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星葶
「唉!」連銀釵不自覺地發出輕歎。
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她竟然反常地擔心著他的安危。
這不尋常的擔憂是大夫擔心病人的安危,還是她對那個男人的掛念?
應該是擔心病人的安危吧!連銀釵很想說服自己,但心底卻響起另一種聲音反駁著。
她有許多病人,卻誰也沒能教她擔憂,惟獨只掛心著他。
若說她對他沒有特別的感覺那是騙人的,不過,連銀釵寧願欺騙自己。
輕風徐徐吹來,雖不感覺寒冷,但在初春的夜裡仍是有些涼意。
連銀釵拉緊了身上的斗篷,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思念著一個莫名其妙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人……
更深露重,有個骯髒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在無人的暗巷中。
他的頭好暈、好沉,身子好熱……
今夜並不悶熱,反而還有微風徐徐吹送,他會覺得熱,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哈啾、哈啾……」一陣寒意令史昱束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史昱束知道自己受了風寒,可是他沒有想到病晴會這麼嚴重。
他開始感到兩眼昏花、眼前一片黑暗,一陣暈痃後,他倒在地上。
為了躲避唐奕歡,史昱束不敢上客棧投宿,還故意挑暗巷走,所以無人發現他暈倒了。
他的身子讓寒風吹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小姐,地上倒著一個人!」君兒發現濟連堂後院的門前倒著一個人,她立即稟報給連銀釵知曉。
昨晚失眠,連銀釵在轎子裡閉目養神,聽到君兒的話時,她倏地睜開眼。
「上前瞧瞧,看是喝醉了,還是病著了。」
「是??br />
轎子緩緩地被放下,不一會兒,連銀釵就聽見了君兒的回報。
「小姐,那個人不像是喝醉酒,而且怎麼也叫不醒。」她剛剛有用腳輕輕地踢了那個人幾下,對方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連銀釵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把他抬進去??br />
「小姐,這不妥吧?」
若真是病人那還無所謂,怕的就是將一個裝病的人抬進去,那簡直就是引狼入室,要是小姐因此發生了什麼意外,眾人必定會自責、內疚一輩子。
她當然知道君兒的顧慮,但是她是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
如果那人是裝病的,自己頂多被欺騙一次,若是真的病了,她的堅持就會救了那人一命。
「君兒,不管他是真病、假病,當大夫的我都得救。」
聽了連銀釵的話,君兒知道該怎麼做了。
「來人啊!把他抬進去。」
轎夫聽到命令後,先將轎子抬進屋裡,然後再出來將這名暈倒的男子抬了進去。
「把他抬進西廂房!」君兒指揮著抬人的轎夫。
連銀釵掀開轎簾,步出轎子。
「小姐,要派誰去替他把脈呢?」
「我去好了!」連銀釵不假思索地回答。
只要能救人誰去都一樣;況且,人是她命令抬進來的,沒道理把麻煩丟給別人。
「小姐,這……這不好吧?」君兒想勸連銀釵打消這個念頭。
她怕那個人是裝病的,小姐若是親自替他把脈,不就中了他的計!
「為什麼?」連銀釵不明白這麼做有何不妥。
「小姐,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我們還不知道,若他是裝病的,小姐接近他可就危險了。再者,小姐在後廂房替他把脈,孤男寡女,雖自認清白,但總會落人口實。而且,不知情的人若是一傳十、十傳百地說了出去,小姐的名節不就毀了。」
君兒的顧慮不無道理,她是該避嫌。
「你去跟秦大夫說一聲,讓他至西廂房看診。」遇上這種令她左右為難的情況,就得去麻煩她的師傅了。
「是!那我先隨小姐到前頭。」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救人要緊,你快去找秦大夫。」
「是!」君兒旋身離去。
看著君兒匆匆忙忙地離去,連銀釵這才想起還有事要交代她。「君兒!」
此時,君兒已跑遠了,根本聽不見她的叫喚。
「這個丫頭不知會不會把師傅診斷出來的結果告訴我?」
若是沒有知道後續的狀況,她就會一直掛心著這件事,她希望君兒能把她最想得知的消息帶來給她。
第四章
濟連堂裡收留了一個病人,這件事原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個人在痊癒之後仍死賴著不走,令眾人感到非常頭痛。
而且他還非常地難款待,免費的三餐準時送進他的房裡,他卻嫌菜色不好;每天泡了壺熱茶給他飲用,他喝了一口就嫌茶葉廉價,喝了根本感受不出喉頭的回甘;替他準備了換洗衣物,他又嫌布料粗糙……
總之,他完全不覺得自己正寄人籬下。
如此伺候了他五日,濟連堂上上下下對他皆起了怨言,君兒由他們的口中知曉了這件事,便立即稟報給連銀釵知曉。
「小姐??br />
「嗯?」見君兒似乎有話要話,連銀釵等她說下去。
「小姐還記得那天暈倒在後院外的那名男子嗎?」
「記得啊!他怎麼了?」連銀釵記得三天前君兒說他已經痊癒了,現在君兒突然提及他,難不成他的病還沒好嗎?
「小姐,他死賴在這裡不肯走!」一說到這件事君兒就有氣。
她曾送藥去給他,結果他不但不肯喝下她所熬的藥,甚至還不知足地命她當他的貼身丫鬟,得寸步不離地服侍他。
哼!想要她伺候他,等下輩子吧!
聽見君兒的話,連銀釵不悅地蹙緊眉頭。
她不是不高興那個人一直待在濟連堂裡養病,反正多他一個人也不過是多一副碗筷,並不會對連家莊造成什麼損失。
她氣的人是君兒,君兒說他死賴著不肯走,分明就是想趕他出去,這樣的作法有失仁德,她不容許君兒有這樣的想法。
「他想留下來,想必是已走投無路,你若趕他出去,他不就又要露宿街頭、自生自滅了嗎?」
連銀釵一直認為史昱束會暈倒在街頭是因為窮得沒地方住,因此他才會露宿街頭,受了風寒也沒去看大夫。
這麼一個值得同情的可憐人,君兒竟然想要趕他出去,她實在不敢相信,一向善良的君兒竟會這樣殘忍。
「可是他並不像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他可嬌貴得很呢!」
「怎麼說?」連銀釵不明白君兒為何會這麼說。
如果他真是個貴公子,就不可能倒臥街頭無人聞問。
「他真的很過分,他……」君兒把她和他交談的經過,以及眾人所受的氣一五一十地告訴連銀釵。
聽完君兒的話,連銀釵感到十分驚訝。
會嗎?他真的會是君兒所說的那種人嗎?
連銀釵雖然不相信他的行為會如君兒所說的過分,但是她相信君兒絕對不會說謊,看來事情的真相得由她親自去理清了。
「君兒,你稍安勿躁,讓我想一下該怎麼做。」
「是!」她非常希望小姐能馬上將他趕出去。但小姐的話她不敢不從,所以她只能要自己和大家耐心地等小姐想出解決的辦法。
連銀釵思索著她第一步該怎麼做……
在收留與驅趕之間,她覺得好為難啊!
翌日,因為看診的病人比平時多,連銀釵一忙就誤了回家的時間。
然而她仍堅持不肯在濟連堂用膳,和君兒一同走到後院,此時轎夫已經準備妥當,就等著她上轎。
連銀釵正要登上轎子時,她聽見了一道男子的怒吼聲,接著是瓷器破碎的聲音。
她停下動作,疑惑地望向聲音來源處。
濟連堂裡的人一向都和和氣氣的,很少有人發睥氣,這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實在古怪。
「君兒,你有聽見剛才的聲音嗎?」
「有!」君兒當然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看看時辰,已到了用午膳的時間,那個傢伙鐵定又嫌菜色不好而大發雷霆。
「是誰在發這麼大的脾氣?」這聲音……她聽不出來是誰的。
「小姐,若我猜得沒錯,一定是那個沒病裝病、死賴著不走的賴皮鬼。」一提及他,君兒完全不掩飾心中的不滿。
是他的!這麼看來,他的脾氣似乎是毛躁了點,可能是他常常亂發脾氣,才會引起大家對他的不滿。
她知道眾人是因為她遲遲沒有開口趕他走,才會一直忍著他。
既然他的病好了,那麼她也該要他離開,以解決大夥兒這些日子的困擾。
思及此,連銀釵轉身往回走,步上迴廊走到西廂房。
才走近西廂房,她就聽見了小圭和那名男子的對話。
「公子,你怎麼能把飯菜打翻呢?」小圭不悅地質問。
這世上不知有多少窮苦的人正餓著肚子,而他竟然不知珍惜,將這四菜一湯的午膳給打翻了。
「這算是什麼飯菜?我看這不是給人吃的,分明就是給狗吃的。」
聽他這麼說,小圭氣得臉色漲紅。
濟連堂內的老老少少都是吃這樣的飯菜,他卻說這是給狗吃的,分明就是暗喻他們是狗!
「你!」小圭氣得說不出話來。
「別再你你你的了,小子!快去準備好酒好菜來,別再拿這種和餿水差不多的東西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