在她耳邊低語。
突然,季心語狂亂地揮動小手,口中不停叫喊著:「霈文,你在哪裡?你在哪裡?」
擔心她這激烈舉動會讓傷口血流不止,齊霈文趕緊趴在她身上,用身體來制止她的動作。同時對著她大喊:「心語,我在這裡,我就在你身邊。」
陷入嚴重昏迷的季心語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仍一個人存在那冷寂孤單的黑暗裡,只感受到陣陣疼痛與失去孩子的恐懼。
「啊——我肚子好痛!寶寶快離開我了,霈文、霈文……」
聽著她聲嘶力竭的哭喊,齊霈文的心也跟著碎了,聲音也因為強忍悲泣而變得瘩啞。「醫院就快到了,寶寶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一抵達宋氏醫院,季心語馬上被推入手術室裡,只是齊霈文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我要陪在她身邊。」齊霈文眼露凶光,冒火地推開抵擋在他面前的宋以恩,大步邁往手術。
只是宋以恩再度阻擋在他面前,拉住他,「霈文,你冷靜一點!」他試著和他溝通。「依你這麼激動的情況,進到手術房只會耽誤我們救人的行動,不但不能幫助心語,反而還會讓她有生命危險。」宋以恩的話彷彿一記悶棍,用力地敲打在他的心口。他握緊宋以恩的手哀求:「你一定要救她,求求你!」
宋以恩反握他的手,「救人是醫生的職責,我一定會盡全力去做的。」然後連忙進入手術室。
手術室外是一片漫長的等待。
「怎麼會弄成這樣?」所有關心季心語的人統統趕來,首先發難的就是火爆個性的趙菁菁。
「菁菁,你別這樣。」邱筱琳和謝嘉儀連忙拉住她,阻止她繼續說出什麼傷人的話來。誰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尤其是深愛季心語的齊霈文。
「霈文……」心疼兒子的齊母想上前安慰,卻被丈夫攔住。他搖搖頭,示意她讓兒子靜一靜,畢竟現在躺在手術床上的是他最愛的女人。
他們只能向神明祈禱,希望季心語和未出世的孩子都能平安無恙,否則他們該如何向人在國外洽商的親家公交代?
一個小時、二個小時……時間無聲地煎熬著在場的每個人,齊霈文除了沉默,他還是一句話也沒有。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打開,宋以恩走了出來。
「怎麼了?心語怎麼了?」齊霈文立即衝上前去,焦急地拉住他。他不願去看他手術衣上沾滿的斑斑血跡,只想趕快聽到季心語的最新消息。
「霈文,我希望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宋以恩臉色嚴肅地看著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齊霈文暴跳加雷,揪緊他的衣領,「你不是保證過你可以救活她的嗎?」
宋以恩忍受他的壞脾氣,捺著性子說:「相信我,我真的盡我的全力去救她了,只是情況實在太不樂觀了。」
深深地看了他好一會兒,齊霈文才鬆開他的衣領,如鬥敗的公雞般頹喪著臉,哽咽地說:「不樂觀……你說吧,我可以承受的。」
即使再不忍心,宋以恩還是誠實地回答:「由於心語流血不止,為了保住她的生命,我們只好將孩子捨棄……」
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齊父和齊母兩人相擁痛哭,用眼淚來哀悼他們未出世的孫子;而其他人也難過地掉下眼淚,頓時手術房外的長廊一片哀戚。
「這……」齊霈文自責的想舉起槍,賞給自己一顆子彈。
都是他害的,要不是他,心語不會受人挾持,不會受傷,現在更不會無助地躺在裡面,生死未卜!要不是他,他的孩子也不會這麼早離開,都是他害的,都是他!他頹喪地將臉埋進掌中,鹹澀的淚水從他指縫間滴落。
腦海裡停留著季心語守護孩子、哭求他保護孩子的畫面,如今孩子沒有了,他該如何向她解釋?
「霈文,我對不起你。」宋以恩愧疚地看著他。
「不,這不怪你,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齊霈文拉著他的手,尋求他的幫助。「以恩,你說她會原諒我嗎?她會原諒我嗎?」
這個問題連神都無法回答,更何況是他!宋以恩默默地握著他的手,無法說些什麼。
第八章
尖銳的疼痛在季心語的身體內流竄著,讓她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好痛好痛,從下腹傳來的陣陣痛楚像無數把灼熱的尖針戳刺著她,割挖著她的血肉;她疼得幾乎想要死去,卻又無法擺脫這種痛苦,只能絕望地低嗚。
她感覺到鮮血一點一滴地從她體內流出,隱約知道她最寶貝的孩子就要離開。不,她不能失去他!
霈文,霈文呢?他不是答應要保護她和孩子的嗎?他到哪兒去了?她在腦海中拚命地喊著齊霈文,喉嚨卻可悲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心語,心語——」焦慮的聲音穿過昏沉的迷霧,一聲一聲地叫喚她。遙遠而且模糊,讓她無法分辨是誰在叫她。
她無法分心去想這個聲音是誰,因為她的孩子快要不見了,她不要!她要挽救!抱住小腹呻吟,兩行清淚緩緩流下蒼白的臉頰。
***
當所有人在醫生宣佈季心語手術成功、脫離險境之後,就已經離開。他們仍然掛念她的病情,但加護病房內只允許一位家人進去探望,而這個人選非齊霈文莫屬。
撇開他是季心語的丈夫不說,光是他在手術房外懊悔、自責、深情凝望的神情,在場的每個人都不忍對他再語多苛責,因為大家相信如果可以,他寧願犧牲自己性命,也不會讓季心語躺在裡面。
病床上,手術後的季心語還沒有清醒,蒼白的臉上眉頭緊蹙著,似乎十分痛苦。
「她到底還要多久才會醒來?」齊霈文握緊她的小手,憐惜的眼光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
她太傻了!為什麼要替他擋這一槍,即使沒穿防彈衣,子彈打進他的身體,他也未必會死,槍林彈雨的場面他見多了,而她——
身為他的好友兼季心語的主治醫生,宋以恩把手放在他肩膀,安慰他,「她已經平安地度過危險期,最慢再過幾個小時就會清醒。」
「可是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痛苦?」齊霈文看著她無助脆弱地躺在病床上,纖細的手上還插著針頭,他忍受不了這漫無止盡的等待,這比直接殺了他還難熬。
宋以恩沉默無言,無法回答,他靜靜地離開病房,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
就在他離去不久。
「霈文……」季心語發出模糊的呻吟,她困難地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臉憔悴、眼裡滿血絲的丈夫坐在床邊。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齊霈文欣喜若狂地跳起來,不知道自己竟流下欣喜的淚水。他輕捧著她的臉龐,彷彿她是易碎的水晶娃娃,一碰就會破。
季心語想起身擦掉他臉上的淚水,然而從腹部傳來的刺痛阻止了她,「好痛!」
「躺著,別起來!」齊霈文心疼地連忙按住她的身子,輕聲安撫她,「你受到了槍傷,記得嗎?」
槍傷?季心語這才憶起她在昏厥前發生的一切,想起程燦晃想對他開槍,而她奔過去擋了那一槍——
「你有受傷嗎?」小手慌亂地搜尋著他身上是否有傷口。
「沒事,我沒事。」齊霈文微笑地抓住她忙碌的小手,心裡通過一股暖流。她自己都受傷了,居然還要分心擔憂他的安危!
「那就好、那就好。」聽完他的話,季心語安心地放軟身子,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事,又迅速起身。
她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不敢相信地低喊:「寶寶怎麼了?」她焦急地拉過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不放,「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