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溫小柔
白雪棠心中也轉著同樣的念頭,秀氣的柳眉忍不住苦惱的蹙起。
突然樹叢後傳來一陣異聲,凌允飛自然的牽起她的手,低聲道:「看看去。」
白雪棠渾然沒察覺任何不對之處,任由他牽著手,矮著身子探近花叢。
花叢後,何丹若手插著腰,嬌聲叱道:「你再跑嘛,我就不信你逃得了姑奶奶的手掌心!」
地上跪著一名身穿灰色短打的僕役,雙手合十,連連求道:「小姐,求您繞了小的吧,小的身子骨虛,禁不起小姐的折騰呀!」
何丹若柳眉一豎,冷冷道:「我可沒說要你的命,只不過要你試試我新制好的毒藥。沒有你試吃,我怎麼煉解藥?!待你服下後,我觀察看看自然就可以煉好解藥替你解毒,你擔心個什麼勁!」
僕役連連磕頭,哀聲哭泣著。
「小姐您找別人試毒吧,小的沒那個福氣……」
「囉嗦什麼!」何丹若從懷裡掏出一顆碧綠色的藥丸,「趕快吃了它,別惹姑奶奶心煩!」
僕役一勁的磕頭,怎麼也不敢伸手去接。
何丹若冷哼一聲,突然快速欺近他,捏著他的下顎,將藥丸塞進他嘴裡。
僕役一個不察,藥丸咕嚕一聲吞了進去,待要伸指掏嘔出來已經太遲了。
何丹若拍拍手掌,得意的說:「你服下這顆藥丸三個時辰之後,開始飢火中燒,不停的想吃東西,卻怎麼吃也吃不飽。只要眼睛看到的你都想吃,包括糞便泥沙;不論你吃了多少東西,還是覺得飢腸轆轆,就算脹得要死了,還是忍不住想吃東西。最後所有的東西也不能滿足你的腸胃,你便會開始啃自己的手指頭,連手呀、腳呀都吃完了,還是餓得很。這種情形會一直持續三十個時辰,才在昏餓的情形下死去。所以我把這毒藥取名為『飢餓三十』,你說貼不貼切?」
僕役恐懼的瞠大眼睛,全身不停顫抖,好半晌才從呆愕中驚醒,慌怕的連連磕頭,哭道:「小姐您饒了……饒了小的吧!求求您賜給小的一顆解藥,小的願為您作牛作馬……」
何丹若擰著眉,冷冷道:「為我作牛作馬的人還少得了嗎?不是說了解藥還沒制好,你緊張個什麼勁?等你發作之後,我觀察看看是什麼情形,說不定福至心靈,解藥的方子就讓我想出來了。」
僕役哀哀哭著:「如果……如果想不出解……解藥,那小的……小的不就……」
何丹若冷笑,「你瞧不起我?三十個時辰我肯定想得出來。」
「那……那……」僕投抽噎道:「如果我已經啃掉手指頭,小姐才想出來,那……那……」
何丹若不耐煩的說:「啃掉就啃掉,有什麼打緊?就買你沒了手腳也活得成,怕什麼?」
僕役一呆,想到屆時自己缺了手腳的畫面,眼底慢慢浮起怨毒的神色。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毒婆娘,老子已經忍你很久了!今天和你同歸於盡!」說罷,突然朝她撲去,惡狠狠的抱住她。
何丹若驚呼一聲,顯笑道:「你恁也不自量力!」衣袖一揮,僕役仰天而倒。
冥霄島上的廝僕丫環均已廢去武功,因此制住他對她而言輕而易舉。
何丹若快速的點了他幾個穴道,冷笑道:「你就安安靜靜地享受飢餓的滋味吧,就算姑奶奶我想到解毒的方子,也不會替你解了,誰叫你膽敢冒犯我!」
僕役雖然不能動彈,卻還能張嘴說話。他後悔莫及的哭求著:「小的知錯了,小姐……小姐饒了我吧……」
花叢另一端的白雪棠已經氣得全身顫抖,再也忍耐不住,一躍而出。
「你怎麼如此殘忍?」
何丹若沒料到花叢後藏有人,嚇得連退數步。
「你……你什麼時候躲在那裡?嚇人麼?」
白雪棠美麗的臉龐漲得通紅,怒道:「你快想法子替他把毒解了!」
何丹若拍拍胸口,平息了驚嚇,斜睨著眼看她。
「我幫他解毒,你來替他?」
白雪棠握緊拳頭,幾乎捺不住衝動要一掌打死這個心如蛇蠍的女子。「你竟如此草菅人命,你還有沒有良心?!」
何丹若撇著嘴,冷笑道:「喲!教訓起我來了。別以為師哥護著你,你就了不得了。告訴你,師哥是站在我這邊的,只要你惹得我不高興,我隨時可以讓你嘗到和他一樣的滋味。」她指指地上的僕役。
正想從懷中掏出什麼毒藥施在她身上好教訓她時,不意發現凌允飛施施然從花叢後走出。
「師……師哥……」
凌允飛點點頭,沒有多餘的招呼,逕自蹲下身子,手掌拍開那名僕役的穴道,另一手在他下腹注入內力,助他催吐體內的毒藥。
何丹若抿著唇,不敢吐出半句不悅的言語。
「以後別隨便找人試毒,島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凌允飛執起白雪棠的手,冷淡的囑咐,隨即飄然遠去。
何丹若望著兩人的背影,恨恨的咬牙切齒。
「待你醉血釀的毒發作,看你求不求我!」
第6章
天還朦朦亮,廚房煙囪的炊煙已裊裊升起。一日之計在於晨,冥霄島上的早膳是一日三餐中最為用心的。只不過主子們一向有著怪癖,從不在膳房裡用餐,只好為難這些下屬們一個個將精緻的早膳往主子們的廂房裡送。
丫環小翠端著一個銀盤,盤裡有數樣精緻的餐點。一碗冒著熱氣的香梗米粥、一碟金華火腿、一碟西湖熏魚、一碟雞炒乾絲、一碟時令青菜,另有幾樣鮮果,正準備送往凌允飛交代的貴客白雪棠的房裡。
「小翠。」何丹若由花徑走出,輕喚著丫環。
小翠一聽到她的聲音,端盤的手不禁抖了一抖。
昨日聽砍柴的雜廝阿貴哥說起小姐曾逼他服下新煉成的什麼飢餓三十的毒藥,若非有少爺相救,只怕早已命喪黃泉。聽得他們幾個下人心驚膽戰,成日提心吊膽,做起事來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受害者便是自己。他們都知道這個心狠手辣的小姐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當著少爺的面或許不敢放肆,但隨時都可能暗地裡要了他們的命。
小翠臉色蒼白,面如死灰的望著她。
何丹若看了眼盤中的菜餚,微笑問:「送去西廂房的?」
小翠點點頭。
「菜色不錯嘛,福嬸的手藝愈來愈進步了。」何丹若微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拉開瓶塞,小指在裡面掏出一些粉末,輕輕灑進粥裡。
小翠眨眨眼,不解的望著她。
何丹若微笑道:「待會送去給白姑娘時鎮定些,要是讓人看出了不對,這碗粥就由你喝下吧。」
小翠顫抖道:「有……有毒?」
何丹若揚起眉,冷冷望著她。
「什麼時候這麼多嘴了?嫌這張嘴長在臉上不好看麼?」
小翠一驚,想起半年前有名丫環因為說錯了一句話,讓她下毒蝕爛了一張嘴巴,從此以後那名丫環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而且只能吃些流質的食物,最後終於受不了苦楚自盡而亡……想到這裡,她更加抖得幾乎站不住了。
何丹若皺眉,淡然道:「你這樣辦得了什麼事?你該知道我一向不能忍受辦事不力的人。」
小翠心驚膽戰,嗚咽道:「奴婢……奴婢不會讓白姑娘看出來的……」
何丹若定定的望了她半晌,揮揮手道:「去吧,別給我出什麼差錯。」
小翠戰戰兢兢的將銀盤擱在桌上,垂手靜立一旁。
白雪棠淡淡道:「你先出去吧。」
小翠躊躇半晌,囁嚅道:「白姑娘,你……你不吃嗎?」
白雪棠單手支頤,神情恍惚,多日來陷入茫然矛盾的思緒裡,顯得有點憔悴,此時心不在焉的回道:「待會吧。」
小翠雙手經著衣擺,幾乎哭了出來。她知道如果白雪棠不吃,即使錯不在己,但她那惡毒的主子達不到目的也會遷怒於她。
「白姑娘,冷……冷了不好吃,您……您快點用吧,別……別擱太久……」
白雪棠略微煩躁的抬眉望了她一眼。
「那我就不吃了,你拿下去吧。」
小翠一慌,噗地跪在地上。
「白姑娘,您就快吃吧!小翠往後每到清明會給您上香,為您祝禱……」
「你在說些什麼?」白雪棠皺眉,聽不明白她的胡言亂語。
小翠擦著淚,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
白雪棠歎口氣,覺得這些人怎麼和自己一樣有些莫名其妙。是不是來到這個島上的人行為舉止都會不太正常?否則自己怎麼也變得不太認識自己了?
她皺眉的拿起調羹,胡亂的在粥裡攪了一攪,輕輕舀起一匙往嘴裡送。
也許這丫環不喜歡別人忽視她精心料理的餐點,才會這麼難過吧?就算沒什麼胃口,多少也給點面子。
她勉強笑了笑,安撫道:「我這不是吃了?你就別難過了,先出去吧。」
小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連連在地上磕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內疚不已的哭道:「多謝白姑娘救命之恩,您是個好人,小翠對不起您……往後每年今日和清明,小翠會為您準備鮮花素果,感謝白姑娘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