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林千色
雖然明知這場亂事,他總能取得最終勝利,但身臨其境,整天看著軍情戰報一封封如雪片般傳入養心殿,看著身邊每個人如臨大敵的神情,她也禁不住心驚膽顫,夜不能寐。
但玄燁,他仍是臨危不亂.照舊上南苑巡幸狩獵。
這日,方圓百里的圍場上,旌旗飄展,威武壯觀的圈臘隊伍在開闊的原野上散呈扇形,策馬前進。
玄燁身著戎裝,腰佩箭矢,奔馳在隊伍的最前方。
手一揚,一聲令下,呈扇形散開的隊伍開始合圍。
策馬奔馳中,玄燁彎弓搭箭,咻一響,眨眼間,隊伍前方亡命奔逃的一頭梅花鹿已悲鳴一聲,倒在青草地上。
玄燁哈哈一笑,朗聲下令:「我大清馬上得天下,弓矢騎術萬不可忘。今兒個圍獵,大家當各展所能,狩獵所得最豐者,朕重重有賞!」
眾人應諾,很快的散開,紛紛朝著獵物追去。
玄燁則策馬朝遠處帷帳奔去。
遠遠地,他便已瞧見微笑站在帷帳外等他的惠惠。
「惠惠。」他下馬,來到她身邊。
「累了吧?快進帳幕裡歇歇。」她抽出手絹溫柔地替他擦拭額上的汗漬。
他摟著她的肩頭走進帷帳,順便吩咐道:「小桂子,帳外伺候著,不得朕傳喚,不許任何人走近。」
「喳!」小桂子恭聲應道。
進了帷幕,她倒上杯清茶給他,玄燁笑著接過。
「玄燁,為什麼三藩作亂如此緊張的時候,你還要勞師動眾到南苑圍獵?有這個閒工夫,還不如待在宮中好好休息。這些日子來,你實在太過操勞了。」她心疼地瞅著他,眼中滿是問號。
歎口氣,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惠惠,你瞧不出來嗎?現下情勢對我大清極為不利,吳逆舉兵後,短短三四月間,已經飲馬長江。照我看來,他很快會逼朕與他簽訂城下之盟,劃江而治。」
「那如何可以?」惠惠義憤填膺地怒道。
玄燁看著她。唇邊掛著個微笑,眼中射出堅定的光彩。「當然不可!我已決定,回宮後即刻下旨,處斬吳應熊,以昭朕平叛之心!」
他臉上的神色是那麼平靜,彷彿無論發生任何事都無法影響他的決心。
起身,走到他身邊,她摟著他手臂,依戀地靠在他似乎可承擔一切的肩膀上。「玄燁,國家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無論你作任何決定,我總是支持你。」
玄燁伸臂摟住她,讓她窩在自己懷中,分析當前情勢,「你問我為何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著圍獵,但我無法不如此啊。
現在朝中議論紛紛,不少漢宮偷偷將家眷遣回原籍,打好了『另仕新朝』的算盤;而不少滿官也主張應即速撤離京師回遼東,就連你叔父索額圖,他都主張倣傚漢文帝,殺了主張撤藩之人,許吳三桂永不削藩.世鎮雲南。
這個時候,如果我稍露疑懼之意,只怕朝野上下都會人心浮動,社稷不穩。」
原來情勢已惡劣到如此境地?!從前看到這段歷史時,總是輕描淡寫帶過,她只清楚知道玄燁總是勝利了。
可現在看來,即便玄燁是那個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可這份勝利也來得太辛苦、太艱難……
「玄燁,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必定可以打敗吳三桂,平定三藩叛亂的,我對你有信心。」她笑著,摟住他脖子。
用嬌媚柔情化解他心中的焦慮煩躁。
擁她入懷,玄燁淡淡道:「朕別無他願,願天下早息刀兵。生民樂業,共享太平之福。」
透過帳幕的幕頂,他的眼光投向那望不見的穹蒼深處,心底祈求著讓這場亂事能夠早日平定,百姓也可逃離戰火,過上幾年好日子。
「對了,玄燁,過幾日就是皇額娘聖壽了,照你的意思,要如何替皇額娘祝壽?」
五年來,惠惠對擔任大清皇后這個身份漸漸稱職,也愈來愈得心應手,宮中上下對她這個皇后也逐漸讚譽有加,只除了——皇太后。
不知道是否當年因藍若那件事開罪了太后,還是太后仍對她這個皇后不滿意,太后對她始終沒有好臉色,玄燁不在跟前時,常常冷嘲熱諷、多加刁難。但她全都忍下了!
因為就算告訴玄燁,也只是增添他的煩惱,害他裡外不是人而已。
因此。在他面前,她一句也沒提過。
他為難道:「過往十幾年,每年皇額娘聖壽都有許多慶祝活動,今年若因吳逆造反而耽擱,只怕惹皇額娘不快,我們做晚輩的也心中難安。
但我近來每日需要處理的奏摺起碼三、四百件,哪有那份閒心替皇額娘祝壽?」
「那就讓臣妾來替萬歲爺分憂吧?」她笑吟吟地提議。
「惠惠你?」他驚喜地看著她。
「為夫君解憂是做妻子的分內事嘛,你何須如此訝異?」刮刮他臉頰,她笑得可人。
「幸虧……」他笑睨著她,沒有說下去。
「幸虧什麼?是不是幸虧有我這個賢內助呀?」點著他胸口。她笑著。
「答對了!」抬高她下顎,他笑著接道:「有賞!」
熾熱的吻立即落下,貼上她嬌艷欲滴的紅唇,輕咬吸吮,唇舌交纏間天旋地轉,濃情蜜意在廣闊草原上的小小帳幕中激情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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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皇太后大壽,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
一大早,玄燁就率著親王、皇族及文武百官到慈寧宮替太后賀壽,因前線軍情吃緊,行禮恭賀一完,玄燁就領著眾大臣回養心殿議政,不參與之後的祝賀活動。
玄燁他們離開慈寧宮後。惠惠就領著六宮妃嬪、公主、福晉們一大票人進慈甯宮祝壽。
今日的慈寧宮在惠惠張羅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壽宴設在慈寧宮正殿,皇太后南向升座,殿南搭起戲台,戲舞百技並作,宮女們端茶奉酒,在席上穿插來去,慈寧宮內熱鬧萬分,就連向來臉色陰沉的皇太后,臉上也浮上久違的笑容。
看著台上的戲,太后狀似隨意地與身旁幾名親王福晉閒話家常。
惠惠坐在另一邊,目光定在戲台上,似乎正專心看戲,只她自己知道,她的魂魄早已飛到養心殿,陪在玄燁身邊了。
不知道,忙於軍情的他可吃過午膳了?吩咐御膳房燉的銀耳燕窩湯,他可喝了?還是又全忘在腦後了?!
直到身旁的裕福晉不動聲色地伸肘撞了撞她,錦帕遮著嘴巴,小聲提醒:「皇后,太后正與您說話呢!」她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
「方纔臣妾聽戲聽入神了,不知皇額娘有何訓示?」
太后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明君賢後乃萬民之幸,皇帝外持四方,皇后內主六宮。如今三藩造反,天下大亂,皇帝晝夜為國事辛勞,你身為皇后,自該……」
太后訓示未完,就在這時,誰也沒料到,一名宮女端著托盤斟酒的手一顫,讓酒液灑了太后一身。
啪一聲,太后已揚手一個巴掌過去,清脆響亮的巴掌一落下,宮女左臉高高腫起。
「奴婢該死,求太后恕罪!」宮女被打的撲跌在地,連聲哀求。
「賤婢!竟敢亂我宮儀,來人,給哀家杖責四十杖,重重地打!」太后厲聲下令。
宮女大驚,驚恐中想到救命稻草,忙朝惠惠哭求:「皇后您慈悲心腸,連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求您救奴婢一救吧!皇后!」
惠惠站起身,剛想說話,太后已拍案大聲道:「誰敢替這個賤婢求情,哀家連她一塊兒罰!」
一句話,堵得惠惠再開不了日。
宮女匍匐在地,滿心驚恐。淚流滿面地望著惠惠。
「皇后……」
慈甯官當差的總管太監已聽命地過來行刑。
兩名太監將宮女推倒在地,手中廷杖已重重打了下去,沉悶的一聲響。宮女咬緊牙關,淚已落下,口中悲慘地呼著:「太后,奴婢知錯,求您饒了奴婢吧……皇后……救救奴婢啊……」
惠惠傻傻站在原地,幾乎不敢相信世間真有如此酷刑。來到這個時代那麼久,一直伴在皇帝身邊,她直到今日才親眼看見杖刑是如何殘酷!
那名宮女的痛呼聲聲入耳,惠惠的一顆心也絞成一團,明知自己求情也於事無補,但她卻無法眼睜睜袖手旁觀。
砰地一聲跪倒在太后面前,她求著:「皇額娘.這名宮女雖然犯錯。但您責罵幾句也就是了,犯不著如此大動干戈刑責於她吧?」
太后瞪著她,怒聲呵斥:「住嘴!哀家說過,誰要敢為這個賤婢說情,哀家達她一塊兒罰!」
惠惠忿忿難平,大聲道:「皇額娘!後宮有後宮的宮規,這名宮女雖有錯處,但何至於要用杖刑?」
「你再說!你只要再說一句,哀家連你一塊兒打!」
太后指著她。滿臉怒容。
惠惠也氣極。霍地站起身來,大聲抗辯:「不平則鳴!我為何不能說?這名宮女只不過犯了芝麻綠豆大的錯事,何以又打又罵地受此刑責?她也是爹生娘養的,她也是父母捧在掌心裡疼愛的明珠,您就算是太后,也不可如此糟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