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漁陽
實在是沒興趣理會洲叔原本對他的完全信任一夕崩潰,反正他在公司裡的權力本來就已大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了,洲叔之前不在意,並不表示他之後也會不在意。
不過在他掌權長達六年半後才驚覺到要回過頭來監督,洲叔也已顯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就像是他明明對於公司裡那些經由他一手培養上來的新一代高階主管們有所警戒,也屢屢派遣自家子弟兵擔任主管副手作為監視,但這樣本是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監察效果的佈局,卻偏偏就敗在他的用人不當。洲叔太重視血緣的聯繫,而忽視了因材適用的鐵則。在他破例用了一群年輕氣盛且侍才傲物的富家公子哥作為主管副手後,非但使得監視成效不彰,更導致了公司員工對於那些「欽命」的督察大人們由衷的反感。
這樣的反效果恐怕也是在洲叔的意料之外吧!當初將大權下放給他們父子時,他定沒預想到對他們父子的無條件信任竟會導致了他現今無人可用的窘境。
呂方齊可以想見蕭合洲後悔莫及的沮喪,不過既然當初他敢不顧一切地設計他們父子進公司為他做牛做馬的操勞,就應該承受得了他今日的反擊。
「洲叔啊洲叔!你再不加把勁,鴻洲就要變『鴻齊』羅!」呂方齊優閒的把玩著手中已空了的紅荼杯,眼底閃過一抹獵人舉槍瞄準獵物時的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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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早已過了下班的尖鋒時刻,台北市的街頭仍然車滿為患,交通嚴重堵塞著。
涼涼地坐在駕駛副座上,蕭亟亟望著車窗外擁擠的車潮,俊朗的臉上出現不敢苟同的表情。「真搞不懂你,幹嘛故著舒適的賓士500不坐,連公司配給的司機也不要,偏偏喜歡自己開這2.0的小福斯車上下班,難怪小表弟妹不愛坐你的車。」
對於身旁這位強坐順風車惡霸的大放厥詞,呂方齊倒也不著惱,專心開車之餘,還不忘替自己的車子伸冤。「這輛『小福斯』好歹比你那輛捷豹坐起來舒服許多。」
蕭亟亟哼了兩聲,倒也沒出口反駁。畢竟捷豹的車看來拉風,坐起來的確不怎麼舒適。
「方齊,你真的打算接管老三的劇團?」一想到剛才方齊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了老三的要求,他就覺得不對勁。
一般來說,對於他們三兄弟帶給他的種種難題,方齊都是能推就推,曾幾何時那麼爽快答應過了?
「既然他幫我解決周嘉琳帶來的麻煩,我不幫他,說不過去。」
蕭亟亟贊同地點點頭,「說得也是,他肯幫你搞定周嘉琳,那麼就不怕在九樓上班的小表弟妹會知道她的事。」頓了一下,他撇過頭去睨著呂方齊,「依你的個性,怎麼可能放任小表弟妹胡鬧?」
「胡鬧?」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呂方齊已婚的消息,除了親戚也只有少數幾個親近的朋友才得知。為了某些原因,他與妻子決定暫時先隱瞞住消息。
不光蕭亟亟懷疑,連最遲鈍的蕭晟晟也曾數次明白表示出自己的疑惑,認為封鎖已婚的消息絕對不是呂方齊會做的事。
在一般人眼中,呂方齊或許是個溫文隨和的好好先生,但唯有熟識的人才知道,他除了有書生外表,那私下的脾性可也是挺死硬的呢!
「若說小表弟妹之前為了求學方便,隱瞞和你交往、結婚的事還說得過去,但現在她已經畢業了,應該可以公開了吧!而且她現在在公司上班的處境實在糟糕,你沒聽大貴說他今天到九樓視察時所看到的事嗎?小表弟妹的同事對她不光是壞,而且是那種有敵意的壞。」他也不管呂方齊是否真的有在聽,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又不准我們下樓幫她,放著讓別人欺負你太太。想想小表弟妹還真是挺可憐的,幸好英姊三不五時就關照她一下。喂!方齊,你倒是要好好感謝英姊,看看人家對你太太多好。」
呂方齊面無表情地聽著蕭亟亟持續為自己的妻子抱不平,彷彿他說的是別人的妻子,而不是他呂方齊的。
車中的光線過暗,讓蕭亟亟因而沒看出呂方齊的無動於衷,猶自道出自己近來的發現,「自從小表弟妹在上個月被選為咱們新一任的鴻洲之花後,她的追求者數量劇增,其中包括不少別的公司慕名而來的仰慕者,連吉康實業那個花花公子級的小開也拚命向我打聽她的消息。」
「吉康實業?」呂方齊挑高了一邊眉。
以為他是為了老婆遭人覬覦的事而在意,蕭亟亟忙道:「是啊!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出賣自個兒小弟妹的。」
「我記得吉康實業與鴻洲並沒有生意上的往來,怎麼他會知道鴻洲內部的消息?」
「我們與吉康實業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嗎?可是前一個禮拜我到公司找老三時,明明見到他從鎮學的辦公室出來啊!」
「哦?那可能是鎮學與他有私交吧!」
「大概吧!」
吉康實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合作對象啊!呂方齊暗自忖道。
「方齊,你要載我去哪裡?我家剛過耶!」看著車子離自個兒的公寓漸行漸遠,蕭亟亟忙叫停。他的嚷嚷喚回呂方齊的注意,這才將車停靠到路邊。
蕭亟亟一邊下車一邊不忘乘機調侃,臉上掛著的笑容曖昧到了極點。「在想小表弟妹回去怎麼迎接你嗎?哎呀!反正你回家就知道了,想那麼多幹嘛?是吧?」
呂方齊沒多加理會他的揶揄,待他一關上車門,即揮手示意準備離去。
蕭亟亟見狀立即探手勾住車窗,不讓他走。「別那麼快想回去嘛!九點我和小何在我那兒幫藍大哥開單身派對,你來不來?」
「藍大哥的婚禮不是在後天?怎麼今晚就辦派對?」
「明天他幫裡的小弟要幫他辦,所以小何決定咱們提早一天!」
沉吟了一會兒,呂方齊笑著回絕。「不了!你幫我跟他說,後天的喜宴我一定會去。」
蕭亟亟深知他的個性,也不勉強地笑了笑,「那你後天會帶小表弟妹一起去吧?」
「或許吧!」給了答案,不等蕭亟亟有機會再纏著他,呂方齊立刻掉頭加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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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呂方齊一打開大門,發現迎接他回家的竟是滿室的暗黑時,濃眉不由自主地糾結了起來。
她的毛病一定又犯了!
收起鼻樑上架著的眼鏡,這是他唯有在他與妻子兩人獨處的家中才會有的舉動,因為既然已回到了自己家中,這個純粹裝飾用的東西大可收起。
輕聲放下手上的公事包,他想都不用想的直接往視聽室走去。
她愛看電影,尤其對歐洲的片子更是瘋狂,當初在還沒擔任他那在陽明山上的大宅管家前,她就常為了省下看電影的費用,而連續吃了一個月的饅頭配白開水。現在可好,家中有了一間舒適的個人電影院,她會不乘機看到瘋才怪!
果然!挨近視聽室的門板,他果然聽見裡頭傳來細微的音樂聲。
想來他加班的這幾天,她大概也都是在視聽室裡耗到他回來吧!難怪最近晚上老看她揉眼睛,原來是看電影看得太累了!
按捺下想打人一頓的衝動,他輕推開隔音門,無聲地跨入視聽室,視線毫不猶豫地立即鎖定那抹幾乎要淹沒在小牛皮沙發裡的小身影。
清脆的銀鈴般笑聲隨著幽默的電影對白響起,毫無所覺的江茱萸兀自沉醉在電影情節中,不知危險將至。
想必是她太久沒受到他「荼毒」了吧!不復在外人面前佯裝的溫文無害,呂方齊嘴角勾起一抹冷冷淺笑。
「這碗白面該不會就是你的晚餐吧?」睨著擺在茶几上的那一小碗白麵條。
哼!又被他逮到了另一項把柄!
被他突如其來的問句硬是嚇得自沙發上彈跳起來,江茱萸驚魂未定地轉頭嗔道:「你嚇到我了!」
「是嗎?」看她臉色微微發白,呂方齊笑得是十足的惡意。「我以為你應該有聽到我回來的聲音。」
悻悻然地瞪著他毫無悔意的笑臉,江茱萸氣得走到他跟前,伸手往他兩頰捏去,「你故意的!」
呂方齊側頭閃開她的攻擊,反抓住她雙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寧願當小人!」江茱萸哼了兩聲,試著想抽回被他握緊的手,「放開我啦!」
抓牢了她白細柔軟的小手,呂方齊實在是不願輕易就放開手。在她的嬌嗔中,無視她反對地低下頭,讓唇得以吻上她溫暖的掌心。「讓我多握一下!」
他難得的溫存讓她有點不自在地暈紅了兩頰,帶著些些受寵若驚的不敢置信,心頭泛起淡淡的甜蜜。在不自覺中,怒氣一絲絲地被撫平了去。
「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下班?用不著加班嗎?」她軟下了語調,流露出只有他看得到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