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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黃千千

    房東太太刷的一聲抽走她手上的千元鈔票。「妳現在馬上給我搬家,我還有房客等著住進來,妳欠我的七千塊,就寫一張借據給我!」

    「妳不可以叫我馬上搬家,這麼突然,妳要我到哪裡找住的?!」

    「這個房客她願意先付我三個月的押金,梁小姐妳也好心點,我沒有收入,我小孩怎麼辦?求求妳馬上把妳的東西搬走。」

    「妳不能這樣,我會盡快想辦法把房租給妳的。」

    「妳可以去住旅社,可以去住朋友家,可以回妳家去,就是不要再住在我這裡!如果妳再不搬走,我就去找警察來,租約上寫得很清楚,只要房客不付房租,房東就有權利趕人的。」軟的不行,房東太太來硬的。為了家裡三個小孩著想,她沒法再當心軟的菩薩,這回她是鐵了心。

    看來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了,她也不能害得房東太太一家子沒飯吃,她自己都明白錢關難過,怎能去為難別人。

    「好吧,我這就去收拾,今晚一定把房間空出來。」

    「梁小姐,我在客廳等妳收拾完,反正妳的東西不多,應該不用一個小時吧?」不是房東太太要這麼緊迫盯人,而是梁雨珊的記錄實在太差,她不用這種強逼的手段,怕又被梁雨珊給晃點。

    「好吧,我馬上去收。」身體已經很倦很累了,這下雙腳更像千斤重,讓她走起路來都覺得困難重重。

    如果她要求房東太太先讓她洗個澡,會不會遭到房東太太的大白眼?算了,是她理虧是她不對,房東太太對她已算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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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著一隻小行李箱,肩上背著一個超大的登山背包,梁雨珊坐在路邊的涼椅上,刻意將棒球帽壓得低低的。

    今年事事不順,她早該到龍山寺去求個平安符,或者去安個太歲之類的;她以為靠自己的能力可以擺平一切,結果她還是算不過老天爺。

    身體的疲憊是可以慢慢的恢復,心裡的磨難才讓她感到痛苦萬分;決絕的離家出走,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她唇角無奈的撇了撇。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她沒有退路,也沒有後悔的餘地,她該想的是今晚到底要睡在哪?真的得學流浪漢睡在公園的涼椅上嗎?

    從背包裡翻出電話本,尋找著可以借她住宿的名字,翻來找去的,就是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對象。

    親戚家人不能聯絡,鍾曉蕾不在台灣,同學有的家住南部,有的在外租房子,有的交情不夠深……

    收起電話簿,她竟找不到可以借宿一晚的人。

    什麼倒楣的事都讓她給遇上了,她絕不相信她得靠著家人的庇蔭才能過日子,她不會認輸,絕對不會!

    當她正努力想著今晚的落腳之處時,一陣喇叭聲讓她垂低的小臉抬了起來,一輛寶藍色的轎車已經停在她眼前。

    「梁雨珊?真的是妳!」藍沙搖下車窗,有些驚呼的意外。

    冬夜的寒風是令人刺骨的冷,路燈下的人影有些恍惚的瑟縮,他遠遠看著她,就覺得那孤單單的身影很熟悉,車子一停,儘管她帽沿壓得再低,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藍舅舅……」這次的尾音捲舌得特別清晰,她像是在溺水中得到一線生機,眼前出現了一線曙光。

    「妳怎麼會在這裡?妳不是回家休息了嗎?」他看著她身邊的行李箱,不解的問。

    「我……」她有些難為情,不知道該怎麼說明自己的處境。

    「先上車吧。」藍沙看出小女生的尷尬,下了車,幫她把行李箱搬進後車箱,然後打開前座,讓她坐進去。

    梁雨珊垂著頭,扭絞著十指。

    「吃過晚飯了嗎?」他不急著發動車子,側過臉看著她的倦容。好好的一個人,總是笑得燦爛,怎會變得這般死氣沉沉?他看著看著,不免心裡不捨。

    她搖頭。不是她要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事實上她真的很悲慘。

    「我也還沒吃,妳就陪我一起吃吧。」難得去一趟書局,在書局裡緊鑼密鼓的處理完一些大事,連陳純蓉幫他準備的便當他都沒空吃,直到九點他才離開書局。本想隨便找個吃的,卻在路邊遇上她。

    她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能會露宿街頭的壓力對她打擊太大,讓她怕到心頭茫茫然,連平常愛笑的嘴臉都藏到了憂鬱的背後。

    看她一副快昏倒的樣子,藍沙並沒有將車子開得太遠,就在附近找個餐廳,緊急餵飽兩人的肚子,吃飽喝足才有力氣說話。

    她毫不客氣的掃光一整盤廣東炒飯,外加一大碗的海鮮什錦湯。沒辦法,被趕著搬家的緊張感,讓她耗掉了太多元氣。

    看她狼吞虎嚥的吃相,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食慾也變得很好,很快地,他也吃得盤底朝天。

    等到再次把她送進他的轎車裡時,依著路燈微弱的光芒,他看著她漸恢復血色的小臉。

    「接下來呢?妳該不會告訴我,妳拉著行李是要逛大街吧?」

    吃飯的時候,她幾度想開口,都被自己的舌頭擋了回去。這麼丟臉的事,她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過他問了,她只能照實的說:

    「我沒錢繳房租,被房東太太趕了出來。」

    「沒錢繳房租?我怎麼一直以為妳是住在家裡?」難道他的記憶有錯?

    「那是你以為,你又沒問過。」她終於抬起小臉,跟他面對面。

    「我是真的這樣以為,所以沒想過要問。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這才驚覺,他只知道她叫梁雨珊,是曉蕾的大學死黨,其它的,他竟然一無所知,連她家住哪?家裡有什麼人?他都不知道。他這個老闆是不是當得太混了些?

    她不能不面對現實,現實裡她正無路可走,眼前的藍沙或許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她開口要借住他家,不知道機率有多大?

    「我在這附近租房子,因為之前工作不穩定,積欠了兩個月的房租,房東太太的家境也不好,今天終於被她給踢出門了。」她現在說得心平氣和,剛剛她拎著行李走出公寓的時候,眼淚差點就潰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張涼椅上的。

    「這麼慘?那妳打算今晚要睡在那張涼椅上嗎?」他看得出她強忍著悲傷,有意讓氣氛輕鬆些。

    「萬不得已,我是有這麼打算啦。」

    「天氣這麼冷,妳不怕凍死在椅子上?還要勞煩警察大人去處理妳這具無名女屍嗎?」他對她開著玩笑。

    「藍舅舅,我已經很難過了,你就不要再嘲笑我了。」她嘟著小嘴,歎了口長長的氣。

    他揉著她的發頂,將她好不容易留到肩膀的髮絲給揉亂了。

    他那過於親密的動作,讓她傻楞楞了好一會兒。他把她當成曉蕾了吧?

    「好啦,不笑妳,說真的,妳打算怎麼辦?是要回家去嗎?」他問得小心翼翼,就怕觸碰她不想說的心事。

    「我沒有家,也沒有錢,我無處可去了。」

    「這麼可憐呀。」他還在懷疑她話裡的真實性時,她豆大的眼淚已經紛紛掉出眼眶。「妳別哭呀,有話慢慢說!」他有些手足無措,畢竟以他溫和的個性,還沒有惹女人哭過。

    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差點被強暴、工作上的刁難、身體的不適、到剛剛的無處容身,她再也忍受不了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所有事,她再怎麼堅強,還只是個剛畢業的新鮮人。

    難受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悶在胸口的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全化為號啕大哭,她需要徹底的發洩。

    看著她的崩潰,他還以為她是個樂觀的小女生呢,無論遇到什麼事,他都不曾看見她的頹喪,甚至眼淚,看來她是受到了極大的挫折。

    他伸出長臂,將她攬進懷裡,沒有半分不軌,只把她當成和曉蕾一樣的小妹妹。

    她悶著頭哭,盡情的哭,還把雙臂攀在他的脖子上,好讓身體有個支撐點,以平衡她太過用力的哭泣。

    直到她哭夠了,哭聲轉為幽幽的哽咽,她才慢慢抬起頭,看著他胸前被自己的口水鼻水淚水給染濕了一大塊,羞傀的紅潮悄悄佈滿她頰邊。

    「對不起,藍舅舅,我失態了。」

    看她這麼難過,他就不跟她計較她又把他叫得這麼老。

    「沒關係,哭出來比較好,哭過了就得打起精神,妳還有明天、後天、明天的後天、後天的後天要過。」

    噗哧一聲,為了他好笑的話,她終於破涕為笑。

    在他面前,她完全沒有淑女的形象,她用手臂抹乾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藍舅舅,你可憐可憐我,書局的倉庫借我住一陣子,等我領到薪水,找到房子,我會立刻搬走。」她說不出要借住他家的話,畢竟兩人連交情都談不上。

    倉庫那邊是有衛浴設備,也有一小塊地方可以擺下一張單人床,但是,他還是覺得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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