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搶救精靈王

第20頁 文 / 李馨

    「你這是褒還是貶啊?」巖桂捶了他一拳:「你也好不到哪去,少自大了。」

    「不是一家人,不聚一家門。」奕霆嘻皮笑臉地回敬他一拳:「『眨』你等於『貶』我,吾等仍一丘之貉,你是五十步,我是一百步,半斤八兩啦!」

    「好了,知道你很會用辭遣字。」巖桂數起天花板上雕花,這些年來頭一回,他拋開了所有顧忌盡露懶相:「盼櫻在典型的曜城式教育下變成木偶娃娃,只做曜城允許她做的事,只說曜城允許她說的話。她就住在我的隔壁,我還記得她剛進城時是個對風吹草動都充滿新鮮感的小精靈,那時的她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可是,她的朝氣一如以來,慢慢地被曜城罩下的熱形壓力給消磨殆盡。夜闌人靜時,我總會聽到刻意壓低的哭聲,委屈又無奈,只能躲在棉被內孤零零地哽咽,每每聽到哭聲,我總是睜著眼睛陪她無眠到天明,她從來不知道有我在隔壁陪著她,也從來沒發覺我對她的不同。」

    「這就是『緣起』了。」奕霆開玩笑地提及重點。

    「為了博她一笑,我只好扮起不討好的丑角,多少逗她開心,甚至有時不惜故意惹她和我吵架。」

    「要不是有你在旁邊把她的情緒渲導出來,她可能已經麻木成行屍走肉了。」

    「或許吧!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不過去她那副強顏歡笑的樣子,明明心情郁卒,還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她以為她騙得了誰?」

    「笄月。」

    巖桂一窒,是啊!她騙過了小月。火焰的熱情不期然地倏減,週遭掠過一道冷空氣。她不得不騙笄月,承襲曜城內的諸多「必須」,她不得不騙她。

    沉默半晌,奕霆突然發現什麼似地道:「曜城的精靈是我見過最奇怪的團體。」

    「什麼地方奇怪?」

    「愛的方式。」奕霆將所見所聞一一反覆分析:「你們彼此互親互愛,都拚命地想替對方擋去危難,拚命地製造快樂的表象,寧願哭乾自己的淚水也不肯說出來和所有人一同共謀良策……」奕霆的神色肅穆:「巖桂,這種愛不是愛,它只會使傷害永難撫平,你們維持的不過是泡沫式的和樂,一旦掩蓋的煙幕散去,你們會一個個被擊倒的。」

    巖桂坐起身,恍若無聞地添柴火。

    他剛強卻又流洩出幾絲沮喪的背影,看在奕霆眼裡,頻生感慨。

    「事情總要面對,巖桂,不要再逃避了,麻醉和視而不見不是處理傷口的方法。」

    「我不是沒試過,沒有用——」

    「那就再試!」奕霆的口氣嚴峻,威懾之勢不逕而生。「要活下去,就得超越自己。生命是掌握在你們自己手中,我無權替你們做什麼抉擇,但如果你真的為他們好,就教導他們自己去挑戰他們的未來。」

    他的手搭上他的肩,巖桂感受到他掌中源源不絕的支持與勇氣。

    「我相信,精靈王子的任務絕不是替精靈界背負一切的沈托重責,而是帶著精靈們開一條直真屬於精靈們的路,和精靈們一塊開創!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奕霆一放下戲耍嘻笑,整個人自然就漫布著一股極其莊重的威嚴。

    巖桂把手覆於他掌上:「你要怎麼做?」

    「治標不如治本,我們雖然已經帶動了精靈們的生氣,但還不夠,除了安撫彷徨的精靈們外,我們還必須改變曜城的氣氛。」

    「你是說——」

    「向權威下戰書。看是我們這些沒紀律的混混比較吃香,還是舊式的階級職分制度適合精靈界。」奕霆一臉的豪氣干雲。

    「好!」巖桂不由得也高漲萬丈雄心:「不管那個幕後渾蛋是誰,我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第七章

    她站在雨中,凝定不動。這場雨,下了好久好久,久到幾乎跟她心頭的痛一樣沒有盡頭;仰首望天,她看到的是連綿的淒冷與寂寞,和她相同的淒冷與寂寞。

    也是在這麼個雨中吧!初到人界的她,什麼都不懂,甚至不知到何處棲身,只能空對著迷茫大雨一籌莫展。她依稀記得當初的她那副迷糊的模樣,率直純真又莽撞,不止弄丟了長老給她的地址,連鈔票也不翼而飛,之前還被人撞了一下,孤立無援的她站在人行道望著大雨發呆,不曉是要放棄機會回精靈界,還是留下來碰運氣。

    正當她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一把傘在她頭上張開,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含笑將傘遞給她的那份溫柔,她也不會忘記他倆共處的每一刻快樂。

    他發誓要用一生來疼惜她、陪伴她!而她也天真地相信她找到了她的歸屬。

    只是——一場車禍摧毀了她的幸福,那一幕像停格般總在她獨處時浮現,他陽光般的笑臉在她面前扭曲成血肉模糊的殘影。

    她一直尖叫,一直尖叫,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界的記憶,等到她在恍惚中甦醒,已回到精靈界。她無法相信他竟會如此殘忍拋她而去,她更無法對他的背叛釋懷。

    驀然她扭身衝進軒內,拉開抽屜捧出一根羽毛,一根孔雀羽。

    只要你對著孔雀眼發誓效忠我並且殺了笄月,我就能使你和他重聚。

    「只要發誓,再殺了笄月,就能和國再相聚……只要殺了笄月……殺了笄月……」她狂亂又失神地喊著:「殺了……不!我不能殺她,不可以!」

    慌張地丟掉羽毛,她視若蛇蠍地盯著它,好一會才又開口:「我怎能有這種想法?笄月是繼承人,是我一手調教長大的人,我怎麼可以有這麼恐怖的念頭?」

    只要殺了笄月,我就讓你們重聚,只要……

    「不!不要再說了!」她捂起耳朵哭喊:「不要再說了!我不會聽你的!惡魔,我不會聽你的!國,你在哪裡?我要見你,你在哪裡?」她癱趴在地上,反覆地說著:「你在哪裡?在哪裡?」

    滴下的淚,滑下的雨,逐漸自渾身濕漉的她身上融聚,匯成了一小灘水漬,蜿延地朝低處滾去。水,有雨也有淚,濡濕了不遠處的孔雀羽,而羽末拱起的那圈黑絨,恍如一隻眼睛,含著盈盈水芒看著她。

    ******

    蘇枋回來了。

    當巖桂告訴他蘇枋在眾長老面前說了不少好話時,奕霆吃了結實的一驚。

    「好小子,真有你的!」巖桂自散會後就笑容不斷,紅光滿面,好似被誇讚的是他:「我不曉得你居然這麼了得,還拿過科學研究發展的青年獎,原以為你不是不學無術的混混就是好吃懶作的無賴,專門以一張臉和花言巧語騙吃騙喝,沒想到你真有兩把刷子。」

    「去!」奕霆推了他一把:「你當我是小白臉啊?講得這麼不入流。」

    他意外不是沒有理由的,那時會接手研究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覺得日子無聊所找來一項打發時間的挑戰罷了,怎知竟得了獎惹來注目;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出鋒頭,學校和社區的支持就夠他頭痛了,要是再宣傳那還得了!幸好有個學弟也是才華洋溢,只是欠機運栽培,他索性把研究讓給他發表,自己省了麻煩又幫了人,一舉兩得,落得輕鬆。他早就把這檔子事忘得一乾二淨,蘇枋是從哪個老鼠縫裡翻出來的?

    「看不出來你平時吊兒郎當的,心腸竟這麼好。」巖桂嘴上雖一直挖苦他,但心底卻存著他沒看走眼的自得。

    正當巖桂口水正噴得起興時,遠遠傳來足音。

    「謝先生。」

    奕霆的呵欠打到一半就定住,被眼前這群聲勢浩蕩的隊伍給嚇到。

    三長老和銀杏、海棠、蘇枋,以及他們身後的笄月、盼櫻排列有序地站著。

    奕霆有些錯愕地眨眼,該來的都到了,作啥?他謝奕霆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居然勞煩各位大人物齊聚到柘軒?

    蒼朮因為生得矮小無法直視他,很自動地跳上桌子,「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奕霆,在他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伸手——摸他的頭。

    奕霆一頭霧水地仰首,發現自己的下巴還沒歸位,悶悶著扶好它,再愕愕地盯著滿眼笑意的蒼朮長老。

    「可不可以麻煩來個人替小弟『解惑』?」奕霆的頭不敢亂動,只能挪動下巴,雙眼斜瞟向眾人詢問。穌枋是不是查出了他幼稚園時偷吃過隔壁小女生的點心?還是抖出了他曾撞倒一棵行道樹的惡行?

    「歡迎成為我們精靈界的一分子。」笄月開心地說明原委:「長老們聽了蘇枋的報告後一致決議接納你加入精靈界。」

    「意思就是說你和我們再也撇不清關係了。」巖桂好事地添了一句。

    蒼朮咧開嘴,牽起奕霆的手拍了拍,宛如祖父對孫兒那般充滿慈愛。

    「今後,不論你謝奕霆是貧是富,都將滿載著精靈們的祝福。」青松宣誓般揮手撒出點點柔光,柏榆、蒼朮、蘇枋和巖桂、銀杏、海棠一一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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