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鐵勒(綠痕)
「是。」相信康定宴到時定會很樂意來這投靠他。
始終沒打擾他倆的袁天印,在他們討論告一段落後,忍不住要問:「王爺,那太子呢?」今兒個一早,那名被太子十萬火急自長安派來的信差所捎來的信,他該不會是忘了吧?
收到太子求援信的玄玉,將眼眸轉向袁天印一會後復又調開。
「太子這封信,王爺可不能當作沒見過。」袁天印揚著手中的信函,「王爺定要救,或是不救?」
救不救?
這話不該問他。
一路走來,在他身後前前後後背負了許多人的前程與性命,雖說這條路上,有些人無法隨他同行一路到底,儘管路上或許遭遇苦難,他仍是盡力讓他們能在他的羽翼下棲息或前進,然而在他背後的這些人中,卻不包括太子。
他還記得素節生前曾對他說過的請求,但他同時亦記得玉權的下場,以及玉權那夜欲為卻不能為的目光,然而烙印在他心中最深的,卻足袁天印與冬卿的身影。
這麼多年了,他已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初出長安、年少的玄玉,生死、風霜、官場、戰場,人生中太多太多摻雜的變量,將所謂的宿命繪成了一條曲曲折折的棘道,命運之神的子,已將他捏塑成另一個全然不同的玄玉,另一個早就離開往事很久的齊王。
太子的生與死,不該由他來背負,它該由太子自己負責。
尹汗青不禁要提醒,「王爺,太子已是熱鍋上的螞蟻,此事甚急,王爺定要速決。」
他毫不猶豫地看向袁天印。
「師傅,替我回了太子。」
袁天印靜靜地看著他眼中平淡且一無所動的眸光。
「我得和閻相站在同一條船上?」玄玉淡淡說出會下這決定的原由,「既然閻相都已在朝中表明立場,我可不能讓閻相站不住腳。」
「謝王爺。」暗自為閻翟光捏了把冷汗的尹汗青,總算放心地吁了口氣。
玄玉卻朝他搖首,要他別放心得太早,「汗青,找個借口,想辦法讓閻相速離長安避至九江。」
「為何?」朝中有亂,甚是倚重閻相的聖上,眼下怎麼可能讓閻相擅自離京?
「長安若蒙受戰亂,閻相定難脫身其中,京中這塊險地不宜久留。」他非得把最後一顆可牽制他的棋子給拿離棋盤,「太子若得勢,必除閻相,鳳翔若佔了上風,也一定不會留閻相。」
「閻相若垮,王爺必危。」袁天印跟著補上。
「下宮明白。」他點了點頭,問得有些遲疑,「另外,有件事……」
「想問什麼就問。」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王爺認為太於與宣王,何者將勝出?」
就不知玄玉希望這二者何者會敗下陣,而何者又將留下來與其它諸王廝殺。
「鳳翔可不能敗在太子手上。」玄玉陰沉地扯動唇角,「他得栽在我的手心裡。」
難得聽見玄玉說出這種話的尹汗青,有些難以相信地看向一旁的」只天印,但袁天印非但沒有反對玄玉的說法,還挺期待地搖扇輕笑。
「師傅,我先回院內看看冬卿。」眼看天色不早,還得趕回院裡的玄玉站起身先後看向他二人,「汗青,在九江歇個幾日吧。」
「謝王爺。」
思前想後,只為玄玉反常的言語推出一個結論的尹汗青,在房裡只剩下他與袁天印時,一手吶指著房門。
「袁師傅,王爺他……」他該不會是因為王妃之事,所以才會刻意針對著宣王而去?
袁天印給了他一個模糊的答案,「我只能說,這是我頭一回見他發怒。」
「王爺不會趁機私仇公報吧?」怕女玉會因私情而誤事的尹汗青,緊張地湊到他的面前問。
「他會。」袁天印肯定地頷首。
尹汗青愣怔著眼,「什麼?」
「放心,他做事有分寸的、」沒把握的事,玄玉不會出手,同樣的,沒勝算的事,他也不會讓玄玉去冒險。
「你們部已經安排奸了?」忙於長安之事,沒空參與九江之事的他,這才發覺他們這些留在九江的人,不但在救災之餘,還有心思去忙於日後大計。
「對。」袁天印起身伸了個懶腰,順道拍拍任重道遠的他,「現下咱們就等神通廣大的你,能把閻相和康大人給下安的弄來此地。」
「你們可真看得起我……」他一手撫著額,開始感到頭痛。
一對了,既然都來九江了,你不去看看王妃?」袁天印知道他也同玄玉一樣擔心冬卿。
「不了。」尹汗青卻向他搖首,
「目前她所需要的人,不是我。」私事上他幫不了任何忙,但在公事上,待她復元了,日後她愛怎麼使喚他,他都會順著她的手所指之處跑。
「也是。」袁天印歎了口氣。
「明日我就啟程先至洛陽再返長安。」
一身待辦的公務纏身,他也不敢再多留,「我會盡快把閻相弄出長安,不會讓閻相成為王爺的累贅。」
「萬事小心。」
「玄玉回絕了太子?」德齡訝異地挑高兩眉。
「是。」收到消息急忙來報的嵇千秋,對於長安那方面愈來愈詭譎的局勢,漸感摸不著頭緒。
「難得太子願拉下臉面,沒想到玄玉竟不伸援手……」德齡邊笑邊撫搓著下頷,「有意思。」
猶在擦著額間汗的嵇千秋,驀地止住了拭汗的動作,難以理解地看著一派歡欣的德齡。
長安那邊都已變天了,一個弄不好,可能全國都會兵荒馬亂,他怎還笑得出來?
「將軍,以你看,太子若落人危勢,太子可會出兵自保?」視趙奔如明師的德齡,轉首徵詢他的看法。
「齊王既不助太子,晉王亦不聲援,倘若聖上有心要另立太子,只怕太子出兵將是必然。」以鳳翔手中握有的人、物兩證,及朝中不肯偏向太子的閻相與國舅的推波助瀾下,太子若是什麼也不做,那就只能等著被拖下千歲之位。
愈聽愈覺得事態嚴重的嵇千秋,不安地看向德齡。
「太子若出兵,就將是兵變。」太子重兵皆在長安,聖上若察覺太子將危及長安,恐怕聖上不會不對太子作處置?
神態輕鬆的趟奔,刻意對德齡說得話中有話,「如今全國各地皆有災,尤以九江與丹陽為甚,聖上很可能會命宣王及晉王護駕。」
也料想到會有這種局勢的德齡,在聽明了趙奔的話後,也不管嵇千秋的面色是如何沉重,心情愉快地頷首同意。
「就讓他們打起來吧,咱們就繼續裝聾作啞。」現下他們丹陽,表面上可是受災之區,當然沒什麼本錢可去摻和。
嵇千秋錯愕地問:「聖上若有難,王爺不出面救駕?」
「不急。」德齡一派悠閒地靠坐在椅裡,「這麼快就急著瞠渾水,還嫌太早了點。」長安那邊都還未打起來,父皇也都還未下旨,急什麼?真要出手,還得等個大好時機才行。
在這回的天災中,全國各地皆有難,自得知巴陵無恙之後,他就在揣想著,被太子逼到巴陵的鳳翔,究竟還能忍多久不報這一箭之仇,沒想到他不需等上三年五載,就等到了性急且暗藏野心的鳳翔展開行動,準備拉太子下馬取而代之。
滅南一戰中,太子隔山觀虎鬥,但這一回事情落到太子頭上後,太子可就不能脫身其中了,太子若敗,鳳翔必定竭力想取而代之,到那時,他復仇的時機就到了。
「王爺……在等什麼?」不懂他為何要按兵不動的嵇千秋,納悶地看著他臉上那份胸有成竹的笑意。
他眨眨眼,「以牙還牙的機會。」
「宣王鳳翔?」趟奔相當清楚他與鳳翔積怨的由來。
他笑著反問:「太子與我無怨,不是嗎?」不是他不救太子,而是他還得靠太子來消耗鳳翔的實力。
「但太子-」總覺得如此萬般不妥的嵇千秋還想說上幾句,趟奔卻抬起一掌示意他不必再多說。
「將軍,請你務必要讓伏羲營及早做好準備。」收拾起了笑意後,德齡一臉正色地向趙奔吩咐。
「是。」
站在外頭聽了許久,沒進去裡頭同他們一塊會商的狄萬歲,在趙奔一出來後,立即跟上趙奔離府的腳步。
「師傅,盤古營不會是女媧營的對手。」就算霍天行能征善戰更貴為冠軍大將軍,但霍天行怎會是陰險的辛渡的對手?
趙奔早就心底有數,「為師知道。」
「那……」
「信王也知道此點,故他才要等。」領著他走至僻靜之處後,趙奔停下腳步,微笑地向他開示。
「等什麼?」狄萬歲一臉下解,
「為何不藉此助太子一臂之力,借太子之手除掉宣王?」既然與信王有仇的是宣王,乾脆就讓太子直接轟下宣王不是更快?
「因為聖上可能會另立太子。」信王所圖的,可不只是一清宿怨。
恍然明白德齡與趟奔在盤算著什麼的狄萬歲,訥然無言地怔愣著眼。
同樣也不急著出手的趙奔,一手徐徐撫著下頷,「與宣王有仇的可不只信王一人,日後齊王必定會出兵,而咱們,就等那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