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婷婷
鍾綺及劉清妹在廚房忙著,將壽麵、豬腳、壽桃等準備。白家兩兄弟則準備領著牧工,在晚上表演—場小型的馬術給老人家觀賞。
鍾瑞先是被趕出廚房,讓女人們丟下一句。「這裡太危險。」之後她又被一群男人從馬廄那邊給「請」出來;一句「你不該來。」就堵得她啞口無言。
「不如你們幫我們照顧雲開雲方吧,順便可以學學怎麼帶小孩。」劉清妹百忙中抽空對鍾瑞、紅雁丟下一句話。
也罷!鍾瑞抱著白雲方信步走到長廊。嬰孩粉嫩嫩的臉上露著紅潤潤的笑容,她坐在籐椅上逗得他咿咿唔唔叫,心情也不覺開朗許多。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一旁的紅雁玩著嬰孩子小小的手,還鼓起頰腮扮鬼臉,這小小一方角落充滿了笑聲。
牧場出入口傳來一陣騷動。
有人來了!
鍾瑞蹙眉,納悶著來客身份。尼克前日才結束對她的探訪,沒道理又臨時衝過來。
「白叔,好久不見。」年輕人輕快地下馬、抱揖,身形穩健英颯,看來也是個練家子。
白驛南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方豁然憶起。「你是阿聖嗎?你不是跑到俄羅斯去做生意麼?什麼時候回來的?」
「五天前我便回『天關』了。」闕孟聖意太瀟灑,長揖一拜。「爹要我帶分薄禮來恭賀白叔的生日,聊表賀意。」
「太不敢當,小老兒承讓了。」白驛南道。「賢侄在『倫哈卡貝』多留數日吧,讓小老兒做個東道主。」
闕孟聖微微一笑,接著便和每個寒暄一番。他忽然瞥見一直佇立一角的紅髮女子,冷淡的表情及綠色雙瞳吸引住他。
鍾瑞一向就不愛成為受人矚目的對象。她僅對闕盂聖微微頷首,便抱著白雲方先行退去。
她這一轉身,闕孟聖這才發現她身懷六甲的體形。
「闕兄?」直到白奇哲低沉的詢問逼近耳邊,闕孟聖頓和失態。
「對不起,」闕孟聖清清嗓子。「我,呃,那位姑娘是——」?
「鍾瑞。」白奇哲回答得簡潔。「舍妹。」
她就是三年前隨鍾綺陪嫁的女孩嗎?闕孟聖癡迷的眼神不由得更加了幾分水蒙,只可惜——「那——那鍾姑娘的丈夫是誰?是誰配得上這麼一位出色人兒?
問題脫口而出後,闕孟聖這才驚覺白家人人面色怪異,令他識趣地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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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大圓桌上的各式菜餚色香味俱全,巧妙地擺成五瓣梅花陣。香濃的豬腳麵線顏色分明、汁濃味醇;香胖熱軟的壽桃如山堆在首席;山珍海味滿席成桌。
闕孟聖的賀禮是四匹駿駒才載得動的匹匹布帛,絲綾綢緞。清一以素面的色彩,用來剪裁、染色均皆適宜,白驛南當場便吩咐半布旭於公有,給「倫哈卡貝。」上上下下的牧工傭人幫成新衣,博得一陣歡呼。酒酣耳熱,有人抱起一隻胡琴爭爭琮琮串起一曲黑江調。
「怎麼沒見到姑娘?」闕盂聖為了給她留下好印象,可是選了又選,才換上一套他自小認為最俊朗的藏藍馬褂;就是為了讓佳人「欣賞」他的英姿煥發。
相同的情況又發生了。鍾瑞這個名字像枚炸彈轟得整桌毫無聲響。這回闕孟聖真真確確感受那人不上的古怪……就好像,「鍾瑞」是個禁忌?!
「瑞妹脾氣是含蓄了點,並不習慣在人多熱鬧的場合出現。」劉清妹看出闕孟聖的心思,不疾不徐地解釋。同其他人一樣,她也對這位闕家貴客對鍾瑞表現的關注感到訝異。
闕孟聖在言談間不停地問有關鍾瑞的話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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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況好轉使我至少已經從昏迷狀態中清醒。左腿傷口癒合得很好,也能吃些半固狀。」醫生十分公式化地報告病人目前復原的狀況。
「他的眼睛……」
「很抱歉,沒有救了。」
鍾瑞敢發誓,絕不是她多心——最後她走到哪裡都會碰上闕孟聖——說是陰魂不散也不為過,真的。
就像現在。
「鍾姑娘,早。」大清早方步出門檻兒,他便「巧笑倩兮」地佇在那兒、精神百倍地朝她打招呼。
她想發脾氣,真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早。」她冷著聲、冷著臉,更冷著心。她匆匆走過他的身旁,腳步連緩也不緩。闕孟聖摸摸鼻子,毫不氣餒地又跟了上去。
「你也要去用早膳嗎?真巧。」他絲毫不放鬆地亦步亦趨,假裝不曾發現鍾瑞微慍的蹙眉。「今天天氣可真好不是?陽光普照的。對了,那個地方叫什麼來的?我明明才去過的,那太陽不下沉的——」
「聖彼得堡。」鍾瑞忍不住接口。「你真的剛從俄羅斯回來?」
「是啊,我才從聖彼得堡回來,六月時它果真是永亮不夜,不愧為『白夜之都』!而且尼瓦河邊鎮熱鬧非凡,喧嘩接連不斷哪……」
他一字一句的形容果然勾起鍾瑞內心最深處的鄉愁。故鄉的記憶縱已褪色,卻仍留下無法磨滅的痕跡。
聖彼得堡,鍾瑞對自己微微一笑。她還在那兒坐過火車,聽過嗚嗚的汽笛音及老車掌那一聲——「進站——」啊,那已是如上輩子的記憶了。
「鍾姑娘?」
「嗯?」鍾瑞馬上由緬懷中清楚,闕孟聖忽然有點兒後悔;她肯定不知自己淺笑嫣盈的樣兒有多美,如荒野上盛放的薔薇……
闕孟聖對她微笑,甚至帶點討好意味。「如果鍾姑娘願意,在下願意再講一些?」
他口氣說得輕鬆,可手心緊張地直冒汗哪!
求求你,天老爺,可別讓她拒絕我!
綠眸以一種滴水不漏的審視在他身上轉了半天,方才稍褪寒意。
「告訴我,聖彼得堡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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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你似乎比較活潑哦。」劉清姝替小娃娃哺完乳,從容的合上衣襟,輕拍小小的身軀的後背,直到打出鬲。
「我?有嗎?」昨夜並沒睡好,好幾回都被腹中的小寶寶給踢醒,早上起床還帶了兩隻黑眼眶。
「你和闕孟聖啊,你們似乎比較合得來了,常常一起聊天。」白驛南和鍾綺為此還高興得不得了,有意暗中湊合這一對。
「哦。」她應了一聲。不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她是常常和闕孟聖聊起俄羅斯的風光;純粹是思鄉情愁。
「你覺得闕孟聖這人如何?」鍾瑞八成還不知道,人家對她可是一見鍾情,才遲遲拖延回家的日子,只為追得佳人芳心。
「什麼如何?」鍾瑞在椅座中欠欠身。呼!腰酸背痛。
「你不覺得他脾氣溫和、人又好嗎?而且自已率領商隊遊走中俄,是個不可多見的致商人才。」
「對呀。」咦,大嫂的觀察滿正確的。
「而且做事很懂分寸,是那種會好好照顧家小的男人?」
「對呀。」雖然覺得劉清姝的問題有點突兀,鍾瑞仍照實回答。
「而且他最後有意成家,想趕今兒年底娶房媳婦。」這種暗示夠清楚了吧?
「……」
「瑞?」
「大嫂,您要說什麼就點個明白吧。」好累,只想回房休息。
「你……那好,你就去吧。」郎有情、妹無意呀,也許還不到表露一切時候,可是她真的很想看到鍾瑞有個幸福的歸宿。
鍾瑞覺得自己變得好沒精神,沒力氣去應付外界的一切,常窩在自己的思緒中。有時候是空空洞洞,一片白白的,有時會回憶起童年的片段,而更多的時候,她卻總是想起那雙「鬼眼」的主人。
沙爾……沙爾……沙……爾……她在心中悠悠地、長長地呢喃著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待她乍然領悟自己對他如此掛心之時,方才明瞭,這個名字竟已無法從她整個人生中抹去……
「鍾姑娘!」永遠是那輕快興奮的招呼,無憂無慮,她不禁深深羨慕起來。
「你現在有空嗎?」闕孟聖對她的問話都是溫柔謹慎,噢,對,還有一種屏息凝視的等待,似乎總怕她會給他否定的答案。
「有什麼事?」
「白伯母在小廳等你,要我陪你一塊過去嗎?」
「走吧。」
「……鍾姑娘,我想知道一件事。」彷彿鼓足了莫大勇氣,闕孟聖開口道。「你……你目前是一個人嗎?我是說,孩子的爹——」一見鍾瑞乍變的臉色,他恨不得咬斷結巴的舌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不起,你就當我沒說過,當我沒說過。」
「沒關係」。鍾瑞口氣雖然平穩,唇瓣卻是顫抖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囁嚅了好幾次,話仍無疾而終。
顧不上禮節犯,闕孟聖衝動地執起她的手腕?忘了他吧,瑞。從今以後,由我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