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米貓
當上他的經紀人之後,她每天看著他彈琴,並不意外的發現--她又再一次被他的琴音吸引;而這一次,在與真實的他相處過後,已經不再是崇拜偶像心理,加上初見面時對他極差的印象,已經完全毀壞他在她心中原本的形象,她是真真實實的……對顏之介這個人著了迷。迷戀上他彈琴時的姿態模樣、迷戀上他修長十指所創造出的神奇力量……迷戀上了他。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會變成「外貌協會」的會員之一,但彈琴時的他真的很具魅力,他的外型是無可挑剔的完美--面孔、表情、身形比例、舉手投足、肩膀線條、筆直的背……美麗的伸展著,優雅似高踞巖壁上的鷗,教人無可抑制的就被他吸引而離不開視線。
她一向務實,知道這樣的一場迷戀,吃虧的必定是自己,畢竟真實的他個性有著太過陰沉晦暗的一面--善變不定的情緒、偶爾的人格變化……然而,也許比起他的風采,她之所以會愛上他是因為心疼他。
往往,聽著他尖冷深沉的琴音,她都會被琴音之中所蘊含的情緒縮絞著呼吸與心跳,想起他夜晚的難以入眠、想起他不時的眉頭深鎖、想起他背負的過去……每每,連心都忍不住痛了起來。
就如同開始時的突然,琴音倏然終止。
在眾人尚未自琴音餘韻中回過神的當口,顏之介突然站起、轉身,大踏步往演奏台兩旁的通道走去,消失了蹤影,留下錯愕的眾人。
藍媚兒趕緊步上演奏台,對樂團團員笑道:「各位辛苦了,我想大家和顏少也都累了,我們就先休息一下吧。」
又轉身對台下執行策畫的人同樣笑道:「剛才顏少所彈的曲子好像不在演奏曲目上嘛,那是不是可以考慮加進去呢?」
聽見藍媚兒的提議,幾個策畫人員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留下話題給眾人,轉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後,藍媚兒腳步欲離前下忘對解軒揮手笑道:「你也該回去了,我們改天再聊。」
「喔,好。」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解軒還是依言傻愣地點頭。
又對眾人笑了笑,藍媚兒不疾不徐地走向舞台兩側的通道,穿過帷幕,經過後台,再轉過幾道短廊,往顏之介專屬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才一踏進休息室,坐在裡面的顏之介就對她射出冰冷問話:「那個傢伙到底每天都來這裡幹嘛?!」
她看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道:「他來替林政衛傳話,問我在工作上有沒任何問題。」
「問題問完了就叫他快滾,礙眼!」他火氣頗大。
連續幾日都見到解軒那個毛頭小子跑來找藍媚兒,他的煩躁情緒已經瀕臨界限。沒問過他們是什麼關係--是不該問,也是不敢問,卻更加深了他內心的焦躁不安。
她替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他已經走了。」
他沒有接過,抬眼注視她,冷諷道:「妳跟他感情倒好。」
看著他近乎咬牙切齒的神情,她微揚眉,突然問:「你在吃醋嗎?」
就像尾巴被狠狠踩了一腳的貓,他猛然直挺挺地站起,僵立在原地,瞪著一雙驚嚇不已的眼看著她。
明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現反應,讓她訝於他的反應竟是這般明顯直接,卻也有些什麼東西開始在內心發酵……啵啵啵的直響,彷彿心中冒出許多美麗的七彩泡泡。
她緩緩綻出一朵神秘淺笑,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惱羞成怒地一揮手,斥道:「反正叫他不要再到這裡來!我不想再看見他!」就又大踏步走出休息室。
「知道了。」她回了聲,帶著一抹笑跟在他後面走出。
她知道要他坦承自己的感情必須花一點耐心與時間--他連自己都不認同了,又怎能強求他認同自己的感情呢?
但她不急,她向來是以耐力取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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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練結束之後,顏之介與藍媚兒一同走出會場。
在會場出口處,看見「顏之懷」的身影,幾個記者立刻圍了上來,將麥克風遞到他面前進行採訪。「顏少,請你談談這次演奏會為什麼只開三場?你的名聲這麼轟動,為什麼不多開幾場?」
「顏少,聽說你剛才有一場非常完美的獨奏,卻不在預定曲目上,有考慮要加進曲目裡面嗎?」
顏之介與藍媚兒不改行走速度,藍媚兒擋在顏之介前方笑著替顏之介回答道:「我們會視演奏會情況決定是否要加開場次,而今天獨奏的曲子就等活動策畫小組進行討論之後會再進行公佈,大家拭目以待。」
完全官方式的說詞。若說她的工作有什麼讓她感到苦惱的,應該就屬面對記者的這一部分。上次的演奏會,媒體的焦點放在「歸國天才鋼琴家」這個名號上;而這一次,媒體當然會盡全力找出其它話題來炒作新聞,也之所以顏之介不按牌理出牌的獨奏了一曲,才會引來這些記者的追問。
「顏少是看不起我們嗎?不然怎麼都不開口說話?」突然,在記者圈外圍有個記者開口說道,聲量大小剛好可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楚分明。
顏之介不改其腳步,藍媚兒回過頭看了那個記者一眼--肥胖矮短的一個中年男子,一身略嫌邋遢的襯衫長褲,領帶歪了一邊,戴了頂漁夫帽,其貌不揚的外表極不顯眼,但眼中的精光卻完全符合狗仔隊應有的特質。以她母親的說詞,絕對會給他冠上「難纏傢伙」的字眼,就像一隻非洲斑點鬣狗般絕對會緊咬著獵物不放的類型。
藍媚兒拉著顏之介停下腳步,對那個記者陪笑道:「別見怪、別見怪,顏少的中文不好啊。」
「是嗎?」張國強也笑了笑,但那笑看起來就很陰險的樣子,他狀似隨意地說道:「可是經過我們的深入調查,顏家大老爺希望子孫不忘本,所以特別聘請了中文教師教授顏少中文啊。怎麼?難不成顏少有健忘症,一回國反而將中文給忘光光啦?」
他爆出大內幕,一群記者全都轉頭看向張國強,就為等他再說出些什麼值得炒作的新聞。
藍媚兒心一驚!不知道他究竟查出了些什麼,但她仍保持鎮定地回道:「我不知道你這個消息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你誤會了,顏少爺的中文的確不好。」
她對眾人一笑。「何況,只要顏少爺的音樂足以震撼人心,那會不會說中文根本不是值得關注的焦點吧?」
「怎麼不會是焦點?」張國強眼中透出狡獪的光亮。「顏少故意表態自己不會說中文,根本是一種欺騙的行為,這樣如何對喜愛他的廣大樂迷交代?」
藍媚兒又欲回應,一直不動聲色的顏之介突然走到她身側,與她一同面對張國強,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冷冷睨視著他,但眼中的冰霜已經足以凍結張國強臉上不懷好意的笑。
在顏之介的冰寒威勢下,張國強微縮了下肩,氣勢也減了大半,但他仍不示弱地回道:「怎樣?顏少,你倒是說說啊,你怎麼跟你的樂迷交代?」
顏之介開口了,卻是清晰且標準的德語,不帶表情也不顯情緒地對著張國強流利地說了一長串,然後在眾人仍怔愣的當口,突然半握住藍媚兒的手,將她帶離現場。
一直到坐上車,藍媚兒還是很佩服地看著顏之介--不愧是頂尖的吵架高手,不揚一粒塵、不沾半分腥就能夠讓對手完全沒有回嘴的餘地,然後瀟灑退場,佩服、佩服!
她忍不住問:「你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
他一笑。「我對他說了一個德國童話故事。」
她不禁失笑。「虧你想得出來!」
「對付無聊人士沒必要浪費太多力氣。」
她笑。「說的也是。」
看著他略顯得意的神情,她無法不想到剛才那個記者所透露出來的訊息--既然他有辦法查出顏之介的部分背景,那是不是表示他也查出了
「顏之介」這個人的存在?若顏之介頂顏之懷之名的事情被揭露出來,那顏之介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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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演奏會的排練行程休息一天。
別墅琴房中,顏之介坐在鋼琴前方,低頭出神地看著黑白分明的琴鍵,兀自怔忡出神。
他無法專心彈琴,因為他的心已經在恍然不覺間被藍媚兒給佔滿了--看著琴鍵,他會想起她的明媚大眼;聽見琴聲,他會想起她銀鈴般的笑聲;看著琴譜,會跳躍出她的每個姿態動作;動手畫上音符竟會浮現她的名字……他的生活與她緊緊相連在一起,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愛戀滋長得如此迅速、如此不受控制,教他驚嚇又無奈。
她真的如她所承諾,每天晚上都與他共寢一室令他不致頭痛。為了讓她好睡,兩人已搬至有兩張單人床的房間,就這樣形成了相當曖昧的同居情況。儘管怪異又難以解釋,他卻完全不想破壞這般危顫的局面,甚至每每希望時間就此停住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