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尹蘿
「你真傻,有情人就是一般傻。」他想起了很多事。
余曉非是癡傻的,領悟真心的卓浩也算是個痛改前非的癡情種,顧心元也是個深情女子,而他自己也算吧,再加上一個露露……世上的有情人,說穿了都是一個樣。
「你有空可以來找我嗎?」怕他拒絕,她又補充道:「就只是聊聊天也好。」
「嗯,有時間的話。」他並不討厭露露,事實上,他很少遇上這種可以談心的異性朋友,縱使她是個陪酒女郎,他也不排斥交她這個朋友。
「太好了!」她撲向他,圈抱住他的頸項。
邵文揚一僵,輕輕推開她。
「對不起,我是太高興了。」她嬌羞地垂下頭,半是歉疚半是欣喜。
「以後別這樣就好了。」看了看時間,已近午夜時分,也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你真是個君子。」她由衷地說著,也讓她對他的好感更增添幾分。來喝花酒的男人,十之八九都少了真心對待,而邵文揚是個異類。
「我是嗎?」他嗤笑了聲,如果他是,就不會在酒醉時佔了顧心元的便宜了。而今,他倒也分不清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好或壞?
「你是。」她很肯定地點頭。
「你說是就是吧。」他不置可否,「夜深了,該送你回去了。」
「好。」她瞄他一眼。
她想把握這個男人,卻沒有自信。也許,她和他真的只能是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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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空間裡,幽幽散散地漂浮著些許聲響,卻不足以吵醒睡得極不安穩的人兒,直到支撐頭顱的右手微微打滑,震碎了迷夢,將她喚醒。
顧心元悵惘地環顧四周,看著兀自播放的電視節目,並未因她的睡眠而暫停放映,甚至牆上的掛鐘也不曾因此而放慢移動的速度,指針確切地指著十點四十六分。
「快十一點了嗎?」她喃喃自語著。
心裡竄過一絲失望,卻瞬間彈身而起,也許……也許他已經回來了,只是沒吵醒她而已。
她嘴角揚起一抹笑,掃視一眼,猜想他或許回房了,來不及模擬要如何跟他sayhello便衝向他的房間,忘了敲門便撞了進去,滿臉的笑意在觸目一片空蕩時慢慢地僵成一個看似上揚卻又無力下垂的詭異孤度。
他還沒回來。
她無精打采地關上房門,踱向餐桌,看著那早已變冷的飯菜,驀地心一酸,淚水就這樣湧上眼眶,接著一顆顆淚珠滴落而下。
她覺得愛得好累,雖然她不斷地跟自己打氣,雖然她很努力地愛他,希望能換來他的垂青。可是她不過是個女人——一個渴望被愛、被呵護的女人,這樣的癡心守候,真的能讓她如願嗎?
他口頭上說願意試著接納她,但她知道他終究做不到,要不然他不會早早出門又晚晚才歸,他是存心避開她的。
這番體認讓她的心狠狠地撕裂了,淚水似潰堤般地墜落,她為什麼要愛得這麼痛苦?
這一刻,她明白了愛情的苦與澀。
當初,看著好友余曉非癡戀著卓浩,她還可以像只跳蝦般地生氣,怨怪余曉非死心眼,而今,她自己呢?
余曉非至少還曾擁有卓浩的愛,抱著回憶也可以守著卓浩過一生,而她呢?她又擁有了什麼?
對邵文揚來說,她只是一個累贅,只是一個自動送上門的妻子,她根本不曾得到他傾心一愛,少了「曾經擁有」,她又如何去企盼可以「天長地久」?
她……什麼也不是。
仿若一縷幽魂,她飄向餐桌,端起如她心一般冰冷的菜,一盤盤倒向垃圾桶,再扭開水龍頭,擠入洗碗精,像機械人般地將盤子清洗乾淨,再放入碗櫃裡收好。
疲倦感排山倒海而來,壓得她喘不過氣,拖著身心俱疲的身子,她踅入房裡,將自己重重地拋入柔軟的大床。最近總是特別的累,她想,也許該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愛……真的讓人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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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車子熄了火,跨向家門的邵文揚,覺得心情明顯地愉快起來。過去「近家情怯」的感受已經消失大半。
打開門,他有些失望。本以為會看見顧心元等待的表情,沒想到她今天睡得早,空曠的屋子少了她,感覺格外冷清。
望向她緊閉的房門,他不打算吵醒她,遂旋身到廚房打開冰箱,咕嚕地飲盡一罐咖啡,擲進垃圾桶時,驚訝地看見桶中的菜餚。
她真的煮了一桌菜等他。
這項認知讓他又愧又喜。愧的是,他與另一個女人度過了夜晚,雖然什麼事都沒發生,他依然心中有愧;喜的是,她對他的愛,讓他的心漲滿了溫暖,感覺家不再是一個冷清空虛的地方。
他想,從今天起,他要好好地和她相處。
在回房時,他衝動地敲了敲她的房門,如同意料中地毫無回應,他輕扭門把,看著她背對著房門睡得很沉,他不自覺地勾唇微笑,合上門後才回房。
門一關,顧心元的淚水也無聲地滑落。
他回來了,同處一個屋簷下,她只覺得兩人的心離得好遠。
也許已經走到該放棄的盡頭。
第八章
翌日一早,邵文揚睜開眼的剎那,下意識地深吸口氣,他的確懷念著顧心元做菜的味道。
打開房門,他的心急跳了下,他沒有聞到預期中的香味。
他的視線被門上的紙條所吸引,伸手扯下一看,上面寫著——我先上班去了。心元。
她先上班去了?
他走到她房門前,扭了扭門把卻發現上了鎖,有些失望地踱向廚房,發現她沒有做好飯菜,他覺得心裡十分不好受。
雖然她炒的菜不是很美味,他卻覺得蘊含其中的心意勝過滿漢全席。
早上少了她親手烹煮的早餐,他頓覺整日的精神都委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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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心元請了病假。
她一直等到邵文揚出門上班後才跨出房門,那張紙條只是障眼法,她不想面對他,她必須好好想一想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也許她和文揚之間,當朋友比當夫妻來得好些吧?如果可以的話,她當初就不該被愛沖昏了頭,傻傻地以為嫁給他之後,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他的愛。
愛,不是用心爭取就可以得到的。她在這段失敗的婚姻中,至少學到了這個道理。也許,這段婚姻還不算太失敗吧?她苦笑著想。
昨天他的晚歸,應該有些含意的吧?
她走入他的房間,望著他剛睡過的床,心一酸,她躺上床,用被單緊緊地將自己裹住,汲取著屬於邵文揚專屬的味道。
她真的好愛這個男人,愛得失去自我、失去自尊、失去一切。
她不後悔,只是漸漸地不認識自己而已。
她,顧心元,一向瀟灑來去,從不為誰停留,沒想到,在發現自己愛上了好朋友之後,竟然會將自己的心困得這麼牢。
她真痛恨這樣的感覺,那是一種苦甜參半的滋味,而她再也無法憑藉著那一點點的甜,來彌補心中漲滿的苦了。
她下了床,走向他房中的浴室,伸手輕撫著他的牙刷、漱口杯、毛巾……明知不太衛生,她還是擠了點牙膏,用他的牙刷溫柔地刷洗著。
望著鏡中憔悴的自己,那是一夜無眠的結果,她何苦把自己弄成這樣呢?
瀨了口後,她用他的毛巾沾了熱水,輕輕地貼在臉上,讓溫熱的他的味道竄入鼻翼之間。
她想,她是忘不了他的,可是她決定放棄他了。
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不是嗎?她只能懷抱著這種心情,才能夠鼓起勇氣離他而去。
也許放他自由,他在未來的某一天還會感激她,若是硬將兩人湊在一起,不但他痛苦,她也不好過。
顧心元將使用過的東西一一擺好,眼角餘光瞟見衣籃裡的襯衫,她眷戀地摩挲幾下,拿起來湊到鼻尖一聞,隨即她蹙起了眉。
煙酒味摻雜著香水味。
這代表了什麼?
她的心痛得擰起,趕忙拋下襯衫,奪門而出。
「不能想,不要想,什麼都不要想……」她抱住頭,喃喃地提醒自己。
他不是那種男人,不是的!就算不愛她,他也不會背叛她的,她相信她很瞭解他。
只是,她突然亂了方寸,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文揚……文揚!」她倏地尖叫出聲,「文揚!」她拼了命地喊他的名字。用盡了每一分的力氣。
她必須不斷地嘶吼,要不然她會發瘋的。
「文揚!文揚!文揚……」她不知道自己喊了幾百遍,直到嗓子喊啞了,她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卻依然喊著他的名。
曾聽人說,將心上人的名字喊上千遍,那個人便會成為自己的。顧心元吃吃地笑了,愛情如果這樣輕易便可以獲得,她願意喊上一萬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