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文琋
凌修文用手帕擦掉臉上的眼淚，一抬頭，卻看到凌翊皇像個木頭人，完全無動於衷，這讓凌修文以為他今天的告解失敗了，他失望地站起來，準備離去。這打擊讓他瞬間像老了十幾歲，十分憔悴。「爸爸！」
就在凌修文萬念俱灰、手也準備打開門銷之際，一聲呼喚讓他停住。
這是他盼望已久的呼喚啊！他太高興了，高興到讓他全身顫抖地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凌翊皇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到凌修文身邊，他好想牢牢地抱住父親，但多年的鴻溝阻擋住他的熱情，他害怕伸出去的手會再度被推回來。不過就在下一秒鐘，他的心不再徬徨，因為他的父親居然做出他想做的動作——他的雙手牢牢地抱住他，頓時他也激動地回拖住他的父親。
「爸，請你原諒我的不孝。」凌翊皇滿心愧疚地道歉，兩腿一屈，打算跪下來。
「快起來，不要這樣。」凌修文又驚又喜地阻止他，仔細地看著這個他失而復得的兒子。「讓我瞧瞧你，你瘦了好多，都怪我逼得你離家在外……」說著說著，他的眼眶又濕了。
「爸，是我自己不懂父母的用心，都怪我自己，以後我絕對不會再惹你們生氣了。」凌翊皇趕緊掏出手帕並且勸慰著。
凌修文感動地接過他的手帕，這孩子就是這樣的個性，嘴巴不會說些好聽的來哄人高興，但他的心總是善良體貼的；以前是他不懂得欣賞，現在他知道了，也越看越喜歡。
他高興又安心地點點頭，「好、好，今天聽你說這句話，爸爸就算死，也無憾了。」
「爸……」凌翊皇阻止他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哈哈……看來是我說錯話了。好，我會小心地照顧我的身體，我還要活個夠，因為我還要和你媽看你結婚、生子，然後陪我的小孫子長大。」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中意的媳婦人選，被他這笨兒子給氣跑了，他趕緊要他去找人。
「我們父子倆別再說了，你趕緊去找黎沁，要不是這孩子有心調解，我們父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像這樣談天說笑呢！」
「我……」凌翊皇有點遲疑，想到剛才他將話說得那麼難聽，黎沁還會原諒他嗎？
「快去，如果沒找到我這個媳婦，你也不用回來了。」凌修文故意板起臉來，其實他是在教凌翊皇這個辦法。
凌翊皇聰明的一點就通，神情愉悅地向父親道謝。「謝謝爸，那我先走了。」他的心早已迫不及待地想往外衝了。
「嗯，快去、快去。」
凌修文滿意地揮揮手，心想，該回家告訴妻子這個好消息，而且也該翻翻黃歷，挑個好日子了。
正當凌翊皇找黎沁找得焦頭爛額，焦急萬分地杵在一個紅綠燈前時，他卻發現黎沁正從馬路的那一頭，慢慢向他走來，他趕緊迎上前去。
其實黎沁早就看到他了，只是她放意將頭抬得高高地，連看都不想看他，像個高貴的女王從他面前走過。
「黎黎……」凌翊皇擋在她面前，要她停下來聽他道歉。
只是黎沁這回似乎鐵了心，因為無論他擋在什麼方向，她總有辦法從另一個方向避開，讓他吃盡苦頭，卻連一句話也說不成，就這樣，兩人在大馬路上展開你追我閃的動作。最後終於在一個巷子轉角處，凌翊皇伸手捉住了她。
「放手！」黎沁努力地想掙脫他的鉗制，卻徒勞無功。這次他的力道有所控制，只會困住她，而不會讓她再受到傷害。
「你不原諒我，我就不放。」凌翊皇酷酷地和她談條件。明知道是自己不對，但他就是拉不下臉來向她道歉。
他這是什麼態度！明明是他做錯事，居然還敢和她談起條件來，他太過分了！真是自大狂一個！她偏不順他的意，看他能奈她如何！
「那好，如果你不放手，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原諒你。」黎沁仰起小臉，存心和他槓上了。
「你……」
在女人堆中打滾多時，這還是凌栩室第一次聽到有女人敢威脅他，但他卻發現，這樣的滋味還挺不賴的，像是一對歡喜冤家在鬥嘴似的，這念頭讓他不自覺的笑了。
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卻讓她看得一肚子火。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會覺得很高興能看到他的笑容，不過他在這節骨眼笑，那朵笑花看起來，就像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笑什麼笑?!小心笑死你！黎沁在心裡低聲詛咒他。
「你到底放不放手？」黎沁再次質問他。卻看見他優雅地高舉雙手，原來他早已放開她的手了，她這一問倒像是在無理取鬧。
「哼！」黎沁氣極了，扭頭就走，結果還沒走幾步路，她又被攔了下來。
「怎麼，我要走這條路犯法了?!還是我要回家，也得經過你的同意?!」黎沁不給他好臉色看。
凌翊皇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這讓黎沁心中的怒火未滅反熾，她大聲地吼他。「既然你都不出聲的話，那請你讓開，不然我叫警察來了！」她從皮包內拿出手機，恐嚇他。
孰料，凌翊皇仍是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酷表情，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表示，「如果這樣能讓你消氣的話，你就叫吧。」說到底，他就是算準了她不會打。
「你……無賴！」黎沁被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偏又對他無可奈何。
「既然你都說我是無賴了，那我就無賴個徹底吧！」
看著他越來越放大的五官，黎沁連忙將頭向後仰，用手來擋他的逼近，結果卻造成他們兩人身體曖昧的親密接觸。
「你想幹什麼？唔……」驚慌之餘，原本用來吵架的雙唇有了空隙，讓他的舌頭有機可趁地溜了進去，並放肆地挑逗著她的丁香小舌，與之激烈糾纏著。
黎沁睜大雙眼，該死的他，居然這樣對待她！他把她黎沁當成什麼低賤的女人了！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完全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強吻她，更別提他之前才對她說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
她的怒火燃燒到最高點，她氣騰騰地將他一把推開，並抬起手，又想往他臉上甩去。
不過，凌翊皇這回學聰明了，他靈活地將她高舉的右手一把擒住，並將它扳至她背後壓住。
「你又想打我？」凌翊皇不敢相信地瞪著她，怎麼他都沒發現這隻小貓咪也有潑辣的一面，難道他以前眼睛瞎了?!
黎沁也不甘示弱，氣焰高漲地瞪回去，「沒錯，誰叫你那麼齷齪無恥，請你凌大少爺搞清楚，我可不是你呼之則來、呼之則去的風塵女子！」
「你在胡說什麼？」凌翊皇皺著眉頭，不喜歡她的形容詞。
黎沁才不容許他打混過去，「不用裝蒜，你我心裡都清楚，半個小時前你曾說過什麼話，那些話我不可能那麼容易就忘掉！還是你忘了，我可以重複一遍給你聽。你說我……」
「我知道自己說過什麼，當時我只是一時氣憤，並沒有那個意思。」凌翊皇打斷她接下來欲出口的話，當時的他一時被嫉妒蒙蔽心智，才會說出那樣的話來，他現在已經知道錯了。
不過現在的黎沁早就聽不進任何解釋，她的心碎不是他三言兩語就可以修補回來的。
「我不管，反正從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決定不要理你了！放手，你給我放手——」說到最後，她開始尖叫起來。
相對於她的強悍，凌翊皇的氣勢也不弱。他堅決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向她宣示。「我不放，除非你肯原諒我，否則我死都不放。」
「死心吧你，我不會原諒你的，」黎沁大聲地吼回去，想到自己受到的委屈，眼眶不由得又紅了起來。「之前打心底看輕我，幹什麼現在又要來招惹我？明明是你說錯話了，卻一句道歉的話也不肯說。你要我原諒你，等下輩子再說！」
聽完她一句句的指控，凌翊皇啞口無言，他放開的手，頹喪地倒退兩三步，口中喃喃自語著：「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還能說什麼？」
黎沁看到他反常的舉動，心裡有點擔心，但在自尊作祟之下，她放意視而不見，逕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越走她的心越惶惶不安，彷彿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似的，她的腳步越走越漫。
突地，先是一陣刺耳的煞車聲，緊接著是一聲巨大的撞擊聲從背後傳來。不知道是什麼因素驅使她轉過頭來，然後開始一步一步地向馬路中央奔去。她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
看著那躺在血泊中的身軀，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名字，她想大聲叫出來，喉嚨卻乾澀的發不出任何聲音，好像那裡的水分全跑到她眼睛裡，讓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緊握住他伸過來的手，黎沁的淚掉得更凶了，一顆顆滑下她臉頰滴到他的手上，灼燙了他的手、也灼燙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