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謝上薰
「皮酥肉嫩,真好吃。」她一向很捧場。
自己家人見怪不怪,於還幽則瞧得有點不好意思,她和世軒均屬於較拘謹的人,絕不在人前做出親密言行。可是,光瞧他們相親相愛,備極綢繆,絲毫不惹人反感,反而有點感動他們之間真情流露,坦直率真,說真的,教人不羨慕也難!
「看來你們的好事近了。」還幽輕道。
「那也得等你成為我們二嫂之後再說。」
「阿蘇,你說真的?」丁華容一時無法消化這則好消息,「你真要嫁給小四?噢,太好了,你不用離開媽媽身邊了。」
「媽,你很奇怪耶,我嫁人是因為我愛他,才不是為了方便跟你做連體嬰呢!」
「你這脾氣哦,哪個婆婆吃得消?只有老媽來承受了。」
紫蘇向母親扮個鬼臉,逗得大夥兒全笑了。
於還幽羨慕的看著紫蘇流麗一身幸福的光彩,如意嫁得深愛她之郎君,夫家與娘家又是一體,不必調適自己去適應新的生活和家人,永遠備受寵愛。
桑世賢馬上開香檳慶祝,咧開嘴笑說:「棒呆了,有你們這些自願犧牲者,我更能逍遙自在過我的獨身生活。」
袁紫蘇朝他舉舉杯,「別高興得太早,大哥,我突然發覺我有牽紅線的特異功能,像爸和媽、二哥和二嫂,搞不好下一個就輪到你,或三哥。」促狹的目光溜過去。
桑世徽險些嗆到,「別看我!醫生的行情好,容易作媒。」
「可是三哥你看起來雄赳赳氣昂昂,比較迷人耶!」
「比目魚,管好你老婆!」
「呆子,向比目魚求救,他只會幫著阿蘇設計你。」桑世軒對他嗤之以鼻。
桑小鰈不以為忤,直瞅著紫蘇笑。
桑寄薇瞧在眼裡,歎在心底: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桑寄民卻有不同的看法,他反而認為桑小鰈是那種立定目標便有勇氣努力到底的少有人才,別看他外表文弱,似乎沒主見,不對,絕不是,瞧他追紫蘇那股子熱呼勁,可知他受得了氣、耐得了煩,正是生意人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
他決定收攬桑小鰈加入旗下。
「世賢,你是醫生,不可能改行?」他一個一個來。
「大伯,怎麼你還沒死心!」世賢躲開他的逼視。
「世軒,你呢?」
「別浪費專業人才!」不愧是律師,一語切中要點。
桑世徽看看手錶,咳嗽一聲,說:「我跟人調班回來的,去打個電話問局裡有沒有事。」找腳溜走。
「這是什麼世界?」桑寄民怒視二弟:「你有四個兒子,卻沒一個肯為我們父親所創下的基業貢獻自己的一生!可憐我只有一個兒子,身體卻不是很好,不能過分勞累,你們想害他英年早逝嗎?寄薇的女兒又還小……」
桑寄生明白他在借題發作,並不理會。
「大伯!」桑小鰈一本正經的說:「我去。過兩天我就去公司向你報到。」
「你──」桑寄民沒想事情這麼順利。
「除了我,好像也沒有別人了。」桑小鰈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坦然說:「大哥要念醫學系時,就把從商的重任轉移給二哥,二哥自認志趣不合,又移交給三哥,結果三哥說他不耐煩坐辦公桌,又賴給了我。誰教我最小呢,我只有接受!」他說著握住紫蘇的手,又笑說:「我不像三位哥哥很早即決定自己將來要走的路,念哪一系對我都沒有差別,也不覺得念商討厭,我想這一行大概還適合我吧!而且,從小我就打定主意要跟紫蘇結婚,並且要給她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讓她不用為家計煩惱,盡情去畫畫、寫小說,做生意是我所能選擇的最好一條路。」
「我說過我不要你為了我而犧牲你的興趣!」紫蘇微蹙眉,「你這樣會使我有心理壓力,你知道嗎?」
「不只是為你,更為我自己。我需要肯定自己的價值!」桑小鰈安慰她,「我是成年人,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若非對從商有點興趣,怎麼也不敢加入桑氏企業,而你,是在後面推動我的那隻手,令我渴望做一個真正的大男人。」
「你本來就是男人,我早知道啦!」
他捏捏她的小鼻子,「你上次還說我是大男孩。」
「記憶力那麼好幹嘛!」紫蘇的表情嚴肅,「你想做就去做,我會支持你。只希望你能夠從工作中得到快樂,才不致有後悔的時候。」
「我就等你這句話。」
桑小鰈毫不顧忌的當眾親吻她面頰,臉紅的反而是紫蘇。
「大伯,姑姑,你們歡迎我加入嗎?」
「我當然歡迎。」桑寄民笑開懷。
「可是,你原先的工作呢?」
「知道今晚你們會來,我已辭職了。」
「小鰈,這非兒戲,一旦你加入就注定了這一生必須辛勤努力的工作,你不能三天兩頭沒興趣就說不幹了。」桑寄薇醜話說在前頭。
「我最喜歡需要努力的事。」他的眼睛愉快的閃動著,「再怎麼困難也難不過我追紫蘇妹妹的辛苦吧!」
「別又扯上我!」紫蘇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哇──」他故意大聲哀嚎,苦著臉叫:「痛死我啦!你又欺負我!」
「這麼痛嗎?對不起!我好心疼喲,幫你揉一揉哦!」她的手往他大腿上一摸,狠狠掐了他一把,臉上仍帶著魅人的微笑。
桑小鰈霎時齜牙咧嘴,表情痛楚,卻不敢再喊痛了。
第八章
庭園裡的冬菊開花了,其色韻幽美,其品味清悠,旋舞冬的激情。
紫蘇不捨錯過這股典雅幽情,搬出顏料,即興寫生。
她畫過人物、山水、動物、蟲鳥、花卉,特別喜歡畫花;拜師習得油彩、版畫、水彩,最愛使用水彩,因為下筆容易,材料也簡單,隨時想畫就畫。
「紫蘇,」還幽上樓來,「休息一下,吃點水果。」
紫蘇不發一言,聚精會神畫完最後一筆,看看滿意了,把彩筆扔進小水桶內,脫下沾了不少色料的罩袍,走過來。
「二嫂,下次我作畫時,拜託別跟我說話。」
「好啦!」人門不久的還幽總是處處小心。
「對不起,我在工作時簡直惡形惡狀,你別理我好了。」她以歉然神情看著新嫂子,又自個兒笑了起來。「難怪比目魚說我不適合外出上班,省得氣死那位可憐的老闆。」
於還幽秀秀氣氣的笑。「比目魚又沒回來吃晚飯,工作愈來愈忙,你很不習慣對不對?妳吃得比以前少了。」
「瘦一點也好,冬天穿厚衣上相。」
「嘴硬啊妳!」
紫蘇也不否認,叉一塊蘋果慢慢咬著。
「以前被他粘得很煩,如今訂了婚──」左手舉到眼前觀賞,小巧的鑽石戒指很配她纖細的手指,以圓拱形細鑽與切割細膩的T鑽來烘托戒心那顆白鑽,鑽石不大,才四萬多,是桑小鰈自己存錢買的,意義不同。「反而好像疏遠了。」
「他總是男人嘛!男人若沒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教他怎挺得直腰桿?你也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另一半是個沒出息的男人是不?他剛進入一個新的領域,頭一、兩年必然要花許多心血在工作上,打基礎嘛,不苦下工夫很難穩得住腳。」
「二嫂畢竟在社會上歷練過,說得頭頭是道,教我不心服也難。」
於還幽適切的笑。婚前她已辭去工作,專心到世軒的事務所幫忙,結婚後更是同進同出,恩愛逾恆。
桑小鰈和袁紫蘇也喜氣洋洋的訂了婚,他還說:「我就是要把你的心訂下來後才敢進桑氏企業,要不然以後工作較忙,沒時間看緊你,你不曉得又飆向哪裡去!到時我怎麼辦?我這麼愛你,失戀多可憐。」他愈來愈厚顏敢講,而且一逮著機會就抱她、親她。
甜蜜的滋味尚未嘗夠,他的工作就愈來愈忙了,這固然可看成他表現不錯,公司才敢把重要的工作交給他,但另一方面,身為未婚妻的她也太可憐了吧!
「我要自力救濟!」她這麼決定。
是晚沐浴後,她坐在比目魚房裡等他下班,心想入睡前總該見一面。
灰綠與乳白共組的臥房,舒服溫暖,在暈黃燈光下,一張俏皮可愛的沙發搖椅很吸引人想坐上去,從CD架上挑一張抒情音樂放進一旁的音響中放送,同時注意到音響旁擺了一些日文會話的教本和錄音帶。
「比目魚什麼時候開始對日文有興趣?」她奇怪,拿起一本翻閱,完全看不懂,若是英文她還能半猜半懂,日文則像一堆蝌蚪文,看得她昏昏欲睡。
輕柔的音樂對她好似催眠曲,打了老大一個呵欠,把腳抬到腳凳上,決定邊睡邊等他回來,一舉兩得,只有聰明人才想得出來的主意!
半小時後,桑小鰈踏進臥房,瞧見這一幕,不由胸中柔情蕩漾。他明白最近有點忽略她,新的工作帶給他很大的心理壓力,難免顧此失彼,只有一件事是無庸置喙的──他愛她!無可救藥的愛上這個集美貌、性靈與智慧於一身的女人,她那麼耀眼而且特殊,為了永遠把她留在身邊,他鞭策自己努力以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