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鐵勒(綠痕)
因此當原本從容以對的辛渡,因受了復仇甚切的爾岱連番猛攻而顯頹勢之時,他的心中當下一緊。
一壁留心著女媧營戰況,一壁又要接招的辛渡,臉上的笑意漸漸不再,尤其是當女媧營的箭兵全都遭敵軍的騎兵掃盡,急著想自與爾岱的交手中脫身,好重新指揮女媧營再戰的他,卻始終無法自纏人的爾岱面前脫身。
心憂與分神,使得辛渡露出破綻。
爾岱手中的刀,去勢又快又急,不偏不倚地捅向辛渡,在那問不容發的一刻,宋天養突自一旁竄出,急擋在辛渡的身前,硬生生地代辛渡受了這一刀。
當宋天養嘔著鮮血怔看著爾岱時,站在宋天養身後的辛渡,不惜再拿宋天養當作人盾,先將自己手中的陌刀用力刺透宋天養的身體,直刺在爾岱的右胸上,再一把奪來宋天養手中之刀,在來不及退開的爾岱身上再補一刀。
宋天養幾乎是僵站著身子立即死去。
因透過宋天養身軀再剌的關係,爾岱所受的刀傷並未傷及要害,他一手掩著胸口,勉強退開了數步,難以置信地看著還僵站在原地的宋天養,他不明白,為何宋大養競願意為辛渡而死,而毫髮無傷的辛渡,臉上的神情則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不帶任何感情地推開前頭已死的宋天養後,卒渡將手上的刀柄翻轉了一圈,隨之握緊又再度衝向爾岱。
緊咬著牙關吃力地接下這一刀的爾岱,在見宋天養遭辛渡棄之不理,猶如利用完就扔棄、再無用處的東西後,霎時想起石寅淒慘死狀的他,心火劇烈翻湧,不顧身上所受之傷,像頭發狂的獅子般撲向辛渡。
這是辛渡從軍以來所打過最刺激,也是最能讓他竭盡全力盡情大顯身手的一戰,一種酣甜的滿足感泛滿了辛渡的心頭,在這一刻,他行種自從登上高處後,就已許久不曾再有過的感覺,那種終於找到了個好對手,得償所願的感覺。
無論是年紀或是精力都勝過辛渡一籌的爾岱,將石寅親自教授的刀法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而本身精於戰術並非戰技的辛渡,在體悟到自己將逐漸敗退之時,當下想放棄與爾岱這場私人仇怨,並改由藉整體大軍的攻勢來擊敗爾岱,但爾岱並不肯放他走,在煩不勝煩的辛渡體力即將耗盡之時,辛渡一手緊緊握住爾岱差點砍中他的陌刀。就在此時,爾岱忽地詭異地漾出一笑,飛快地自被握住的刀柄中再抽出另一柄短刀。
子母刀?
「乓不厭詐。」在辛渡愕然之時,爾岱低聲在他耳邊說著,並用力地將短刃刺進他的胸口。
「石寅教得好……」使勁抬腳將爾岱踹開之後,辛渡掩著胸口,拔出那柄足以致命的短刀後,顛顛倒倒地往後退了幾步。
鳳翔轉過身背對他的身影,在辛渡的腦海中一閃而逝,當他回過神,定眼往前一看,又再次跟上前來的爾岱已朝他頸間橫劃過一刀,辛渡顫抖著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地往後倒下。
躺在地上仰首望著晴朗無垠的天際,辛渡沒有迴避直射眼底的陽光。
到頭來,他還是讓鳳翔失望了,只是他從不後侮他所做過的一切,至少,他曾在人們的心中,深深地留下他的名字。
身下汩汨不斷冒的鮮血,像潭深沉的水,直拉他往下沉淪,躺在其中,心滿意足的辛渡卻覺得很溫暖。
很溫暖。
第四章
羅郡城一戰後,女媧營徹底戰敗,由太子與宣王一手揭起的內戰,在此告個段落。長安城不再鎖城,城中雖有軒轅營重兵駐紮,但懼於朝中動亂,逃出長安的百姓仍是未回京城,就伯由諸王引起的內戰不是短時間內就可停止,尤其是在太子靈恩死後,新任太子又未立之時。
被迫留在長安城中的百官,在齊王親自在建羽面前交出兵權後,開始製造出許多流言,許多,關於新太子的流言。
接連著兩場兵變下來,國舅首先死於太子靈恩手中,祿相隨後也死於鳳翔手中,朝中兩位位居百宮龍頭者皆已死,目前就僅剩這閂方才返回長安,僥倖避開朝中惡鬥、以及太子與鳳翔毒手的閻相。
「罪臣罪該萬死……」安然返回建羽面前的閻翟光,一路跪進御書房裡,涕淚滿面的他,口中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在身邊的心腹幾乎都遭鳳翔殺盡了後,能夠再次見到這名跟著他一塊打天下的老友與老臣,建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愛卿起來說話。」
閻翟光一徑叩首在地不肯起身,「君有難,臣卻不在身側,臣死不足惜……」
「幸虧愛卿事前出奔洛陽,否則今日朕恐再見不到愛卿。」建羽親自扶他起身,感慨地一手拍著他的肩頭,「活著就好,沒事就好……」
「聖上……」閻翟光自責地仰首看著他。
「起來吧,朕沒怪你。」這陣子以來精神狀況不是很好的建羽,有些站不穩地想坐回椅裡,閻翟光見了,趕忙起身扶他坐下。
命宮人端來一盅蔘湯,親自吹涼喂建羽暍下後,建羽的模樣似乎好了些,甚是擔心他的閻翟光則躬著身子不敢離開他半步。
「方纔愛卿說,戰火蔓延後,愛卿避至九江是嗎?」
「是。」閻翟光說的是謊言亦是實話,「因洛陽淪陷,長安又遭鎖城,故臣不得下往九江一避。」
「百姓如何?」前陣子他將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那幾個造反的皇子身上,卻都沒去想遭內亂波及的百姓們如今可安好,再加上江北大旱、江南大澇,這一連串天災人禍下來,百姓怎麼撐得住?
閻翟光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回聖上,齊王收留了自江北南逃的難民,齊王王妃已將難民們安置妥當。至於九江水患一事,軒轅營早巳在出兵前奉齊王之命盡力賑災,眼下安置在九江及絳陽處的百姓,吃住無虞。」
「多虧了他夫妻倆……」聽了他的話後,建羽的眼底頓時泛著感激與懊悔。
當初他是曾預料到太子將兵變,他也曾想過立即下旨命玄玉前來長安壓制住太子,但九江水患卻令玄玉分身無暇,所以他才會聽信皇后與國舅之言改派鳳翔出兵,他怎會知,一步錯,步步錯,事情競因此演變到無可收拾的地步。然而接連兩番兵變之後,到頭來,率兵前來救他的,還是那個當初他所選定的玄玉。
而更讓他感動的是,即使玄玉他的處境為難,玄玉仍是排除萬難打倒了女媧營將他自刀下救出,並且替他安排好了百姓的去處與衣食,他這個一國之君,在這一連串的天災人禍裡所做的,甚至不及玄玉這個皇子萬分之一。
不僅如此,因他之故,他還讓許多人喪失了性命。
「聖上?」閻翟光擔心地問。
「是朕害死了太子,是朕逼死了他……」想起最是令他心痛的靈恩,建羽一於撫著額,自責地不斷搖首。
「人死不能復生,聖上節哀。」閻翟光在安慰他之餘,不忘為他脫罪,「況且,太子之死,並非聖上所造成。」
他哽咽地問,「怎會不是呢?,」
「當然不足。」閻翟光堅定地頷首,「太子謀逆是不爭的事實,人子先前所犯之罪亦有鐵證,縱使功可掩過,但臣怨與民怨則難平,太子個廢,聖上將有愧於天下,可太子不願遭廢,故才會兵行險著,以臣來看,此事並非聖上之過。」
「那……究竟是誰之過?」建羽茫然地看著他,在這當頭,很是需要一個能夠頂罪之人來替他承擔這個令他心痛難寧的內疚。
「心之過?」閻翟光氣定神閒地答來。
他愣了愣,「心?」
「權勢愛憎,皆由心起,太子心魔難除,是太子自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其實太子這些年來所犯之罪,衝著太子是皇子,加上聖上的寵愛,罪應不至死,要不是太子不願被廢,再如何都想捉住千歲之位不放,太子又怎會將自己送上死路呢?
心緒漸漸穩定下來的建羽,不語地看著這名最是暸解他,也最瞭解朝中一切的閻翟光。
「如今天下動亂不安,臣以為聖上應先著手平亂。」閻翟光拱手再道,「聖上首平之亂,應是心之亂。」
「朕該如何平?」
閻翟光再說出他此次回京的主要目的,「太子已死,國之儲君已失,為免其它王爺日後欲傚法宣工奪權,聖上應速立新太子以鎮朝野,以免他人狼子野心再起。」
他一手撫著下頷沉思,「另立新太子……」
「聖上,這事可萬萬不能等。」伯他仍有猶豫,閻翟光落力地再推他一把。
「依愛卿看,諸位王爺何者具太子之姿?」覺得他言之有理的建羽,心中雖已有了個新任太子的人選,但還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齊王。」他毫不猶豫。
建羽挑高一眉,「因齊王救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