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吉兒
但是,只要大哥出現在腦中,就像狂風吹熄了燭火,幻想全變得漆黑。
她是不是被制約了?被訓練得無他不歡、非他不要?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她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那團火紅艷影。
不管走到哪兒,夏婉吟還是堅持火焰華麗風,胸前甚至別了一朵晶鑽黑玫瑰。
「妳怎麼會在這裡?」她一臉防備地問。
這人幫著大哥騙她,也是個騙徒呢!
「伯母開門讓我進來的,我過來拿我的祖母綠耳環。」她依然笑咪咪。
喬蓮實在打不起精神應酬她。
「耳環,我忘在家……」她頓了一下。「『藍家』的臥房,麻煩妳過去找找。」
「喔,好啊!」夏婉吟像主人般自在地坐在床邊踢腳,打量她的新房間。
「還有事嗎?」
「陪妳聊聊嘍,我看妳也沒什麼知心朋友,就過來陪妳解解悶。」
想到夏小姐就是大哥的「幫兇」,她就愈看她愈不開心。
但是將人掃地出門的事,她又做不出來,只好垂著頭坐在另一邊。
「妳原諒他了沒有?」夏婉吟突然問。
喬蓮蹙起眉。夏小姐跟大哥還真有點相似,說話都比人強勢幾分。
「妳的言下之意,是我應該原諒他?」
「當然。」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不敢置信地提高音調。
「妳的口齒變靈活了,不錯不錯。」夏婉吟點頭稱許。「我的確是這麼想。」
「我不會原諒他,永遠都不會!」
「為什麼?是因為難為情、一時拉不下臉,還是妳恨死他了?」
「他欺騙我,妳也是!」
「我們沒有『騙』妳!如果妳仔細回想我們說過的話,就會發現,沒有一句話挑明了我跟他的『戀情』。我們只是放出餌食,是妳把模稜兩可的話語,扭曲編造成妳以為的『局面』。」
「妳……」仔細想想,好像是這樣。
「如果妳不在乎他、不愛他,幹嘛傻傻地吞下餌?」
喬蓮不容許自己再軟弱無能。「如果我不是棄嬰、如果我沒有遇到大哥,我根本就不會被你們聯手騙得團團轉。」
而最令她羞憤的,是她竟然被騙得很快樂、很幸福。
夏婉吟看了她好半晌。
「這些『如果』都已經發生了,人生也無法重來一遍。妳要繼續自憐自艾,還是想清楚什麼才是最重要的,繼續過日子?」
喬蓮被她一堵,說不上話來。
「妳心裡難免有埋怨,但我告訴妳,妳自認被控制了二十年,那個男人也用了二十年的時間陪妳,他不是用遙控器指揮妳往東往西,而是一個人、一顆心、一雙眼睛,隨妳到處走。
當妳覺得不公平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想一想,自比坐在『監牢』中的妳,早已有一位『無期徒刑』的『獄友』,在『監牢』裡等著妳。」
喬蓮瞪著夏婉吟看。
「而這位『獄友』年紀比妳大。照理說,當妳出現在他生命中時,他正討厭又軟又愛哭的娃娃;當妳剛剛學會跟在他後面跑的時候,他正沉迷著打球玩遊戲機。但他推開過妳嗎?趕走過妳嗎?」
喬蓮愣了一下。
沒有。大哥不曾推開過她,相反的,一次又一次,他總是照顧她、保護她、陪著她。
如果說大哥孤立了她,那麼對等的,他也放棄了他的社交圈。
她心頭一震,一股近乎痛楚的柔情湧了上來。她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摸索過大哥的心。
「沒錯,任何情感的付出都不該奢望回報,他應該放手讓妳走,但妳也愛上他了,不是嗎?這就好啦,不要只是因為覺得難堪,就鬆手把幸福放掉了。」
她實在不懂喬蓮七拐八彎的心思,在她看來,喬蓮簡直好命得可以。
「如果有一個男人肯這樣待我,從小呵護我到大,心裡只有我,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那個男人。」
她站起身,拉了拉裙襬。
「我言盡於此,妳好好想一想。一句忠告:別漏接了從天而降的幸福。」
說畢,她逕自打開房門,離開林家居住的公寓。
當她走到路邊,正要打開車門時,一股熱流從背後吹向她耳際。
「妳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個素有「冷面悍將」之稱的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
她迅速轉過身,倒退一步,仰看跟她糾纏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
這傢伙對待她,可不輸藍義陽對待喬蓮妹子呢!不過她可不是省油的燈,不會像喬蓮妹子一樣,那麼容易上當,輕易就被踹進藍義陽懷裡。
「什麼真的假的?你聽見了什麼?」她瞇起眼問。
男人從她胸前取下晶鑽黑玫瑰別針,將鈕扣般大小的追蹤竊聽器取下來,攤在手心讓她看。
她立刻心知不妙。
「如果有一個男人肯這樣待我,從小呵護我到大,心裡只有我,我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那個男人。」他復誦她說過的話,黑眸閃動認真與決心。
夏婉吟跳進車裡,迅速發動引擎,踩油門。
「我那是說來勸別人結婚的屁話,你少給我當真!」
那男人追也不追,只看著艷紅車影絕塵而去。
「屁話是嗎?我就偏要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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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義陽站在辦公室窗邊,俯視大馬路。
夜已經深了,藍獅也已經打烊了,但他杵在這裡,寧可看著空蕩蕩的馬路,也不願意回去休息。
那個房間、那層頂樓,甚至整個家裡,都有太多喬蓮的回憶,每次踏進去,他的心口總抽得很緊。
他怪自己,為何讓夏婉吟攪局。
如果當時不被她說動,雖然到現在,他可能還不曾品嚐喬蓮的甜蜜,但滴水能穿石,終有一天,她還是會接受他的感情,還是會愛他無反顧。
他也怪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何要那麼大方,將她奉還。
她的親生父母已經與她分開近二十年,再怎麼思念,也不急於在這幾天相認,他為什麼不等到把事情解釋清楚、她完全諒解之後,再讓她走?
他霸道了半輩子,唯一一次心軟,居然是自願放手,讓她離開!
他簡直恨透了自己的決定。
幾天前,夏婉吟捎來消息,說她去見過喬蓮,喬蓮固執極了,把他愈想愈壞,還說打死她也絕對不會原諒他,他們之問已經玩完了。
夏婉吟要他把心放寬一些,事已至此,沒有什麼可以挽回了。她甚至還差人送來裱過框的書法名家墨寶一副,特別叮囑好好留著,這墨寶可保值增值。
他一看--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去她的!誰管那墨寶以後會翻漲多少倍,他當場就一腳踹爛了它。
他就死心眼,戀定了那個小妮子,怎麼樣?不行嗎?
他看著堆在牆角的碎玻璃、爛木頭,考慮要再去踹它兩腳,再放把火,把它給燒了。
正當他轉過身,準備將憤怒付諸行動,眼角餘光瞄見了一個影子,一個在馬路對面的交通號志燈下,孤孤單單的熟悉影子。
他立即僵住,蹙起眉,懷疑那只是他的幻覺。
那個幻覺,有一百萬個不可能,是他心裡惦記的那個小女人。
因為她恨他、因為她討厭他、因為她無法原諒他做過的事、因為他做的事都隨歲月流逝,無法挽回,所以她不想再見他任何一面。
對,沒錯,就是這樣,她根本不會找上門……
但,該死的,都秋天了,夜裡風涼,那個幻影為什麼穿著那麼單薄的衣服?該死的,她還打了個寒顫!
最後,他決定做一回傻事。
藍義陽抓起西裝外套,用最快的速度,衝到樓下去。
夜,很黑。
路旁的紅綠燈已經轉成了閃紅燈,遠處還有車輛呼嘯而過的聲響。
他衝到路邊,那個幻影沒有消失,他與幻影隔著馬路對望。
忽然間,那個幻影打了個噴嚏,哈啾一聲,由虛變實。
她不是幻影!
她是貨真價實的藍喬蓮,不,是林川嵐!
她來了!不管什麼理由,或許她帶了把刀、或許她藏了手槍、或許她是來找他復仇的--
但,重要的是,她來了!
陰霾一掃而空。只要是喬蓮,不管她想對他干刀萬剮,他都不在乎,他樂於束手就擒,只要她高興就好!
他露出真心的笑容,勾勾手指,要她放馬過來。
喬蓮站在馬路那頭,看著那張熟悉又自傲的臉龐、看著那抹桀驁不馴的笑容、看著那雙霸道惡質的眼神、看著那個欺負人的手勢……
他每次都以為只要勾勾手指,她就會跑到他跟前搖尾巴,這種想法實在太可惡了!
她跳起來,飛奔過去。這次她一定要揍歪他的鼻子!
正當她跑到馬路中央的時候,一台重型機車突然從轉彎處飛馳而來,引擎聲催得猛,她嚇得停住腳步,轉頭瞪著刺目的大燈,瞬間失掉所有反應能力。
那輛重型機車直直朝她衝來,拐也不拐一下。
「Shit!」
藍義陽在第一時間飛奔而至,撲向喬蓮,一個硬生生的翻身動作,整個人重重摔下,擦上粗糙的柏油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