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巧奪卿心

第18頁 文 / 溫小柔

    東方恕雙臂一伸,擋在人群之前,將兩人隔在自己身後。

    眾人在他面前急急停住步伐,不解的望著他。

    東方恕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不發一語的先替東方傑接上手腕,才輕咳了咳,轉而面對眾人。

    「各位稍安勿躁,且聽老朽一言。」他從容的望著面帶不懣的眾人,微笑道:「各位皆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前輩高人,行事如此莽僮,怕傳了出去有損名聲。總不能當真趁人之危,夾攻一名身受重傷、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他的意思。

    今日來此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擒下這惡人嗎?現在正好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怎麼可以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畢竟是他們傷了東方傑在先呀。

    別說眾人不解,就連凌允飛也奇怪的看著他。

    什麼時候這個老奸巨猾站在他這邊了?

    東方恕微笑道:「老朽以為,只要凌公子願承諾,自此以後不再幹這些傷天害理之事,改過自新,且願為之前所作所為彌補,從此行俠仗義,為武林謀福祉,這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眾人張口結舌,茫然的望著他。

    「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東方恕笑道:之邊有一句俗語:得饒人處且饒人;過去的事,追究也無甚意義,如此冤冤相報,江湖何時才有寧日?冤家宜解不宜結呀!不如此事就到此為止,各位以為如何?」

    「這事怎可就這樣算了?!我師兄苦練二十年的武功就是讓這惡人給廢了呀!」

    「就是呀、就是呀!盟主開玩笑的吧?」

    「要饒也得看這人值不值得饒!這惡人喪心病狂,誰敢保證他日後不會再犯?」

    議論聲四起,個個臉上帶著憤怒不甘的神色。東方恕不理會眾人的不滿,遙自向凌允飛微笑道:「凌公子,老朽信得過你口相信凌公子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以凌公子的人品氣度,理應是個正直無協的翩翩君子。只要你一句話,老朽在此為你擔保,今日你必定毫髮無損。」

    凌允飛挑眉笑道:「盟主就這麼對凌某有信心?」「只要凌公子一句話。」東方恕微笑。「至此以後,不再妄傷人命、不再竊取他人功力。」

    凌允飛望著眼前數百人,微微一笑道:「看來今日不答應也不成了,不是嗎?凌某也非不識相之人,盟主擺了個階梯,我總也不能蠢到不懂得順梯而下吧?」

    東方恕哈哈一笑。

    「既然已得凌公子應允,我等就可以安心離去了。今日一行受益匪淺,不但結識凌公子這位江湖異人,也為武林求得一個安心的保證,這都要感謝凌公子的識大體呀。」

    「不敢當。」凌允飛應付似的笑了笑。

    眾人愕然的看著東方恕與凌允飛旁若無人的談條件,不滿之聲漸起,一片嘩然。

    東方恕微蹙眉頭,略感不耐的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若有哪位英雄不滿老朽的決定,不妨等凌公子傷勢好了,改日再來討教,老朽絕不多言。今日既然以老朽為馬首是瞻,就這麼決定吧。」

    凌允飛揚揚眉,望著眾人不甘的神色,臉上自始至終帶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東方忽望著白雪棠,微笑道:「師妹,既然凌公子已不再與武林為敵,你也算達成任務了。不如就隨我等回中原?」

    白雪棠怔了怔,猶疑的覷了凌允飛一眼,慢慢點頭。

    凌允飛朗眸低垂,嘴角那抹笑意有些乾澀,卻沒抬頭與她詢問的眼眸相視。他知道她無言的問他,身上的毒是否需要她相助才能排除?如果她隨眾人離去,身子是否無礙?

    他不要她為了這個原因留下,雖然他知,除去這個原因,她也沒有任何理由留下。

    東方恕見大局底定,開始有些不耐煩,權威的聲音裡帶著幾絲催促:「眾人原班人馬乘原船離去,不可破壞島上一草一木。至於擒下的那幾名僕役家眷就放了吧。」

    一如來時的大張旗鼓,數百人又鬧哄哄的離去。只是來時意氣風發,走時充滿了憤恨不滿。

    第8章

    白雪棠婉拒了東方恕的邀請,獨自回到闊別了近兩個月的雁靈山山頂的小木屋。那裡有著她惟一的親人,她的師父。

    到紛紛嚷嚷的江湖中一遭,她才發覺自己竟是這麼懷念這裡。

    山風一樣的凜冽,空氣一樣的寂寥。小木屋依舊孤單的矗立在絕頂邊緣,終年不散的雲霧仍是那麼頑強的盤據在這孤獨的山巔。一切都沒有變,一如她離去時。而她親愛的師父是否安好?

    白雪棠發覺自己竟濕了眼眶;生平不知流淚為何物的她,頭一回有這樣澎湃激動的心緒。這讓她在感傷的同時,不由得有幾分訝異。

    她輕顫的推開門,木門「咿呀」一聲緩緩開啟。

    「師父……」

    木屋裡陰暗黝沉,她閉了閉眼,習慣性的朝師父慣常打坐的方向望去。

    「孩子,你回來了。」老人緩緩張開眼,聲音裡一如往常的溫暖。

    淚水滑落面頰,白雪棠激動的奔上前,幾乎就要緊緊抱住老人。來到面前,卻突然憶起什麼似的,硬生生的頓住,僅是恭謹的屈跪在老人面前,壓抑過後平靜的聲音道:「師父,徒兒回來了。」

    老人微微一笑,瞭然的望著他那倔強自持的鍾愛徒兒,緩緩張開雙臂。白雪棠怔了怔,再一次紅了眼眶,奔上前撲抱住老人。

    打有記憶開始,她便不知道擁抱的滋味。雖然她與老人的關係既是師徒,也像是父女,但相處上一直是恭謹有禮的。她淡漠的性子,天生就帶著幾分疏離,從來不想與人有過分的親近,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而老人也一直是這麼與她平淡的相處著。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這個山巔到人世間轉這麼一圈,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離開,對她的人生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直到見到老人,禁不住見到親人的酸楚與激動,她才意識到她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

    至於是什麼改變了她,她還是懵懂的。

    老人慈愛的笑了笑,似乎比她早一步明白她的心思。

    接下來幾天,白雪棠一直是恍惚的。

    她的眼神裡似乎有幾絲焦躁和茫然,經常神思恍惚的立在危崖邊緣,望著腳下繚繞的雲霧,一站就是一整天。

    她的心境不再像之前的平靜無波,對這種孤獨平淡的生活也難再處之泰然。近二十年平靜的心湖,因為這兩個月的生活全部打亂了。

    然而她知道影響她的不是江湖上的五光十色,而是一直在心頭盤旋不去的人影。她痛恨這種感覺,甚至恐懼。她不要任何人、任何事改變她的生活,這讓她有種無力感,彷彿生命不再是自己的。

    愈是想辦法忘記,愈是忘不掉。雖然表面上的她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然而她卻是真真實實的困擾著。

    她的心已經活絡了,如何再將一隻曾經展翅高飛的鳳凰從此困在牢籠裡呢?

    「棠兒。」

    鮮少步出木屋的老人緩緩來到她身後。

    「師父。」白雪棠回頭,恭敬的喊道。

    老人微微一笑,望著山腰上繚繞的雲霧,輕歎道:「去吧,長大的雛鳥總是要飛的。」

    白雪棠怔了征。「師父您說什麼?」

    老人笑了笑。

    「師父是看盡人生百態、了卻俗念了,隱居在這山頭適得其所。你還是個孩子,該去闖一闖、看一看。」

    「師父,我……」

    「去吧,不必擔心師父。」

    白雪棠咬著唇,低聲道:「師父,我並不想離開。」

    「傻孩子。」老人慈藹的笑了笑。「為師的還不瞭解你嗎?定是江湖上有什麼讓你留戀,瞧你這幾日心神不寧的,難不成是有心上人了?」

    白雪棠怔了征,白皙的臉上慢慢浮上一層紅暈。

    老人一笑,看著這一手帶大的女娃兒情竇初開了,也不禁為她高興。白雪棠默默的望著遠處的山嵐,好半晌,才低低說:「那人……不是好人。」

    老人又是一笑。「孩子,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好與壞的區分是誰定下的?」

    「他……他殘害不少名門正派,是個人人唾棄的大惡人。」白雪棠低聲的傾吐內心的掙扎。「我該殺了他的,可是我沒有。有好幾次我可以下手的,但是……我終究什麼也沒做。」

    她與老人近二十年的隱居生涯,造就了她淡漠的性格。她從未與任何人談論自己內心的事,即便老人之於她似師似父。從前心如止水,內心一片清明,即使數日甚至數月不與人交談也無所謂。然而再一次回到這裡,內心卻是充滿了矛盾與掙扎,自然而然就將所有的心事告訴她惟一的親人了。

    老人點點頭,很高興她的轉變。人總要有七情六慾,他最鍾愛的徒兒不該將她的青春葬送在這個山頭。

    「你心裡必定認為他不是惡人,否則依你的性子,又怎會猶豫不定?」老人微笑道:「孩子,你太是非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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