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香菱
然而,那是她要的嗎?
栗約農不得不為自己短短幾日的大轉變感到汗顏,沒想到她竟是個短視近利,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楚濂好多天沒來了,不知他最近在忙什麼,說不定早忘記有她的存在。偌大的庭院只劉媽媽一天來陪她幾個鐘頭,接著就剩她一人孤零零,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亦不免感到惶惶難安,擔心宵小闖入。
為了預防萬一,她特地砍了一截Y型樹枝,自製一個彈弓,順帶撿一大堆小石子備用。
晚上九點多,小山丘上靜得出奇,風雨停了嗎?栗約農放下手中捧了一個多鐘頭,卻只翻兩頁的自修書,踱到音響旁在一堆她看不懂的古典音樂中,找半天勉強挑出一片CD,是CelineDion的Fallingintoyou,這是她唯一聽得懂的歌。
在清亮的歌聲中,突然聽到一聲猛烈的撞擊,接著是女人既尖拔又軟膩的嘶吼。栗約農駭異地跳起來,火速衝往大廳一看究竟。
「讓我進去,你沒有資格阻止我見她!」女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哽咽般。
栗約農趴在窗台上,忐忑地看著庭院大門處,抱著白貓的女人和立在她身旁的高大男子,他不是楚濂,栗約農不記得曾在哪兒見過他。
「方可欣,我說過了,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准入內打擾,現在請你回去,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男子一臉無奈,火氣加速在他眼中匯聚。
「杜艼,你敢!」方可欣不理會他的恫嚇,踩著五寸高跟鞋,踏著階梯要上庭院。
栗約農的心一下子懸在空中,唯恐她就這麼闖進來,指著自己破口大罵。
「站住!」杜艼的聲音很低沉,威脅力十足。
見方可欣的步伐在第五個階梯前戛然而止,栗約農惴惴難安的心緒總算得以稍稍撫平。
「以為我會怕你?」方可欣軟噥的聲音變得剛硬。
「你不需要怕我,你只要記住在這世上,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膽敢違反他的禁制令,倘使你真要以身試法,就請你要有腦漿塗地的心理準備。」
方可欣衝動的舉動霎時緩了下來。是的,她可以不買杜艼的帳,但不能不理會楚濂呀!
再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斯文儒雅的背後,潛藏著一顆多麼狠戾鷙冷的心,他可以寬厚一如春風地恩澤所有週遭的人,但只要有人膽敢躲在暗處放冷箭,使詐搞鬼,就必然嘗到慘絕人環的回報。
她曾經目睹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慘狀,這次怎會如此大意?
要不是今晚在凱悅酒店的宴席上,楚濂當著眾人的面宣佈他已有理想的對象,相信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請大家喝喜酒,她也不至於妒火中燒,以致失去理智。
須知此言一出,她立刻成為在場佳賓注目和詢問的焦點,多事者甚至於舉杯向她祝賀,大伙談笑中,誰明白她的心裡正淌著血?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芳心早已所屬,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他更且無心。
宴會尚未結束,他就藉故中途離席,連跟她打聲招呼都沒有,心裡沒有她也就算了,連眼裡也彷彿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
要不是她偷偷跟蹤杜艼來到這兒,也不會知曉楚濂竟然讓那鄉下來的小太妹住進這棟別墅。
呆杵在大廳角落,隔著一扇玻璃將屋外兩人對話悉數聽進耳裡的栗約農,並不知道那女人就是金融界強人方偉濤的掌上明珠方可欣,也不知道方可欣和楚濂之間的愛恨情仇,她只是訝異於方可欣對她竟如此仇視,其實她們早在這之前已經見過面,但這女人今夜憤怒前來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一定不知道她是個家喻戶曉的小流氓,在鄉下只要一聽到她的名字,沒有人不皺眉頭的。楚濂要是娶了她,將會是楚陽機構最大的恥辱!」
「夠了!他要的女人,我們誰都無權置喙。」杜艼做了一個要她立即離去的手勢,希望她別強人所難。
「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楚陽機構敗在那不學無術的壞女孩手裡?」
突然「咻!」的一聲,一顆石子正中方可掀的大腿。
「啊!」方可欣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嚇得臉色發白,「是誰偷偷摸摸的躲在那裡?」
「是我。」栗約農一腿跨上窗台,兩手叉在腰上,頗有彼得潘大戰虎克船長的架式。
「好大膽,你居然敢打我。」方可欣連氣急敗壞時,說起話來都嗲聲嗲氣。
「如果你不把嘴巴放乾淨點,我下一顆石子就要打掉你的舌頭。」打算什麼?以她的火爆脾氣,沒將這貓女大卸八塊,就已經夠仁慈了。
「你這……」方可欣是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千金大小姐,幾時受過這種粗野的對待,當場為之氣結。「杜艼,你看看她。」
「她沒說錯啊,的確是你先招惹人家的嘛。」杜艼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我不會就此罷休的,你給我記住。還有你!」方可欣氣呼呼地走回她的座車,口裡仍不住的碎碎念。
「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潑婦,如果你還想挽回他的心,就該學著把嘴巴閉起來。這件事除了楚家四個大老,誰都沒資格多做批評。」
「楚家四老?」方可欣像受到鼓舞,竊自抿嘴一陣詭笑。
※
小流氓?
栗約農坐在台階上,仔細思考方可欣這句不怎麼貼切的形容詞。所謂流氓者,必應伴隨著欺壓善良,收取保護費而來,這和她的混跡可是相去甚遠。
認真討論起來,她過往種種作為,充其量只能叫作自甘墮落,或自我毀滅,就輩份上而言,僅算是初級班,小卒仔而已。
而那個女人口口聲聲指責她是壞女孩,可她自己的心腸卻也不怎麼樣,此等情節若發生在八點檔的肥皂劇裡,她現在就該包袱款款,準備來個不告而別,至少也得找個地方藏起來,暫時不要被找到,以表示她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偉大情操;但,她什麼都不想做。
捂心自問,她到底是因為捨不得楚濂呢?還是不忍離開這充滿她多年夢想的地方?
兩者都有吧,只是後者因素比較重一點。
在遇到楚濂之前,她委實沒想過,愛情這玩意居然像嗎啡一樣,教人一沾上就怎麼也戒不掉。
遭人鄙視、羞辱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那貓女今晚的一席話,倒是給了她醍醐灌頂的訓戒,再渾渾噩噩下去的確不是辦法。
她強自鎮定,壓下少有的炙痛感,一句一頓的告訴自己,她要出人頭地,要楚濂以她為榮。
背後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想是楚濂來了,只有他才會特意放低聲量,為了不打擾到她。
栗約農並沒有打開大廳的燈,從杜艼和方可欣走了以後,她就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臨窗的台階上,兀自思量往後的路該怎麼走。
楚濂有相當靈敏的聽覺,一進門就發現枯坐角落的她。
「嗨!」他尚未開口,栗約農就先綻出笑臉,以掩飾受傷的心靈。
「她來過了?」楚濂走過去,攬她入懷。
「她是誰?」她想知道那貓女的身份,並非報復,雖然她向來崇尚有仇必報真君子,可這回她卻想用另一種方式回敬貓女的狗眼看人低。
「是我的特別助理,叫方可欣。」當杜艼一察覺到方可欣跟著來到采風樓時,立刻電告他,他雖十萬火急趕來,但還是晚了一步,從栗約農勉強擠出的笑靨裡,他明白傷害已經造成。
「她很美,而且很愛你。」把臉自他臂彎裡仰起,凝望著他,栗約農有一會兒的衝動想獻上狂熱的吻,揮霍她青春方熾,澎湃如汪洋的情潮。
然而就在他移近臉龐時倏地止住,他不是她最想要的,功成名就才是她的第一志願。
「你吃醋了?」他捏著她的鼻尖,盯著她的眼,注意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憑什麼?」栗約農的笑容中有濃濃的苦味,即使她自認佯裝得很好,仍逃不過他的一雙厲眼。「我連你的女朋友都談不上。」
「我不要你當我的女朋友。」他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黑絲絨盒子,裡面放著一隻純白金,內嵌4C晶鑽的戒指。「從一開始我就鎖定你為楚家的長媳,所以麻煩多少為我吃點醋好嗎?讓我覺得你真的很在乎我。」
栗約農噗哧一笑,看著他把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內心湧起短暫的波瀾。
「萬一我看上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後所擁有的龐大家產呢?」她若有所思地撫弄著戒指。
「真的嗎?」他竟不怒反笑,且笑得心花怒放,「若果真是那樣,我們現在就可以結婚。上來,坐在我懷裡。」
栗約農想也沒想就撩起裙子,沒形象地跨坐到他身上去。如果光靠這個舉動就可以把一個孩子塞到她肚子裡,那將會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她會毫不遲疑的挺著大肚子到楚陽金融機構去警告方可欣,離楚濂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