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任倩筠
那剛剛才浮出水面的濕淋淋頭髮,說明他並不是中途闖入,而是早就潛伏在SPA池中了。
這麼說來,她剛剛那些孤芳自賞的舉動不就……
啊,想到丟臉的事居然被這個傢伙看見,她就不由得惱羞成怒。
「你這個沒禮貌的傢伙,居然躲在那裡偷看我洗澡。」儘管花瓣的密度足以將她的身體完全遮住,她還是不放心地交叉雙手將胸前保護起來,並且移動到與他距離最遠的浴池邊緣。
阿雷夫不說話,微側著臉,張開手將濕漉漉的頭髮撥向腦後,一顆水珠沿著他如雕像般俊美的輪廓滑下,經過線條完美的頸線,滑過兩塊僨起胸肌之間的凹陷處,與糾結腹肌處的水珠結合,一起被SPA池中不斷翻滾的水泡吞沒。
「這是我的浴池。」他淡淡地聲明,高大的身軀微微往後仰,姿態既慵懶又狂野,宛如一頭棲息在樹蔭下的猛獅,當他徐緩地呼吸時,那令人歎為觀止的胸肌隨之起伏,無言地說明他的強壯。
見狀,雷琮芠不由得羞紅臉。
「那又怎麼樣?」她氣勢未減地吼回去。
「不怎麼樣。」他聳了聳肩,不打算與她爭辯。
她眨眨眼,沒想到他居然冒出這麼一句,讓她準備好的咒罵無用武之地。
「想看天空嗎?」
「不想。」
她話才剛落,圓型的天花板就從中間裂開一條縫,明亮的陽光從縫間滲入,隨著天花板平緩地往兩邊滑開,湛藍得如同果凍一般的天空就這麼呈現在她的眼中。
浴室像是一下子被搬到空無一人的室外,讓人有置身於曠野中的錯覺。
「我喜歡一邊洗澡一邊看天空,這會讓我的心情很放鬆。」阿雷夫自顧自地說,而且是那種並不需要任何人回答的傲慢語氣。
雷琮芠咬了咬牙,憤怒的目光在他上仰的輪廓上一掃而過。
真是我行我素的傢伙……
不過,能夠一邊洗澡一邊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又不用擔心被人偷窺,確實是一件心曠神怡的事。
只是……她緩慢地瞇起眼,比起那些不認識的偷窺者,阿雷夫顯然危險多了。
他的氣味順著對流的空氣,隱隱約約地傳來,雖然還不至於強烈到讓她打噴嚏,卻讓人感到很不安。
不論是他的眼神或是身體,都透露著一股非比尋常的力量。
她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人,乍看之下是個花花公子,好像只要美色就能收服,實際上卻是一個無法讓任何一個女人掌控的強大男人。
想到與這樣表裡不一、難以捉摸的人共處一室,向來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裡的雷琮芠也不禁緊張地握緊浸在水中的雙拳。
阿雷夫將視線自天空緩慢地收回,再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落在被濕發貼住雙頰的瓜子臉上,就這麼久久不語地定定注視著她。
雷琮芠嚥了嚥口水,她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不別開眼睛,那種彷彿要把她席捲一空的眼神讓她莫名的心慌。
侍女以無聲的腳步從他身後走來,為他送上冰鎮的飲料。
他頭也不回地伸手接過飲料,目光始終不離開她。
她的身旁同樣有一杯被放置在水晶盤上的飲料,她搖了搖頭,蹲在浴池旁的侍女立即無聲地退下。
「不喝嗎?」阿雷夫朝她舉起杯子,臉上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不需要。」
看著他將杯緣靠近嘴唇一口喝乾,雷琮芠感覺他喝的不是飲料,而是她的全部。
他將空杯擺回水晶盤裡,揮揮手讓侍女退下,便朝她勾勾手。
「你過來幫我洗頭。」
「不要。」她一口回絕。
想得美!她可不是那些穿著丁字褲和性感內衣,整天等著取悅他的女人。
阿雷夫輕輕皺了皺濃眉,歪著脖子看了她一會兒,像是在思索下一步的行動,接著,他一語不發地自SPA池中站了起來。
「你、你……你別過來啊!」她緊張得結巴,雙手不由自主地抱緊自己。
他以緩慢而穩健的速度從水池的那一端破水而來,濡濕的黑色長髮閃耀著迷人的光澤,水珠從他的發尾順著強健的胸肌沿著結實的腹部肌肉滑入讓人無法直視的男性象徵裡,強烈的男性氣息使得浴室陷入一股無法言喻的凝重氣氛之中。
雷琮芠愕然地瞪著雄偉的身軀越來越靠近,身體微微發顫,四肢卻像是被固定住一般地動彈不得。
「阿雷夫……你想、想幹嘛?」她吃力地舉起一隻手,擋在自己的臉龐前,卻明白這根本阻止不了什麼。
她閉上雙眼,縮緊肩膀,等著他夾住她的雙臂將她拎起來,向來盛氣凌人的她,第一次產生任憑男人處置的消極想法。
一陣強烈的戰慄席捲全身,她睜開眼,發現張開的指縫間嵌著阿雷夫那跟自己不成比例的五根大手指。
他在手指上微微施力,掌心輕輕與她貼合,就這麼靜止不動。
他的溫度透過微微發涼的手掌傳遞過來,帶著一種令人心安的舒適感,絞緊的胃像是被傾注溫暖的液體般慢慢擴張開來,雷琮芠發現自己快得不像話的心跳居然因此而緩和下來。
真是怪事!
「你的手好小。」靜靜地俯視她幾秒鐘之後,阿雷夫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
聞言,雷琮芠差點滑入浴池裡。
什麼嘛!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吧?他雷霆萬鈞的走來難道不是為了要懲罰她嗎?
她忽然發現阿雷夫的性格超乎想像的難以臆測。
他轉過身,蹲下身體,將她的手拉到自己的頭頂上。
「洗。」他簡潔的命令。
雷琮芠眨了眨眼,望著在寬闊的肩膀上顯得微不足道的黑色長髮,被他頑固的堅持給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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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搞不懂你,外面有一堆人翹首盼望著幫你洗頭,你幹嘛非要找上我?」雷琮芠一面隨便地在他頭上胡亂抓著,一面喃喃的抱怨。
她的聲音是透過蒙在臉上的黑紗發出來的,不過並不影響其動聽的音色。
在洗澡時還蒙著面紗的人,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不過沒辦法,因為他一靠近她就掹打噴嚏,而他又堅持要她幫他洗頭,所以雷琮芠才出此下策。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她現在是半跪在浴池邊,而且身上還圍著一條浴巾,要不然跟這傢伙一起待在同一個浴池的話,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從他的房間裡有這麼多的女人來看,他肯定是個極好女色之人,而自己又長得如此美麗,跟他一起共浴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
人家她可是……嗯,想到這裡,臉上不禁泛上一抹紅潮。
說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相信,她看似喜歡招蜂引蝶,周旋於男人之間,其實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處女。
阿雷夫不出聲,兩隻漾著水光的粗壯手臂一點也不具威脅地掛在浴池的邊緣,長年束縛他的沉重感正被她的指腹一點一滴的帶走,漸漸的,他感到神清氣爽,甚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他究竟在渾渾噩噩中沉浮多少年了呢?
他抬起手,輕觸太陽穴,目光投向湛藍得幾乎不真實的天空。
「很痛吧?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幫人洗頭。」她幸災樂禍地說,一面暗暗加強手勁。「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叫別人,你那些女人隨便哪一個都可以做得比我好。」
「沒有必要,」他放下手,從喉嚨深處發出舒服的歎息。「你洗得很好。」
她的手跟別的女人不同,一點也不溫柔,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粗魯。但是,那不具善意的揉搓之間,卻有某種奇妙的力量,促使他回到現實,把他很久以前就埋葬的感覺一點一滴地找回來了。
「你有病啊?我從來都沒有幫人洗過頭。」這個人是有被虐待狂嗎?她至少不下十次地故意拉扯他的頭髮,想試看看他會不會因此而生氣地把她趕出去?
他聳聳肩,一副「那又如何」的樣子。
「讓她們洗跟自己動手洗的感覺是一樣的。」他低語。
也就是說,他的確有被虐待狂,雷琮芠在心裡點點頭。
有錢人有一、兩個特殊的癖好並不足為奇,但她懷疑他的特殊癖好可能不只一、兩個。
「既然如此,自己動手不就得了,為什麼還叫她們幫你洗?」
「因為她們喜歡。」
她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話?
「如此說來,你倒是很體貼她們嘛!」她諷刺地道,故意無視於眼前越堆越高的泡沫。
阿雷夫伸手拂去沾到眼睛的泡沫,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然而他卻始終沒說什麼。
「不是體貼,只是不喜歡她們在我的耳邊吵罷了。」
「那幹嘛不把她們趕走?」
「那多麻煩,趕走了還會來下一批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太好色。」她露出嫌惡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久之後才緩緩地開口:「不是我好色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