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葉雙
到了後宮,雖然備受尊寵,可是在後宮裡爾虞我詐的生活中,她還能可愛嗎?
只要稍一不慎,就怕不能信守對東亭大哥的承諾,好好的活下去,所以她必須時時讓自己處於冷靜的狀態。
她沒應聲,他倒像是說上了癮似的,一雙手忙著替她包紮的同時,那張薄而有型的唇也跟著不斷地開闔著,「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樣子,不舒服時就要說,痛就要喊痛,想哭的時候就要大方的哭,嬌嬌柔柔的多惹人心憐。」
聽著他的叨念,輕煙的心竟莫名的微微一酸。
可以恣意表現心緒,被人放在掌心中嬌寵的日子她不是沒有過,只是那似乎已經離她太遙遠了。
「還有,不要動不動就不說話,姑娘家可以沉靜少言,但是不能什麼事都悶在肚子裡,這樣誰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一丁點兒也沒發現自己嘴碎得像是一個老太婆,關雲揚兀自叨念著。
他忙不迭地拉起衣擺,俐落地撕下自己身上的襯衣,幫她把上了藥的腳給包好,最後又在上頭打了個完美的結。
「好了。」處理好一切,卻發現她望著他的眸光中摻雜著一絲絲的愕然,被她清靈的眸光盯得很不自在,關雲揚終究忍不住的問:「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輕煙無言,輕搖螓首,她怎麼能告訴他,方才在他輕柔的處理著她的腳傷時,她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在那一剎那間,他的影像和東亭哥的身影似乎徹底的重疊,合而為一。
她有一種被珍寵的感覺,那種感覺既叫她懷念,也讓她心酸。
「你在看什麼?」她的眼神好專注,雖然她是盯著他瞧,可是他卻感覺得到她似乎是透過他追尋別人的身影。
她是在想紀東亭嗎?
這樣的念頭讓他的心頭泛起一股莫名的酸味,也讓他剛剛才平息下來的憤怒驟然再升。
「走吧!」關雲揚有些粗魯地握著她的手臂,將她從石頭上拉了下來。
對於他突然的舉動,甫從過往回過神來的輕煙並沒有多說什麼,縱然她的雙腳在觸及地面時,再次傳來一陣蝕人心肺的疼,但她也只是微微瑟縮而已,連大氣都沒有喘上一聲。
「你又逞能了。」僅僅只是輕淺的瑟縮,關雲揚還是注意到了。
他暗罵自己的不經心,又氣她說不聽,即使不舒服還是暗自隱忍,簡直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沒事,真的。」努力讓自己忽視腳上的疼痛,讓自己站穩,輕煙甚至勉強自己在臉上掛上一抹笑容,但她光潔的額際,那豆大的汗珠已經說明她的不適。
關雲揚見狀,暗咒了一聲,二話不說地就回過身,然後蹲了下來。
瞪著他那面向著自己的厚實背脊,她完全不解其意,只能愣愣的看著。
「上來啊!」見她像是個木偶人似的僵在原地,他揚聲催促著。
他要背她?!
「這不太好吧!」
難不成他是打算把禮教逾越到極限嗎?
方纔他的舉措還勉強可以解釋為是在情急之下,得替她包紮傷口,可是現下……
「有什麼不好的?」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關雲揚一個大男人的確很難瞭解姑娘家的心思,只覺得她這樣別彆扭扭的有些煩。
基本上他是好意,要不然以她的傷勢,要是讓她自己走,別說是趕路了,只怕那速度可能比烏龜快不了多少。
那麼他們今晚就得露宿荒郊野外,他一個大男人是無所謂,但她是嬌嬌弱弱的姑娘,怕不被那狼嚎獸叫給嚇得半死。
要不是因為她的特別,他可難得有這樣善良的心。
再說,這可是很多喜歡他的姑娘家求都求不到的,而她竟然還這樣顧慮東,顧慮西,看了就叫人心煩。
「我們怎麼說也是男未婚、女未嫁,要是傳入了他人的耳中,我們……」輕煙試著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思。
但關雲揚卻聽得不耐煩,索性伸手往後一扯,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頓時讓她重心不穩,纖細的身子整個撲跌在他厚實的背上,然後不等她捉穩,他毫不費力地起身就走。
他健步如飛的步伐當然也逼得她不得不將雙手攬上他的頸項,因為要是她不捉住他,鐵定會跌得鼻青臉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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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微稀,星子高掛,晌午的那麼一耽擱,果然讓他們錯過了住宿頭。
看來他們今晚真的得要露宿野外了,無奈之餘,關雲揚只得找到一個較為平坦的河邊。
正準備放下輕煙時,耳邊卻竄入她均勻的呼吸聲,他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自己的動作,輕巧地將她放在一旁的大石上,接著不忘脫下外衣,輕輕地覆蓋在她的身上,免得她著涼。
但即使他的動作再輕柔,仍是驚動了向來淺眠的輕煙,她一睜開雙眸,睡眼迷濛之間就見一張臉在她的面前不斷的放大。
想也沒想的,她下意識的伸手一揮,一個大大的巴掌聲就在那張臉上響起。
五指的紅印立時閃現,那聲響同時震懾了兩人,也讓輕煙整個人從迷濛中清醒過來。
她定睛一看,心立時涼了一半,怎麼是他啊?
跟著斂下眼瞼的她立刻發現身上那件還殘留著他的溫度的外衣,當下另一半還溫熱的心也跟著涼了。
這下她真的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怕她著涼,他好心替他加外衣,結果竟然被她給摑了一巴掌。
她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佈滿羞慚的臉低得幾乎埋進雙膝中,輕煙那蔥白的十指更是不知所措的絞成麻花辮一般。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關雲揚原本滿肚子的火氣就要爆發,但見她這般無措的模樣,心忍不住一軟,話鋒一轉地說道:「我們錯過了宿頭,今晚得露宿荒郊了。」
「嗯。」她點了點頭,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於是伸手指了指他頰上的紅手印,吞吞吐吐地道:「那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還好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這麼痛了,要是故意的那我豈不是得讓大夫瞧瞧了。」
原本只是想讓氣氛輕鬆些,但此話一出,輕煙的頭立時垂下,且還垂得比剛剛還低,整個人只差沒立刻挖個洞鑽進去。
瞧她這模樣和她平時的冰冷倒是大異其趣,關雲揚眸光充滿興味的直瞧著。
但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他的神情突然凝肅起來。
「該死的!」
一聲沉沉的低咒迴盪耳際,輕煙敏感的察覺到週遭的氣氛似乎快速的在轉變,她再也顧不得不好意思地抬起頭來,朝著關雲揚問:「怎麼了?」
「看來我放心得太早了。」
簡單的一句話,立時讓輕煙的心提到了喉頭,她緊張的四下環顧,可是入眼的除了逐漸陷入黑夜的林子之外,再無其他。
「快上來!」他起身衝到她的身前,想捉緊時間帶她逃離。
意識到他的緊張,這次她沒有多說什麼,雙手一伸就攬住他的頸項,然後緊緊的環住。
只要能逃離,她什麼都不在乎!
她唯一不懂的是,皇上既然有心讓她出宮,為什麼還派人來追他們,他的用意究竟是什麼?
心中的不解讓她忍不住附在他的耳際問道:「皇上的葫蘆裡究竟是在賣什麼藥?既然要放我出宮,為何又這樣緊緊相逼?」
「這不是皇上的人。」側耳傾聽了半晌,關雲揚肯定地說出這樣的結論。
「若非皇上,那又會是誰呢?」他的回答讓輕煙更是不解,她久居深宮,照理說應該沒有任何的仇人,難道這些人是針對他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帶著她豈不是累贅,想到這一點,她連忙說道:「你快放下我吧!帶著我,會拖慢你的速度。」
她理智的建議換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背著她正準備運氣飛竄,突然間他的腳步一個踉嗆,輕煙對他來說應該不算有任何的重量,可偏偏原本該走遍全身經脈的勁氣卻突然停滯。
關雲揚心中一驚,一抹不祥的預感直竄心頭,莫不是……
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她連忙跳下他的背,著急的問:「你怎麼了?」
可是雙腿才著地,她的身子也跟著變得軟綿綿的,若非關雲揚再次伸出援手,只怕她身上的傷又要多上好幾處。
奇怪了,剛剛下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才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全身無力?
用力撐起她搖搖晃晃的身子,他從她的眸中看出她的疑惑。
「這林子有沼氣,我們可能中毒了。」
「那……怎麼辦?」後有追兵,他們又中毒!
面對這種險境,輕煙向來冷靜的心思也不由得亂了。
此刻的她六神無主,心亂如麻,只能憂心地望著連站都站不穩,卻還伸手穩住她的男人。
她心裡頭記掛、擔憂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他的安危。
他帶著她出宮,替她治腳傷,又背著她趕了一天的路,這份情她慕容輕煙都記在心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