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娃娃
那些個生面孔全都做著江湖豪客打扮,黑衣勁裝,面目滄桑,背刀掛劍,並且都不多話,只愛用一雙銳利的鷹眸審視著週遭。
「都來了嗎?」
發出問句的是今兒個的新郎倌,那穿戴隨意、魅笑依舊的洛伯虎,至於他發問的對象,則是站在身旁的一個白髮白髯老人--墮入凡塵的前任月老。
月老手上捉著一張名單,皺眉對照片刻後點下了頭。
「差下多了吧,武林三大世家、七大門派、八大鏢局,我甚至連少林那兒都派人去放了消息。」
放啥消息?還不就是告訴人家說古墓傲氏,今日將舉行鑒寶大會,屆時將會有遺失百年的武林武譜及墓中奇寶,供世人觀賞。
「少林?」洛伯虎皺眉轉頭瞪人,「你沒事去找那些禿驢做啥?」
「世事難料!」月老搖頭晃腦的開口,「誰知道會不會有個武林宗師正好想要還俗?」
「就算他想要還俗我還不要!」洛伯虎哼嗤道,「吃齋念佛了大半輩子,誰知道還有沒有傳承子嗣的功效?」
「誰管你要不要!」月老回哼了過去,老眼翻白,「『用』的人是傲家,干你屁事?」
「話不是這麼說的,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我可不想讓澐澐日後還得費神出墓,另尋二夫、三夫為她傲氏完成傳宗大業。」
「若真如此,那也是她傲家的造化,況且她用計逼你成親,你不怨她嗎?」
「怨?澐澐有她的立場及為難,我只怪自己幫不了她,又怎麼會怨?況且,天下女子都該是用來疼,可不是用來怨的。」
深情兼善解人意……好個濫情郎!
月老仰天打了個呵欠,冷冷一笑,「花心大蘿蔔!莫怪老天要懲罰你散姻緣。」
洛伯虎瞇眸冷覷,「屁放完了嗎?」
「放完了!」月老先抬手抹掉因呵欠而擠出的淚水,再從袖中摸出一隻白石小印,「你已將這『形影不離章』蓋在那古墓丫頭的眉心上了嗎?她沒犯疑嗎?」
洛伯虎點頭,「我跟澐澐說這是世外高人指點的辦法,陽人居墓,他們傲家人血源相通自是無妨,但我這外人卻極有可能引煞上身,是以一定要夫妻共印這『辟邪章』方能避禍,加上蓋這戳印只是圖個形式,又不會當真在眉上留下記號,所以她沒多防。」
「辟邪章?」月老佩服一笑,「小龜虎好本事,將『形影不離章』硬拗成了辟邪章。」
洛伯虎懶得理會他的調侃,逕自問:「那麼接下來呢?」
「接下來?嘻,簡單!」月老拍拍胸膛,一副胸有成竹樣。「接著該咱們從這些各門各派的菁英人選裡,挑出一個最適合你那澐澐寶貝的『種男』,噢,對不住,是相公,然後再找機會在他眉心上也來這麼一戳印,然後,咱們就可以等著看好戲了。」
「好戲?」
「是的,光看字面就不難想像啦,一對男女在分別被印上了這只『形影不離章』後,就像是在神前許了允諾,又像是在體內各設了互吸磁場,亦步亦趨,形影不離,他上哪兒她就得跟著到哪,兩人之間無法間隔三步以上的距離。」
「這玩意的效果,有多長?」
洛伯虎語氣微酸,冰漠寡言是一回事,他對澐澐這古墓少主,不管怎麼說,總也是用過了真心的。
這會兒得親手將她送人,且還得看著她對別的男人亦步亦趨、形影不離?唉!也只有月老這種無情無義、無心無肝的前任仙人才能說是在看「好戲」了。
「三個月,且只能用一次,一女一男各自蓋過章後,它就會成了一方平凡無奇的印石了,還有哇--」月老還想再說卻遭洛伯虎打斷。
「最多三個月?且還只能用一次?」洛伯虎想起了傲澐凌,眉頭鎖緊。
那是個久居古墓,心如止「冰」的女子,連他這掛名的情郎都常懊惱摸不著她的心、觸不著她的魂、見不著她的笑,摸摸小手說些渾話已是極限,只給那傢伙三個月的「破冰」期限,夠用嗎?
「沒辦法!」月老臉上寫著「我已盡力」,「這已是我目前所有功力灌注下去,所能達到的最大神效了。」
洛伯虎不屑咕噥,「就知道問題是出在你身上。」
「什麼話嘛!」月老雖是大聲抗議著,卻還是微微臊紅了老臉,「這種功力已經不得了了,換了其他人怕一輩子也別想辦得到,我告訴你,如果我還在姻緣塢、月老居那兒,我只要綁綁紅線就可以了……」
洛伯虎伸掌擋話,「夠了!好漢不提『前世』勇,認真點吧,人來人往的,咱們該開始尋『寶』了。」
是的,是該尋寶了,否則人來人往、高矮胖瘦各不同,一個不小心就會漏了寶的。
「那個好。」
「他駝背。」
「那旁邊數來第三個,又高又壯的傢伙呢?」
「一臉苦相,澐澐若真跟他在一起,苦命到老。」
住古墓耶!是那傢伙苦吧?
「那……那個甩著白扇、一臉笑的呢?」
「賊眉鼠臉,無緣無故對人笑,非奸即盜。」
厲害!還押韻呢!
「那就那個腰掛青芒劍,看來頂天立地、器宇軒昂的吧。」
「不成!我觀察過他,他的眼神儘是望男不望女。」
「那不正好?守正不阿,君子胸懷。」
「那可不一定……」洛伯虎吐口長氣,「或許那是因為他性好男色!」
月老傻眼,這樣也能說?但沒辦法,這事今日一定得辦妥,於是他再度強打精神,伸指四瞧,指到手指都快斷了,好半晌之後……
「喂!這個不錯!」
「是配你不錯吧?那傢伙頭都禿了。」
「你不懂,聽說禿了的人下盤『功夫』最強,一夜七次郎,要想不生孩子?好難的!」
「難你個頭啦……」
洛伯虎還想再開罵,冷不妨,背影一道冷影飄來。
「吉時將屆,你還不過來?」
「澐澐!」
洛伯虎嚇了一大跳,一邊轉身擠笑一邊祈禱,希望他和月老的計謀沒讓傲澐凌給聽到,否則今日恐非他大婚之日,而可能將是他小命歸西之日。
「哇哇哇!瞧妳,認識這麼久,妳今兒個最漂亮了!」他祭出甜言蜜語。
這招或許對尋常女子有效,但想對付傲澐凌?面對那張冰顏,再熱的氣息也要瞬間凍結了。
「這套衣服我已經穿了三年了。」
洛伯虎在心底歎了口氣,唉!別說三年,就是三十年他也分辨不出來,這冰霜美人兒永遠是一身雪白,頂多是換換型式或是袖口寬幅罷了,新衣舊衣看來全都是一簇白,愛白成癡,即使在她的大婚之日她還是一身白。
甩開心裡的感歎,他嘻嘻一笑,「我指的是妳的臉色,不是衣裳。」
是嗎?傲澐凌冰眸沒改,彷彿沒聽到。
受這話影響最大的反而是那站在一旁想吐的月老。
臉色好?這丫頭許是趕著去奔喪的吧?
傲澐凌不置可否,冷聲開口,「時辰快到了你還在這兒磨蹭什麼?就非得和這糟老頭這麼難分難捨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既險些惹吐了洛伯虎又徹底惹惱了月老。
難分難捨?讓他死了吧!洛伯虎暗忖。
糟老頭?臭丫頭!就讓我隨隨便便「印」個「糟」人讓妳跟了吧!月老恨恨的想著。
「妳的家人都到齊了嗎?」洛伯虎笑咪咪地轉開話題。
「全都在那邊了。」
傲澐凌轉向,果不其然,在那佈置妥當了的露天喜堂上,太師椅一字排開,上頭坐著一排傲氏族人,個個喜上眉梢,每個人的眼裡,都畫滿了胖娃娃的符號。
洛伯虎與「未來親人」揮手微笑,「妳家裡的人,看起來都挺好相處的嘛。」
「好處難處你都得處!」傲澐凌冷冷一個硬釘子送上,「還有伯虎,為什麼我會聽到流言,說今日喜宴上另有個鑒寶大會要一併舉行?」
他攤開雙手聳聳肩,笑得無姑且自然。
「澐澐哪,流言何以會被叫做流言呢?就是指它是種不負責任、無憑無據、無根無由、隨風飄送的無稽言談,既是流言,自然就該止於智者了。」
「怎麼止?」少女朝四周梭巡,眸光淡然。「那一桌桌的武林人士生面孔,個個都是有備而來,來找麻煩的。」
「澐澐!」洛伯虎有恃無恐地笑,拉起新娘子的小手,「別擔心,要不就讓咱們去向他們個個解釋一番吧。」
解釋?
有這個必要嗎?還有,那些人是說了就能被打發的嗎?
「但是時辰……」
「放心吧,我會捉緊時辰趕快將『事』給辦妥了的。」
洛伯虎拉著傲澐凌一桌一桌穿巡過去,月老緊隨於後,見到新郎、新娘的動作,賓客們個個傻眼了,怎麼?這是新規矩嗎?還未拜堂,就先到處敬酒了呀?
算了,反正新郎、新娘都是離經叛道出了名的人士,瞧那新娘子,一身白裳,面覆冰霜,又有哪點像是要嫁人了呢?
「開動!」洛伯虎突然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