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寄秋
「我哪曉得是幾天,妳當我是神呀!好好好,妳別用眼白瞧人,我盡量、我盡量。」不是瞪,是一種期望落空的蔑視,讓人有身為蟑螂的感覺。
「盡量消毀我的意志,讓我承受不了壓力往下跳入狗口?」他的保證好像不夠份量。
「那妳想怎麼樣?要我剁幾塊肉下來幫妳引開底下的狗,還是直接犧牲我讓狗吃飽,牠們就不會追妳?」這女人的日子過得太好了。
「嗯,這主意不錯。」廖婉玲點頭,可以試試。
「不錯!」她還真敢應和,冒險與她「私通」她就該感激涕零了。
這些天門外都有人日夜看守,即使他是於家的二少爺也一樣沒有通融的特權,一再被拒於門外無功而返,想要交談兩句比登天還難。
觀察了兩天下來他決定使出賤招,將瀉藥下在看守者的咖啡裡,趁他們腹痛如絞和馬桶聯絡感情,他才得以潛入。
很不簡單的任務,但也是不得不出的下策,父親的一意孤行已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管誰來勸說都沒用,執意要關到若白肯屈從為止。
大哥為了這件事和父親鬧得不歡而散,雖然不甚贊同父親的激烈手段,但一涉及貞雅的未來幸福他還是忍憤退步,不再多言。
現在就只剩下他孤軍奮戰了,而她還不知好歹的話,他就放她自生自滅,讓她對著牆壁一個人發瘋好了。
「他好嗎?你家那個老頑固沒刁難他吧!」語鋒一轉,廖婉玲的語氣軟了幾分。
怔了一下,於海峰隨即瞭解她口中的「他」是誰。「我不清楚。」
很無奈,卻是事實,那邊的防守比這邊嚴上十倍不止,一共有三班二十四人輪流看守,個個壯碩如健美先生,表情冷得像剛由冰窖爬出來。
他不曉得父親從哪找來這些與傭兵無異的保鏢,但價錢肯定不低,光看他們僨張的肌肉就知物超所值,一拳的重量起碼有百來斤。
「什麼叫你不清楚,這裡是你們於家的地盤,你會不知道他好不好?」聽起來像神話,很難令人信服。
別說得他好像是地頭蛇似的。「我是姓于的沒錯,但這個家不由我當家主事,我的身份是人家的兒子。」
父親決定的事他無法令其改變,在某些方面他真的力不從心。
「難道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人要存著希望。
「很難。」於海峰照實明言。
「有多難,他打算把我們關到什麼時候?」至少有個期限。
於海峰苦笑地望著剛修好的玻璃窗,「等到若白娶了貞雅之後,他大概就會放了妳。」
而若白將一輩子也走不了,成為父親掌控下的棋子。
「貞雅是誰?」這個名字一直被提起,像是一道解不開的魔咒。
「我妹妹。」一個不天真但情願活在夢裡的傻女孩。
「你妹妹?」喔,那就可以理解,為人父親的私心。「她很漂亮吧!」
「比妳好上一點。」漂亮,而且完美。
廖婉玲瞪他,說話沒技巧。「不要拿我做比較,我相信若白的相親對像中不乏比她出色的美女,難不成他每一個都不中意?」
她指的是他父親。
於海峰表情陰鬱的搖著頭,「他不會讓他娶貞雅以外的女人,就算有再好的對象出現,他也會要我從中破壞,不讓他有和其他女人發生感情的機會。」
「你?!」果然是秦檜後世--小人。
「一開始我真的是認為父親的作法是為了他好,我也極力配合扯他後腿,讓他每一段相親都中途夭折……」
可是後來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父親不只是不容許他愛上別的女人,甚至是男人的基本需求也受到控制,只要稍微跟他走得近的女人都會平空消失。
久而久之他也發現其中的怪異,一邊虛與委蛇地幫父親監視若白的相親結果定期回報,一邊追查父親的動機是否真為女兒的幸福著想。
最後他終於得到一個結論,父親的目的是想將若白永遠留在身邊,為了一個沒人知道的理由,他認為若白應該是屬於他的。
「病態。」那個人有病。
看了她一眼的於海峰繼續說下去,「除了我以外,他還派了另一組人員監控若白的一舉一動,隨時回報好方便他掌控。」父親並不是那麼信任他。
所以他總要做做樣子玩點小動作,讓一些不相干的女人退出戰局,父親才會相信他這顆棋子還有利用的價值,不至於一下子將若白逼得走投無路。
到現在為止,他還是不清楚父親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隱約有個謎霧就在前方,但他沉重的雙腳始終到不了。
「你很可憐。」有那樣的父親。
「可憐自己吧!囚犯。」有翅難飛。
「我恨你。」她幸悻然的一瞪。
同情他的廖婉玲也同情自己,心裡更加思念咫尺天涯的那個人,希望他一切安好。
身還在,心已遠揚,飛到心愛男子身邊。
只是,她突然好想吃炸豆腐餅,她的專屬廚師在哪,快把她的男人還回來--
「啊!妳怎麼哭了?我什麼也沒做啊!別哭了,妳哭得好醜。」
嗯!這是什麼?
鼻涕?!
該……該死的女人,等這件事過後他一定掐死她,她以為他是沒脾氣的軟柿子嗎?
哼!還哭,妳哭到斷氣也沒人理妳,別想我會代替某人安慰妳。
「好啦!好啦!別哭了,我幫妳去瞧瞧他好不好?妳不要再把眼淚鼻涕往我身上抹。」真的很髒。
「我也要去。」沒見著人她不會安心。
「妳?」於海峰瞄她一眼。
別想。
第九章
當那頭的小女人為了找不到情人而痛哭流涕時,這頭的雲若白也不好過,他面對的是於青海軟硬兼施的威脅,以及他不時投注在他身上的怪異眼神。
那種眼神他一點也不陌生,那是一種近乎癡狂的獨佔欲,想要剝光他的衣服占為已有,為所欲為地在他身體留下他個人的專屬記號。
通常只有在女人眼裡才看得到這種瘋狂的佔有慾,她們以病態的方式愛著他,自虐的催眠自己他也是愛著她們的,因此做出令人無法苟同的行為。
那一年他剛上大學時,因為社團的學姊對他特別照顧,所以他也回報一、二地幫她關門、提東西,甚至怕她一個女生單獨走夜路危險而護送她回家。
這原本是一些很單純的動作,可卻被她解讀成他對她有意思,他們是一對正在交往中的男女朋友,他是屬於她的,不該有第三者介入,只要有別的女生親近他,她都會大發脾氣。
一開始他並不介意,但卻慢慢疏遠她,他不想她陷得太深而害了她。
沒想到她竟以為他是為了其他女人拋棄她,每天在他住的地方看他和誰往來,並不只一次怒摑與他同行的女子,大罵別人搶走了他。
直到有一回她劃傷學校女助教的臉,事情終於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位女助教是某企業的千金小姐,其父怒得提出告訴,她則以傷害罪和殺人未遂罪入獄。
這也是他後來選擇相親也不願輕易交女朋友的原因,他不願重蹈覆轍再使人受到傷害。
而於青海的神情和仍在服刑的學姊如出一轍,都有著毀滅人的瘋狂偏執,讓他不由得想起十七歲那年被人強壓在床……
不,不能想下去,那是個醜陋的記憶,他必須說服自己那只是個夢,於青海沒有強吻過他,沒有對他上下其手企圖侵犯他,否則他永遠也掙脫不了那個惡夢。
「若白哥,你還好嗎?要不要吃點水果,我親手削的台東大蓮霧。」
輕輕柔柔的甜膩嗓音拉回他的失神,黑眸的焦點慢慢凝聚,半躺在沙發上的雲若白先瞧送到眼前的那盤水果,再順著端盤的手往上看見那張不安的臉。
「妳哭了?」浮腫的眼眶仍殘存淚水流過的痕跡。
於貞雅搖頭,努力地擠出一絲開朗的微笑。「我沒哭,是可惡的小蚊子飛進我眼睛,我一揉就紅了。」
「妳沒有說謊的天份,不要硬撐了,我讓妳受委屈了。」他不想傷害她,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我才沒有硬撐呢!我很開心能回到台灣,和喜歡的人住在一起,我……」她眨掉眼中的淚珠笑著端高水果盤。「我很高興見到你。」
真的,她所說的一切並未騙人,她非常開心能回到他的身邊,與他朝夕相處共度每一天,這是她在美國夢寐以求的生活。
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讓他開懷大笑,每天都高高興興的牽著她的手漫步在繽紛落葉下,如同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地暢談長大以後的事。
可是人為什麼要長大?以前的歡樂氣氛全都變調走味了,她不知道這個家庭從何時失去真正的笑聲,一夕之間所有人都變了。
「我也很高興見到妳,妳是我從未有過的妹妹。」他能給她的只有親情。
我不是你妹妹,不是。於貞雅在內心大聲嘶吼著。「吃水果嘛!若白哥,你看你都瘦了,沒有我在一旁照顧你就虧待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