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平果
「哈……」明明病得很痛苦,四海聽了還是被她逗得又咳又笑地說,「你怎麼會笨到去相信這種事?我看燒壞腦袋應該去看醫生的是你才對,快把蔥拿掉啦!」
她才不理會他的命令。「你又知道沒效了?反正那幾根蔥是買菜送的,一毛錢都不用,而且圈著也不痛不癢,試試又無妨。你不想花錢看醫生,就讓我試試民俗療法嘛!現在只有你能讓我依靠了,如果你燒成白癡,我怎麼辦?我再想想有什麼秘方是治感冒的……一
她皺著眉在他床邊踱來踱去,小臉上堆滿毫不虛偽的焦慮與關心。瞧她那麼擔憂,四海本來想伸出來將蔥拿掉的手又縮了回去。反正在自己家裡「耍白癡」也沒外人看,就隨她高興好了。
「對了,我煮蛋酒給你吃。啊,應該先幫你敷冷毛巾!」
她又想到了一招,才說著,人已經一溜煙地跑出房間,回來敷完冷毛巾後,一消失就是一個小時,再出現在他床頭,手中已經端了一大碗熱呼呼的蛋酒。
「四海,喝蛋酒。」她拿掉他額上的毛巾,扶他坐起。「這一碗我已經吹得半涼了,你大口灌,最好一口喝完,就樣你就會舒服多了。」
他虛弱地坐靠在床頭,望著她的「傑作」有些擔心,畢竟她的駭人手藝,他可是深深領教過。
「真的能喝嗎?」
「安啦!」寶蓓挺直腰桿自信地說。「材料不過就是蛋和酒,蛋我不可能認錯,酒我有先聞過,這回保證沒問題。」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四海也就給她個面子;端過碗來,先深吸一口氣;聽她的話大飲一口——
「噗——」
「不可以吐出來!」寶蓓眼明手快地摀住他的嘴。「良藥苦口,想要病好就忍著點,而且吐髒了棉被洗不掉,就得扔了再花錢買嘍!」
相處久了,寶蓓已經摸透了該怎麼勸他,一聽到要花錢,四海原本鼓得像青蛙的雙頰果然慢慢消掉,真的把蛋酒喝下了。
她滿意地點點頭。「嗯,這才乖嘛。」
四海一把抓下她的手,一張嘴猛吐著熱氣。快要把他辣翻了!
「乖什麼乖?那哪叫蛋酒,你簡直就是在灌我酒精嘛!你到底加了什麼酒?加了多少酒?」
她想了想。「大概加了半瓶吧?就客廳電視櫃裡那瓶藍色還貼著一個大金牌、金牌上有個皇冠和五十的——」
「什麼?!」他無法置信地一把扣住她雙肩。「天哪,那是全球限量只有兩百五十五瓶、稀有的五十年份,一瓶要價一萬美金的威士忌,你給我拿來做蛋酒?!」
「一……一萬美金?」寶蓓聽得頭皮一陣麻。「你跟我開玩笑的吧?你那麼節儉的人,怎麼可能去買那麼貴的酒在家裡擺著好看?」
「那是別人欠我錢抵債的啦!我本來打算等它再增值多一點以後就找買家賣出,結果卻被你——」
「別氣、別氣!」瞧他臉紅脖子粗的,寶蓓連忙幫他拍胸順氣。「只是不能再賣給別人嘛,可是你喝了這麼高級的酒,才能算是全球兩百五十五個有福氣的人之一呀,我們又沒浪費掉。」
「你——」
他想反駁,可是眼前的她卻開始產生了「分身」,左搖右晃的看得他難受。嘴巴又辣又苦,胃裡也開始一陣一陣地翻攪,她的民俗療法好像反而將他由奈何橋直接一腳踹進了十八層地獄那麼慘。
「唔……」
一陣噁心,他終於憋不住!拿起床下的垃圾桶一陣狂吐。寶蓓連忙倒了杯水讓他漱日,拿毛巾幫他擦嘴,清理他吐出的穢物,忙進忙出的,而四海也整個人癱平了。
「你看起來好像一點也沒好轉……」她摸摸他又紅又燙的面頰,雙眉立刻皺成一線。「這樣不行,還是沒退燒,我聽說浸冰水可以降低體溫——」
「你乾脆把我直接推進冰櫃一了百了!」四海打死也不想再讓她當白老鼠玩了。「算我怕了你,叫救護車,我答應去醫院就是了!」
「真的?那最好了。」
怕他會反悔,寶蓓立刻去打電話求救。救護車十分鐘內趕到,七分鐘就將人送到了醫院。四海依稀聽見有人在說送來了一個「找死的重感冒酒鬼」,來不及張嘴反駁,就帶著深深的「冤氣」陷入昏迷了。
再醒來,窗外天空已是陽光燦爛,他人在病房內吊點滴。雖然身體已經不再那麼熾熱難當,卻還是覺得頭昏腦脹,看來今天不休病假不行,得通知秘書把所有的約會取消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身體卻一動也不動,因為從他一睜開眼,就發現寶蓓一臉疲憊地坐在病床旁,歪著身子靠著椅背睡得正熟,左手卻還鑽進被裡牢牢握著他的手,生怕他會溜走一樣。
他忽然想到,從跟他相依為命的爺爺病逝之後,已經有六、七年,不曾有人在他生病時徹夜守候身邊,一心為他擔憂了。
雖然他不得不在被她「好心」整死前主動投降就醫,害他半夜掛急診花了更多冤枉錢,他該氣得牙癢癢,巴不得把她當毛巾扭成團才對;可是回想她為了幫他退燒,手忙腳亂地做了許多啼笑皆非、越幫越忙的傻事,全是出於真心關懷,又備覺窩心。
不知不覺中,他似乎真的開始習慣她的存在了……
第六章
休養了兩天,總算恢復了大半元氣的四海立刻急著上班,卻被只眼屁蟲硬巴住副駕駛座的位置,說什麼也不下車。
「金寶蓓,我說過我是要去上班,不是要出去兜風,你還不下車?」
「我在家裡好悶喔,偶爾跟你去百貨公司逛逛又沒關係,不然我會被你關到得憂鬱症喔!」
「哼。」他揶揄笑說:「像你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外加愛死纏爛打的個性,如果還會得到憂鬱症,那全世界都無人倖免了!」
她朝他擠眉扮了個鬼臉。「不管你怎麼說,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跟你上、下班,監督你吃藥,你如果狠得下心把我踢下車,那你就踢吧!」
瞧她跪在椅上,左手緊抱著椅背不放,簡直跟個小孩一樣,四海只覺得可愛又好笑,哪裡還狠得下心把她踹下車。
「算了,我就載你去吧,還不快坐好!」
一得到他應允,寶蓓立刻眉開眼笑地繫上安全帶坐好。就知道他捨不得拒絕她嘛!
「四海,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車子行進中,寶蓓開始跟他閒聊。
「問啊。」
「在你家住了那麼久,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有什麼親戚來訪?」她一臉好奇。
「我聽羅院長說,你們家本來沒什麼錢的,是真的嗎?那你開百貨公司的錢是中樂透來的嗎?」
「什麼中樂透,我的創業基金可全都是我自己賺來的。」他自豪地揚眉。「沒錯,我爸當年不學好,他生前三天兩頭就跑酒店當火山孝子、賭錢,連我們現在住的祖屋都被他給賣了,氣死了我媽,也讓我爺爺傷透了心。從那時起我就立誓一定要把我爸賣掉的祖屋再買回來!所以我國小一下課就跟我爺爺去撿破爛、做家庭代工,國中開始在夜市擺地攤,高中時用我爺爺的名字開戶買賣股票,大學在網路上開虛擬店舖、和同學集資創立電子公司。終於,在我爺爺過世前一年,我把祖屋買了回來。
「除了這十多年的投資獲利,還多虧我省吃儉用,才有現在的成就。而那些在我和爺爺窮困潦倒時躲得無影無蹤的親戚,老早就跟我不相往來了。」
「原來你以前過得跟我一樣苦呀!」她聽來心有慼慼焉。「我是因為一出世就沒有爸爸,我媽又是個孤兒,無親無戚的,做為一個單親媽媽要養活我們一對雙胞胎已經很辛苦,加上我弟心臟不好,一年總要在醫院進出好幾次,所以我們欠羅院長的醫藥費從來沒有還清過。我九歲那年,我媽窮得沒半毛錢繳房租,除夕當天竟然還被沒半點同情心的房東趕出來呢!你說慘不慘?」
聽來的確值得同情。「慘。後來呢?」
她嬌憨笑語:「我媽可聰明的呢!她教我帶我弟去警察局,跟警察叔叔說我們跟媽媽走失了,因為我們兩個小孩子長得實在太可愛了,從除夕到大年初五我們被一堆警察叔叔搶著帶回家過年,兩個人紅包加起來收了快兩萬呢!」
四海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根本就是「詐欺」嘛!
叼,原來她賴人白吃白住的本事全出是她母親的「調教有方」啊!
「但是你媽沒報失蹤,把你們在警局一放就那麼多天,來接你們的時候一定被警方罵到臭頭,說不定還被懷疑是蓄意遺棄吧?」
她搖搖頭。「沒有啊,我媽跟警察說她本來把我們托在朋友家,她趁這幾天四處打零工賺生活費。我們走失,她朋友怕惹事沒報警,她一知道就立刻來求援了,所以警察沒刁難,還很熱心地通知社工幫我們找到很便宜的出租公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