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童心
「受傷?!為什麼?」雲皓記得那兩個人--雲家免費的衛兵。他也曾認真的懷疑過,那兩人如果不是腦筋秀逗了,就是渾身是瞻,竟然想「把」他老姊。
「嗯!一個斷了鼻樑,一個骨折。真是的,我只是說,讓他們自己決定由誰陪我去,哪知道他們竟打了起來。」她淡淡地說。
「看來,你得在我們家大門口貼張輪值的班表才行。」
想不到尹袖馬上附和地猛點頭,「對啊!最好組個保全公司什麼的,就更人盡其才了。」說完,姊弟倆相視而笑。
這對雲家寶貝什麼也不缺,就是缺德。好不容易找到了交集點,雲皓顯得輕鬆多了。
「對了!奶奶要我帶話來,說要你待會兒回去一趟。」她突然頒下懿旨。
雲皓剛鬆弛的肌肉馬上又緊繃起來,灰著一張俊臉。
「你最好回去一趟,解鈴還需繫鈴人,不是嗎?」尹袖眨眨眼。
雲皓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
這個繫鈴人可非比尋常。
雲葛碧秋--雲家「特種部隊」的總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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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母雲宅
亮晃晃的樺木地板響起一陣急叩聲,那是奶奶手中「龍頭拐」的傑作。
「說話呀!你們倒是給我說說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雖然已經年過七旬,說起話來卻中氣十足。
銀白的髮絲一絲不苟的紮成髻,保養有方的臉上毫無表情,若非那盛怒的聲音,著實令人分辨不出她的情緒。
雲皓和雲尹袖面面相覷,不敢任意開口。
雲皓木然的瞪著地面,不禁對這地板感到既同情又佩服,幾年下來,飽受奶奶的蹂躪,竟沒破出個大洞來。
「雲皓,你說!」雲葛碧秋指向正襟危坐的孫子。
他頭皮一陣發麻!該說什麼才好呢?難道奶奶已經知道了?
雲浩向尹袖使了個詢問的眼色,卻發現她又擺出那副無辜的嬌憨模樣。他早該明白,老姊是「藏鏡人」的最佳代表,在奶奶面前,她永遠是個嫻淑的可人兒。
瞥著那枴杖--亦是執行家法的權杖,他一陣心驚膽跳。如果東窗事發,他鐵定會被敲得滿頭包,然後被奶奶一腳給踢出門。或許,在說出實話之前,他該先打電話預約一部救護車。
「你倒是說話呀!杵在那兒打太極呀?你一向跟雲方最接近,他的事情你一定知道。」老奶奶催促著。
「叔叔?!」
「當然是他。」雲葛碧秋霍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其實她一把老骨頭硬朗得很,手執枴杖只是權威的象徵。「這混蛋!竟然一聲不響地離開公司,只交代了秘書說他要去旅行,你們說,這像話嗎?」
雲皓大大地鬆了口氣,頭皮隆起的三寸疙瘩總算平息下來,劫後餘生的感覺使他忘了奶奶的叨絮,撫著心口細聲地說:「還好!」
「什麼?!」耳朵特別敏銳的奶奶很是火大,「這叫還好?堂堂一個公司的負責人,說走就走,成何體統?那麼大的公司,放著誰來管?難道還要我這個老太婆去管不成?」
雲皓訥訥地答不出話來,尹袖倒是淺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親熱地挽住奶奶的手臂,扶她回座位。
「奶奶,別生氣了嘛!您這樣會氣壞身子的。您坐著,讓雲皓好好想想,他如果知道叔叔在哪兒,一定會告訴您的--雖然他平時比較聽叔叔的話。」
這不是擺明了他跟叔叔有「勾結」的可能嗎?雲皓咬牙切齒地瞪著尹袖。
「奶奶,我真的不知道,這陣子我也很少跟叔叔通電話……」
「那你在忙什麼?」奶奶打斷他的澄清。
回答的是尹袖。「奶奶,這也不能怪雲皓,您忘了上回跟他提過的事?雲皓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好好籌謀一下。」
這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皓開始懷疑,尹袖的血管裡流的一定是墨汁,否則哪有做姊姊的如此荼毒親弟弟?
他不客氣地齜牙道;「是哪!我急死了。二十五歲是不小了,不過,幸好我是男生,若是換成女的,過個兩年,年近三十,可真得拉警報了。」
尹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姑娘她芳齡恰好二十七。
雲皓心裡好不得意,「以天下大亂為己任,置他人生死於度外」的絕活,絕非她一人得天獨厚。
老奶奶年紀雖大,但可是眼尖心細、耳聰目明,她怎會瞧不出出這兩姊弟的把戲?!
「夠了!別淨耍嘴皮子了。尹袖說得沒錯,你叔叔的事要緊,但是,你答應我的事還是照樣進行。如果你早答應奶奶到美國去幫你叔叔的忙,也許雲方就不會那麼糊塗了。」
「奶奶,我說過,我不能去嘛!」雲皓垮著臉。
「是,你說過。」老奶奶審視著孫子的臉,同時堅決地說;「但是,我也說過,除非你讓我相信,你已經跟那個姓紀的女孩分開,否則把你打暈了,我也會架著你上飛機的。」她的手掌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為什麼……奶奶,這沒有道理,你根本連菲菲的面都沒見過,你……反對也得有個理由呀!」雲皓不敢置信的喊著。
「住口!」老奶奶揚聲斥道;「我養你,需不需要理由?現在可好,輪到你來質詢我?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立法院嗎?我真是白養你了!」
「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雲皓沮喪得不知如何是好,在盛怒的奶奶面前,他是動輒得咎,索性也不再問下去,反正只是重複沒有答案的爭執罷了。「算了!反正都已經分手了,現在談這些一有什麼用?」
「那最好!」老奶奶記憶力出奇的好,「你不是說要帶新的女朋友來家裡,叫什麼丁語嫚的,不是嗎?」
「呃……是啊!」雲皓回答,「可是,我想,還是先找到叔叔再說吧!」
雲方是雲家第二代的接棒人,自從雲皓的父母在十年前因車禍過世後,雲家企業的繼承權便落在雲方手中。由於雲方當時才二十三歲,年紀尚輕,因此由雲葛碧秋從旁監輔。這些年來,雲葛碧秋見時機成熟,便將大權整個交付僅剩的兒子手中,原以為可以亭享清福了,孰料雲方突告失蹤。
雲皓愈想愈感到不可思議。雲方和他雖是叔侄,年紀卻相差無幾;兩人同樣在雲老奶奶的「特殊教育」下成長,雲方活脫脫是個能量無匱的機器戰警,而自己呢?如同尹袖常說的:「只是一堆廢鐵。」
他有感而發地歎道:「奶奶,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對叔叔的要求過高,讓他不勝負荷,所以他才會想四處走走,散散心。這便是物極必反……」他不敢再往下說了。
「反什麼?」老奶奶執著枴杖朝他揮舞著,「那你呢?任性放縱、成天玩樂,為什麼就不會正正經經、認真負責的做人?我真是懷疑,你把那個丁語嫚說得那麼好,人家又是看上你哪一點?」
原本已經收斂許多的尹袖捂著嘴竊笑。
「我看這樣子好了,這個禮拜天你就叫那個丁語嫚來家裡一趟,讓我瞧瞧。至於你叔叔,尹袖,」她轉向孫女說:「你過兩天不是要到美國去?正好可以者查查是怎麼一回事,美國的公司就先交給你處理。」
「我?!」尹袖失措地喊:「我哪行呀?再說,我是要去查嘟嘟的事,哪有空呀?」
老奶奶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是嘟嘟重要,還是叔叔重要?」
「都同樣重要。奶奶,叔叔的脾氣您又不是不清楚,他堅持要做的事,絕不會輕易改變。如果他真的不想回來,找到他也沒用。而嘟嘟就不一樣了,他那麼小,如果我不幫他,他怎麼找到親生父親?他母親死得那麼可憐,說什麼我也不能丟下這孩子不管。」
酷愛旅行的雲尹袖總是東飄西蕩的,前不久,離家將近年餘的她,突然帶了個不滿四個月的嬰兒回來。面對眾人的諸多揣測和質疑,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這孩子的母親死了--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當時老奶奶還為了是非閒語而大發雷霆,但是,抱著孩子卻又眉開眼笑。
一向會頂撞奶奶的尹袖,一番話倒教奶奶愣在當場。
但是,雲皓相信奶奶不會蓋口罷甘休,威脅利誘、軟硬兼施、耍賴使詐……無所不用其極是雲氏的庭訓。
當年叱吒商場的鐵娘子搖身一變,成了孤苦無依的老嫗。她不勝淒惻而悲憤地說:「是哪!人家的母親死得可憐,咱們家就有一個人死得快活、死得舒服。雲濤啊!」她喚著老伴的名字,「你倒好,兩腿一伸,眼不見為淨,不必像我,活著受罪。少年失怙、中年喪偶、老來喪子,這些悲慘熬過也就罷了,現在可好,唯一的兒子說罷工就罷工!把孫子帶大,只是要見他成家立業,他卻跟咱粗脖子瞪眼睛的,托孫女辦點事,她也推三阻四的……老伴呀!你真是太自私了,你死得好、死得不必受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