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香綾
是啊,度量大的結果就是三不五時會被遺忘或犧牲掉。
沈洛寒老是學不來女孩兒家那套撒嬌、使姓子的絕活。她的好講話讓邁可只稍稍感到一丁點歉意就了無負擔地擺擺手,回去當他的一等耿忠職員。
如果她的憔悴真是因他而起,如果他是真心愛她,又怎麼能安心離去?
這令她記起丹尼爾的愛人和他分手時的托辭——因為他需要我,沒有我他就活不下去了;而你,你很堅強,很獨立,沒有我,你還是可以活得很好。
邁可就是料準了她的高穩定性,所以從不覺得她是需要細心呵護和疼惜的,或者另有原因?
「這杯咖啡是給我的嗎!」傅仲軒不知何時來到她背後,兀自端起剛沖調好的曼特寧,輕輕啜了一口。
「你還沒走?」沈洛寒把糖和奶精遞給他,身子依然倚在窗台邊,靜靜望著這個突如其來的男人。怎麼會這麼湊巧?邁可前腳才跨進來,他後腳就到了,像算準了時間,存心來攪和的。
「你還沒讓我看看你新完成的作品。」他執著磁杯,眼睛定在她臉上,跟著倚向窗台。
原本已不算寬敞的空間,這會兒顯得倍加侷促。
「我的作品統統放在這屋子裡,沒有什麼新的舊的,你看完就快走吧。」
「這是什麼!」傅仲軒指著她手上沒有完全洗淨的顏料問。「這十多天,你若不是埋首畫布間,難道是輾轉床榻,只用來思念我?」
「你這個自大狂!」他果然厲害,咻一聲直搗她的要害。「我為什麼要思念你?方纔你親眼見到的,我已經有了男朋友,而且我們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十六天不見,才來一下下,就為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公事匆匆離去,這樣的感情叫好得不得了?」他譏誚地似笑非笑,一隻手放在鼻唇間,思索地覷向她。
他怎麼知道她和邁可整整兩個多禮拜不見?「你在監視我?你憑什麼那麼做?!」氣極,想打掉他的咖啡,濺得他一身狠狽,他卻搶先一步將杯子攔下,精準地接住她使勁揮過去的手掌。
「我不知道邁可陳的行事風格如何,但既然會讓你覺得可有可無,足見他的手法是失敗的。你不愛他,至少你的心意是這樣告訴我的。」他握著她的手按向她的胸脯,緊緊地貼住。
「放開我!」
他依言照做了,然放開的只是她的手,修長的五指卻反而越發蠻橫地撫捏挑逗她。
「別這樣,你沒有資格對我這樣。」她指控的言語沒能持續三秒鐘,傅仲軒已封住她的小嘴,凜冽地吮舐她的唇瓣,舌頭如蛇信一般滑入她口中,陰險地糾纏著她。
在他淫威的蹂躪下,沈洛寒只能軟弱地勾住他的臂膀,任由他在她生理上營造起一波波前所未有的亢僨高潮。
他想要她,沈洛寒清楚的察覺到這一點。做為一名女子,她該有起碼的矜持,也許她的確落花有意,也許她果真芳心暗許,但,不該來得這麼快,不該在她全然無備中就這麼倉促地發生了。
「不,住手。」她鼓足勇氣,以加倍的聲量遏止他。「我不是你想像中那樣隨便的女人,你的情慾遊戲我玩不起。」推開他,轉身跑出廚房,覺得他的雙眼正如芒刺一樣緊盯著她纖細的背脊,一路跟著奔向客廳。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他的腳步聲來到咫處,一雙長臂由後頭環向她的腰腹,將她擁抱入懷,頭埋進她的髮絲和細白頸項間,溫柔的磨蹭舔舐著。
沈洛寒側著半個臉蛋,急促的喘息尚未平復,又激起更大的怔悚和焦躁。
她要怎樣才能擺脫這個人的魅惑?
火焰一樣的陽光從各個窗簾的細縫躡手躡腳竄了進來,用艷麗的霞光招引著他倆。她身體火熱,心底如焚,理智已開始逃亡,情感卻完全投誠。
再度敞開的衣襟,探進他溫厚的大掌,蠶食鯨吞地擄獲她殘餘的一絲絲矜持。
這不算愛情,沈洛寒告訴自己,而是一種宣洩。是兩相情悅的短暫綢繆,不需要承諾,也不會有未來,當然更沒有所謂的責任與負擔,是現代人的典型速食情慾,過了今夜他兩人便再無瓜葛。
傅仲軒將她扛入房中,輕柔地拋向彈簧床,以狂風席捲的姿態逼她與之糾結得難分難捨。
***
她溫馴地把頭枕在他的臂彎裡,手指摩挲著他多毛叫蜷的胸膛。偶然間一抬頭,才發現他正深情專汪地凝望著自己。
這樣相對無言有多少時間了呢?她突然意識到,她和傅仲軒背離道德禮教滋生的這段隨時可能無疾而終的戀情,有著美式社會最盲目的開端,和可以預知的最荒唐淺薄的結局。
這樣的情景他想必有過多次甚至數不清的經驗。她會是他豐富情史中,又一個容易上鉤的女孩?
比較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應是她始終小心翼翼維護的處子之身。聽說在美國,女孩子超遇十八歲仍沒有過性經驗,是一件相當羞恥的事,沈洛寒可不這麼認為。深受西方教化洗禮的她,在某些方面依舊保留著非常傳統的中國思想。除非遇到一個足夠令她傾心狂戀的男子,否則她寧可被譏諷為老八股,也不願意做出令自己極可能後悔一輩子的事。
只是,事情的演變往往難以按照心意而走,例如此時此刻,緊擁著她的人,感情是如此親暱又陌生得緊。
她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研究彼此眼中的自己。在他臉上,當他看著她的時候,永遠有抹興味盎然的喜悅。那是難以描繪,說不出口的感覺,既嘲弄輕佻又相當能迷亂人心。
「好了,現在我已經臣服在你的腳底下了,很高興又收集到一個戰利品?」她支起上半身,忍著兩股間撕裂般的痛楚,輕巧地推開他的身子,希望在他還沒翻臉不認帳前,先表明自己不在乎的立場,免得尊嚴掃地。
「不要妄下評語,當你什麼事都還沒搞清楚以前。」傅仲軒按住她裸露光滑如凝脂的香肩,恃強地要她重新倚偎在他寬廣厚實的胸膛上,任其嗅聞她身上不時飄溢出來的素馨。
「什麼事是我該清楚的?」沈洛寒想推拒他如繁雨急下的吻,他卻嘴裡並發出如夢般的囈語,裝瘋賣傻的索求另一次魚水之歡。
她的抵抗有如蜻蜓撼樹,在他溫熱舌尖的蠱誘下,再堅持的意志都要暈眩了。何必急著劃清彼此的界線?男歡女愛如生死之至歡呵!已經沒未來可以期待了,更應掌握這短暫的永恆呀。
這一刻,她沉淪得如夢似幻,飄飄欲仙……總算體會到為什麼墮落也能是痛快的,前提必須是給得心甘情願。她,心甘情願?如果不是,她為何要順從迎合,像絲羅般繆繞著他?
這一天好長,卻過得好快。窗外的新月已攀上天際,荏弱地為臃腫的雲層所包覆。
他們在這張席夢絲床上已繾綣了一整個長晝,錯過了晨曦和夕照,如今已是燈火輝煌的涼夜。
傅仲軒闔起狹長的黑瞳,呼吸溫潤有致。就著微弱的天光,她細細審視他這張看來美奐絕倫的臉龐,揣想拜倒在他的美色和錢勢下的女子,是不是多如天上繁星?
他若果真是一個濫情寡恩之人,又怎能有這股透體的純稚俊美!
「又在虛擬設構我的風流艷史?」他倏然睜開雙眸,伸手勾住她的頸子,飛快地在她芳唇間奪得一記香吻。
「才不是。」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什麼心事都瞞不了。「我是在想,你這位吃慣了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的大老闆,不知道能不能適應家常便飯。」
他眼中露出驚喜。「你,會做菜?」
「好不好吃的差別而已,誰不會?」心靈的滿足抵禦不了生理的飢餓。」整天滴米未盡,她決定要好好補償一下她的五臟六腑。
「麻煩把臉轉過去。」她羞赧地紅了兩頰,這樣光著身子立在別人面前,還是生平頭一遭。
「你已經是我的『戰利品』了,我有權利一次看個夠。」沈洛寒不說還好,這一說,他索性側躺著以手托腮,一瞬也不瞬地欣賞她不可思議的勻稱而優美的曲線。
「那你最好把眼睛睜大一點。」她抓了件長襯衫,身子才溜滑下床榻,一瞬間,人已躍出臥房。
傅仲軒歪躺在床上,驚訝不已。從一開始他就認定沈洛寒只是一個湊巧長得比較漂亮可人的畫者。美麗的女人總是容易招惹,當行到水窮處,只要揮揮衣袖,照例施捨一兩樣珠寶,又將雲淡風輕,不必帶走任何牽掛。
但,她不同。這個兼俱刁鑽靈韻與嬌憨的女子,令他興起繼續追逐下去的昂然鬥志。
在兩性的遊戲法則中,他從來都是發號司令的操縱與征服者,沈洛寒的離軌演出,反而使他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新鮮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