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香綾
楔子
事情發生在十五年前,原本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三人,因一名絕色女子,幾乎反目成仇,大動干戈。
經過一番明爭暗鬥,這名叫紀妍蘭的大美人成了飛鷹幫的掌門夫人。
然爭風吃醋的風暴並沒有因此停止,得不到美人心的兩人想到一個惡毒的計謀——將紀妍蘭的畫像密呈給貪財好色的大奸臣陸廣榮,還編造飛鷹幫藏有大量金銀珠寶的謊言,致使飛鷹幫在一夜之間差點被剿滅殆盡。
幸虧白衣使者左從天趁亂救出小幫主——黑雲,帶著他躲到西疆邊陲地帶,直到他長大成人才返回東北,重建飛鷹幫的威名。
第一章
子夜的飛鷹幫議事堂內燈火通明,堂上坐的全是幫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包括黑雲座下的三大當家項詮、章鶴和左翼,以及十二香堂的堂主,個個臉上的表情均顯得十分沉重。
但儘管眾人陰霾重重,位居首座的黑雲,臉上則泰然自若,依舊談笑風生。
「依我之見,明日的午時之約還是不要去比較好。」章鶴首先發言。
「我贊成這項提議。」左翼緊接著道,「據聞陸廣榮那貪官老奸巨猾,明明是來鎮壓我們,卻還假惺惺的送上請帖,邀請幫主到巢湖畔賞花,想必宴無好宴。」
他話才說完,在座諸人無不或輕或重的點點頭。左翼不僅是飛鷹幫元老兼大功臣左從天的兒子,武功更是好得沒話說,極受黑雲倚重。
接下來四週一片沉默,大伙都在等黑雲表示意見。
在外人眼裡黑雲是個粗獷豪邁、放浪不羈的人,只有深知其性的人才明白,他其實是沉潛內斂,作風更是詭譎難測。
當年重振飛鷹幫時,幫內徒眾各擁山頭,誰也不服誰。原本尚未隱居的左從天憂心忡忡,生怕黑雲壓制不了蠢蠢欲動、雜亂浮躁的民心。
沒想到在他雷厲風行的領導作風下,用狠辣的手段消弭了所有的紛爭,並且讓飛鷹幫在短短三年內由江湖人眼中的烏合之眾,躍升為武林五大門派之一,還輕易剷平了兩大仇家,只剩一個狗官尚在苟延殘喘。是以這群久未馴服,習於草莽的武者,從此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
對飛鷹幫的徒眾而言,他雖是個將幫務推向頂峰的雄才,卻也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可怕霸王。
黑雲緩慢地將臉轉向一直默然不語的項詮,在飛鷹幫裡最瞭解他的要算是這個老傢伙了,偏偏這位惜言如金的二當家是個悶葫蘆,不問他的話,他絕不開口,問了他,他也未必會說。
果然如大家所料,過了約莫一刻鐘,他才慢郎中的咧嘴朝黑雲笑了笑,「就照您的意思去做吧。」
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已猜中幫主的想法?可是什麼也沒說呀!眾人不解其意。
「好,明日午時一刻,我將準時赴約。」黑雲從豹紋座椅上一躍而起。
「啥!大哥真的要單槍匹馬前去?」左翼欲加以勸阻,黑雲卻伸出右掌制止。
「陸廣榮喜歡耍花樣,咱們何妨陪他玩兩招。」他依然故我地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繼而縱聲狂笑。
「可……可是……」雖然害怕觸怒龍顏,但忠心耿耿的章鶴仍冒死進言,「據說陸廣榮有個女兒叫陸贏姬,這女人貌似天仙,卻毒如蛇蠍。」
「所以呢?」黑雲瞼上的笑意更濃了。
堂上有一半以上的人相信,黑雲甘冒危險去赴這場鴻門宴,十成九是為了陸贏姬。
「所以……」章鶴嚥了一口唾味,接著道:「她是峨媚掌門的高徒,更是北域狂人流星雲一手栽培的嫡傳弟子,無論武功、機智、陰狠都教江湖中人不寒而慄。」
「所以呢?」黑雲很滿意章鶴把陸贏姬形容得彷彿女神降世,這讓他更有興趣去涉險,順便獵艷。
「幫主,陸贏姬的確非一般女子足堪比擬,」左翼長他人之勢,減自己威風的開口,「她數度隻身一人潛至匈奴陣營,殲滅敵方三十幾名大將,較之二十個男人所建的功勞還要大。皇帝因此收她為義女,封為長樂郡主。」
「跟這種人交手,一定非常過癮。」這是黑雲的結論。這頓午宴他是非去不可了。
他一向狂狷倨傲,早年家毀人亡,練就了他一身膽識和超凡的能耐。
陸廣榮使黑家蒙受天大的污辱,今兒就算他不找上門,自己也絕對饒他不得!
別說是區區一個賞花宴,即便是刀山油鍋,他也不會退縮膽怯。
其實章鶴等人最忐忑難安的,不是陸贏姬神乎其技的本事,真要交手起來,她還不見得是黑雲的對手;而是她如妖似媚的丰采,恐怕才是致命的關鍵。黑雲對美麗的女人一向不是太有自制力。
「聽說陸家那丫頭,長得很登樣?」他料準了大伙的疑慮,故意提起。
「豈止登樣,簡直就是……」章鶴才一開口,馬上吃了左翼一記白眼,硬生生的把到了喉嚨的話給嚥回去。
讓黑雲知道陸贏姬很「登樣」就已經危機重重了,要是他得知登樣兩字根本無法形容她的美貌,那飛鷹幫還能在江湖上存活下去嗎?
「總之,我們大家一致認為,大哥明兒個還是留在飛湍崖韜光養晦,巢湖我們代您去就可以了。」左翼語畢,即屏氣凝神等候黑雲裁決。
「不行,我如果不去,豈不表示咱們飛鷹幫膽小懦弱,而且讓陸將軍捉不到人也太失禮了一點。」黑雲突地捏碎手中的磁杯。哼!他黑雲要做的事,要報的仇,焉能假他人之手?在他的復仇名單中,陸家是一票人,而不是陸廣榮一個。
「您是說,您明兒個前去的目的就是要被捉?」章鶴還以為他聽錯了,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麼大。
「是啊,不被捉進將軍府,怎見得到傳聞中的女妖姬?」
***
午後,火傘熾熱,地氣蒸騰,巢湖湖畔無風無息,寂靜得出奇。
湖泊後方的飛雲壑,聚集了數百名官兵,清一色的白衣白褲,眾人屏氣凝神,不發一語,在艷日下彷彿被融成一堆白色的山丘。
此時,有一人一馬,快意飛揚地自遠而近,頓時沙塵蔽日。
雖然他背著光影,令人看不真切,但人人都知道,他就是名震大江南北,專門和官府過不去的飛鷹幫幫主黑雲。
鎮北大將軍陸廣榮進行這次逮捕行動前,已謀劃了兩個多月之久。
以前陸廣榮使出了所有的方法,全告失敗以後,現在不得不拿出他最後的法寶。這回,他有十成十的把握,篤定可以將黑雲手到擒來。
但想是這麼想,他還是很孬種地站得遠遠的,唯恐這招斧底抽薪萬一仍撂不倒黑雲這烏龜王八兔崽子,他好來得及一馬當先逃之夭夭。
一身灰色勁裝,背上懸掛青銅寶劍的黑雲,方踅過滴水叢時,忽聽到一婦女的痛苦呻吟聲。
「誰?」他抽出長劍削去及膝的長草,愕見一名蓬頭垢面,汗水淋漓的女子,氣息懨懨地躺在地上,下身染著一片血紅,教人怵目驚心。
「你……」饒是黑雲見慣了血腥殺戮,亦不免為眼前的景象感到駭異。
「救我的……孩子……」那女子話猶未了,突聞嬰兒「哇」的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黑雲不假思索,連忙跳下馬背,趨前查看。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我去幫你找產婆來。」
他甫欲起身,那女子惶急地抓住他手臂,哀哀地說:「不必了,我……已經不……行了,求你……救……我的……孩子。」女子每喘促地說一句話,便呼出如幽蘭般的芳香氣息,令他莫名的感到一陣恍惚。
「你……你是……」糟!中了小人的暗算,那女子暗中對他下了迷魂散。黑雲伸手拈了下她身上的血漬,「染料!」他倉皇起身,但已遲了,四面八方的兵卒蜂擁欺上,將他團團圍住。
該死!沒事心地那麼好幹麼?黑雲暗自咒罵。
「哈哈哈,」陸榮廣從山坡上一路歡天喜地的走下來,笑得險些岔了氣。「混帳東西,看你還能飛天遁地不成?」
「得罪了。」那女子抹抹髒臉,拉扯著破破爛爛只能勉強遮住重點的衣裳,衝著他抿嘴苦笑,神情十分肅穆。「我是不得已的,假如你有幸逃出去,儘管來找我報仇。」
「你是誰?」黑雲忽地開口問。混跡江湖十餘年,他不記得道上有這號卑鄙無恥的人物。唉,他居然栽在一個女人手裡,真是太不名譽了。
「狹路相逢,何妨兩相忘於江湖。」女子接過士兵遞過來的斗篷,匆匆披上後,便昂然轉身離去。
黑雲知道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忿忿地瞪大凌厲雙眸,望著她的背影,以及她小腿肚上紫紅色的小痣。她……難不成就是陸贏姬?
***
「出事了,出事了!」打更的鄭大叔一面敲著鍋蓋,一面拉長嗓門大喊,「知府衙門明日三堂會審怪俠黑雲,黑雲被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