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香綾
不久,一陣大水浪打來,將她蕩到較深的低處,她慌忙地欲彈躍而起,哪知試了幾次竟然辦不到!不會呀,她的輕功好得很,從這兒到岸邊不過十來丈遠,沒道理跳不上去的。再試一次——
老天!
陸贏姬頹然沒入水中,嗆了一大口水,頓時難過得眼冒金星。驚訝之餘,急急運出掌力,居然軟趴趴的,一點勁道也沒有?難不成是黑雲……他趁她臥病不起時,廢去了她的武功?!
如晴天霹靂般,震得她幾乎要慘遭滅頂。浪花再度打來,她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倒栽入河,原本頗諳水性的她,陡地變得手足無措,胡亂抓到一根浮木,才勉強鎮住心神緩緩上岸。
忽地從數十尺處的後方走來四、五個人,由於距離尚遠,看不出來者是誰。
陸贏姬心中一突,揣想這些人鬼鬼祟祟跟在她後面,一定是心懷不軌。
她慌忙往回走,不想前面也來了人。
「你就是陸贏姬?」說話的美麗女子穿得一身華麗,但卻有絲風塵味。
「什麼人?報上姓名。」即使失去了武功,她的郡主架式仍很氣派。
「趙懷柔。」她就是享譽華北的青樓艷妓趙懷柔。
「哦?你是黑雲的……呃……」怎麼形容恩客和妓女的關係才恰當呢?陸贏姬頓時語塞。「知己好友。」趙懷柔眼裡燎著火旺的妒火,恨恨地瞪著她。「在你還沒出現以前,我和黑雲已經要好得快論及婚嫁,都是你這狐狸精,把他拐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害我們兩個多月了,連面都見不著。」
「我拐他?」這是從何說起?
「承認就好。」趙懷柔忽地伸手拉住陸贏姬,「現在跟著我走。」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堂堂一名郡主跟個妓女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你以為就我對你有興趣?我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是說……」後面那些人也想追殺她?陸贏姬戒慎地一凜。
「聰明的話就什麼也甭問,只管走快點。」
「你到這兒來的目的?」說不定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就只是想看看你到底長得怎生模樣、憑什麼把黑雲搶走。」
第九章
兩個人沿著岸邊疾走,後面的人似乎也快步跟了上來。
趙懷柔緊張兮兮的頻頻往後瞧。
「他們究竟是誰?」陸贏姬雖然武功盡廢,但膽識依舊,並沒有把區區幾名嘍*放在眼裡。「半官方人士。」趙懷柔看陸贏姬一臉快冒火的樣子,趕緊再加以解說,「他們身在草莽,卻甘願接受朝廷方面的指使調派。」
「朝廷?請把話說清楚。」她已經很不耐煩趙懷柔不幹不脆的態度。
「唉,他們就快追來了,先找個地方躲躲吧。」趙懷柔本能的閃到她背後找屏障。
「想捉我?談何容易。」只見陸贏姬水袖一揮,後邊十餘尺處,登時冒起一陣濃煙。
「哇,這味道香香甜甜的,真好聞。」
「快走。」陸贏姬領著趙懷柔鑽近左側一處高及人身的水草叢,輕易地便將跟蹤的人甩掉。「吃下去。」
趙懷柔尚未反應過來,陸贏姬手中的黑色丸子已經塞到她呆楞的口中。
「這是什麼東西?」
「迷魂散的解藥。」陸贏姬銳利的水瞳直睇她的臉,「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那些人是怎麼找來的?你又怎麼會認得他們?」
「凶什麼?」趙懷柔狠狠地回敬她一記白眼。「這兒原是一座由寺廟改建的難民營。不只我,桂枝、秋霞、紅雲和小柱子……都在這兒窩了好長一陣子,直到遇見黑雲。」
提到黑雲,趙懷柔突地面色一黯,眼眶聚滿了水霧。記得他倆頭一遭見面剛巧碰上廟會,朝廷原說要發放米糧賑災,卻被縣府衙門從中剝削了一大半,難民們要不到米糧,就聚集起來鬧事,飛鷹幫的徒眾看不過,趕回去告訴黑雲,誰知他卯起來,竟然把縣太爺給打得半死不活,男人們因害怕被捉去坐牢,就統統投效到飛鷹幫門下當毛賊,而女人們不是四散逃逸,就是像她一樣不得已墮入青樓。
「要不是衝著他,我才懶得理你。」她又白了陸贏姬一眼。
陸贏姬冷哼一聲,並無道謝之意。「你還沒回答我另外兩個問題。」
「什麼口氣,我又不是犯人。請重新再『請教一次』!」她也不是好惹的。
「不說算了,我總有辦法查出來。」陸贏姬臨行又問:「你不會是專程來這兒救我的吧?」
「當然不是,我剛剛說過了,我是來……」
「那你可以走了。」陸贏姬不客氣地打斷趙懷柔的話。雖然她很好奇趙懷柔和黑雲之間的關係,但她一身濕淥淥的,只想趕緊回到別館換套乾淨的衣裳,加上強烈的妒意和優越感作祟,讓她覺得和這種人走在一起實在有失身份。
「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你管不著。」趙懷柔撇著嘴,臭著一張臉。「你果然很驕傲,很目中無人,也很不懂禮貌。」她兩手叉腰,頗有決鬥的架式。「我救了你,你連一聲謝也沒說,我要去告訴黑雲,你不適合他。」
「請便。」假使黑雲肯就此放過她,她倒是求之不得。
「這話的意思是……你不愛他嗎?」趙懷柔臉面一斂,恢復方才初見時的寒霜。「你怎麼可以這樣?他把全副精神,甚至整顆心都給了你,而你居然不愛他?你真的好壞,」
「住口!我……」對這樣的指控,她從來不曾在意過,為何這會兒卻覺得特別糾心?
「我警告你,黑雲既然認定了你是他的人,你就得對他死心塌地,絕對不可以辜負他。」
陸贏姬被她過度的反應駭住了。「要是我真成了他的人,你怎麼辦?」她一定放了很深的感情,否則不會激動成這樣。
「我無所謂,我橫豎爛命一條。」她灑脫的語氣中,其實佈滿哀傷的風霜。
陸贏姬看到她水眸中晶光一閃,那是淚?
江上吹起沁人的涼風,拂動她兩人翩然的衣袂。明明是酷暑的天候,她竟有著嚴冬的寒意。黑雲真的把心給了她嗎?為何她從不曾感到真實的擁有過?
***
是日夜裡,直過了二更,黑雲依舊沒有回來。那群在水岸邊追逐她的人,也意外的沒再出現。
丫環幫她準備好了熱水,叮囑她要多泡一會兒,才能除去風寒。
氤氳的水氣迷*了她的視線,卻使她的思緒益發清晰。是到了離別的時候了,她有上百個走的理由,卻找不到一個留下來的借口。
掏一把熱水潑在臉上,發燙的舒暢感,令她緊窒的胸臆乍開,昏昏欲睡。
泡出一身熱汗,她慵懶地從澡盆內跨出,咦!她的衣裳呢?正尋覓著,薄涼的水衫已從天而降,緩緩披搭在她肩上。緊接著一張溫熱的唇結實的印在她光裸的頸窩,邪佞地延著鎖骨來到微僨的胸前。
陸贏姬下意識的偎入他懷裡,待一嗅及熟悉的體味,方驀然清醒。
「你廢了我的武功!」她嘶吼著,像深痛的指控。
黑雲沒立時回答,倏地舉起她,將她緊嵌在自己壯碩的胸膛上,堅挺的慾望使勁抵著她。
恍如焚身的慾火將陸贏姬整個人吞噬在烈焰中一般,燒得她痛楚欲絕。
激越的風暴在兩人喘促的鼻息間迅速蕩漾開來,勃發的悸動從她小腹下直竄腦門。
「我恨你,我恨你!」
「只要能夠留住你,我將不惜付出任何代價。」黑雲烏瞳冷瞬,狠狠直搗黃龍,迫不及待地與她合而為一。
陸贏姬驚駭地張著朱唇,凝視他狂亂但依然寒冽的眼。「若我真是蛇蠍女,你就是可恨透預的惡魔!」
「所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笑得非常好佞,粗嘎的氣息在她耳畔緊緊繚繞。
「遲早你會害死我的。」失去了武功,她就沒有自保的能力,哪天左氏父子又施展毒手,她該如何是好?
「放心,除了我的幾名心腹,沒有人找得到這裡。」他有把握那些人是不會出賣他的。
「趙懷柔也是你的心腹?」她的語調很輕很輕,但醋味很濃。
黑雲詫笑,「她找來了?」言下之意並不意外,想必是項詮告訴她的。「她不是心腹,她是知己。」
「紅粉知己?很了不起嘛。」從他的身上滑下,陸贏姬惶急地躲入澡盆裡,企圖洗去他附在身上的所有氣味。
沒想到他也跨了進來,拎起布巾,體貼地為她搓背。
「安心住下來,外頭的擾攘統統不要去理會。在這裡,你是我的女皇,我們可以過著神仙侶眷般的生活。」
他說話的口氣從沒這麼好過,如果她不是已經十分瞭解他愛恨難測的個性,恐怕會誤以為他是在懇求她。
她淡漠一笑,當他的溫儂軟語是耳邊風,吹過就算了。很顯然,他並不知道黃昏時在沙岸上出現的不速之客。
「今兒來的不只有你那位『老相好』。」她特別加重後面三個字,並立即轉頭想看看他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