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花大亨

第6頁 文 / 喬南儀

    他和她前兩次見到的他並無太大的不同,一頭不挺馴服的黑髮仍然微亂,襯衫領口也鬆開了兩顆,袖口卷高到手肘處,露出一大截黝黑結實的手臂,看來既隨性又瀟灑。這麼近距離且明亮的燈光下,她才發現他的右眼角延伸至髮際處,有一道淺淺的淺白色疤痕,但這不但未減損他的魅力,反而令那張俊美的臉龐更添一股邪氣的性感。

    從一見面到現在,成剛的態度一直十分自在。他詢問她的工作情況,和她閒話家常,態度輕鬆得活像她是個相識多年的老朋友,這令她原本有些緊繃的心情稍稍和緩了些,開始能用比較平穩的心情去面對他。

    「妳在觀察我。」成剛啜著咖啡,慢條斯理地道:「如何,我通過妳的審核了嗎?」

    「噢。」凌依藍微微臉紅,為自己的失神而臉頰發燙。

    幸好侍者在此時送上附餐,暫時免除了她的困窘。

    「你和沈嘉琳怎麼樣了?」侍者離開之後,她問道。

    見他不解的表情,她提醒他。

    「大約三年前你曾和她交往過。你不記得了?」

    他先是微微蹙眉,腦中開始閃現一些印象。他想起來了!沈嘉琳是社交名媛,出身世家且驕縱任性,當時他的確和她交往過一陣子,只不過後來便不了了之,若不是她提起,他幾乎要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我記得她,但和她早已沒有聯絡。為什麼問?」

    「她曾經是我大哥的女朋友,卻因為你的介入而分開了。」

    「是嗎?」

    凌依藍微側著頭,想看出他是否有心虛或不自在的跡象,但他看來卻似乎一點也不認為那和他有關係。

    「或許女人對你投懷送抱是家常便飯,但是當時沈嘉琳和我哥哥論及婚嫁,卻因為這件事而鬧分手,所以我哥哥一直對你很不諒解。」她說。

    成剛以微微聳肩做為回答。當時是沈嘉琳主動接近他、對他示好,他後來由某些人口中得知她當時和凌健飛之間有些問題,但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幾個月後,他和沈嘉琳漸行漸遠,他也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些年來,他和凌健飛碰面的次數不少,卻鮮有交談的機會,更談不上是朋友,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凌健飛一直還對他存有敵意。

    「我無法說我很抱歉,畢竟感情的事是你情我願,只要雙方都還是單身,那根本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問題。」他溫和地說。

    她沒有再做評論。她瞭解人總是有選擇的權利,畢竟感情是雙方面的,更何況兄長和沈嘉琳並沒有婚姻的約束,也稱不上是任何人的錯。

    「既然妳哥哥對我不諒解,他對妳來找我有什麼看法?」他問。

    「他非常不高興,還警告我離你遠一點,別和你有所牽扯。」

    「但妳還是來了,嗯?」

    「我已經過了由人家告訴我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年紀。與其聽信那些傳言,不如由我自己來做判斷。你是否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也得由我自己親自印證後才會知道,不是嗎?」

    成剛先是揚眉,然後笑了,一絲激賞由心底升起。這個女人令他驚奇!原先他預期會見到一個被所有人寵壞、驕縱任性的富家千金,年輕美麗卻是腦袋空空,但她顯然比他想像中要聰明多了。

    「妳考慮過我的提議了嗎?」凌依藍還沒回答,他已經逕自接了下去,「據我所知,妳目前並沒有固定的交往對象,和詹能傑也僅於是朋友關係。」

    「你調查過我?」

    「不算是,社交圈裡並沒有秘密。」他舒適地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腹部。「摸清對手的份量有助於增加我的勝算。把醜話先說在前頭,有助於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誤會,辦起事來也會簡單得多。」

    他坦率的表情令她秀眉微揚。「你總是這麼直截了當嗎,成剛?」

    「我只是不喜歡浪費時間。我的成長環境教會我這一點生存之道,而這些年的商場歷練告訴我,它有時還滿管用的。」

    他雖然在微笑,眼底卻有些嘲弄的成分。「為什麼?」她輕聲問。

    「什麼為什麼?」

    「你看起來不像是想結婚的人。你時常這麼做嗎?」

    「什麼?」

    「向一個女人求婚嘍。」

    「沒有!事實上,妳是第一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雜誌上說你正在和李芝瑩小姐交往。怎麼,她不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符合我就不會向妳求婚了,凌依藍。」他沉穩地回答,目光直視著她。「我要的是一個妻子,一個瞭解我在做些什麼、對我的事業有所幫助的對象,這才是重點。」

    「我明白了。」她半晌後才道。「你要的是一個能幫助你提升形象,對你有正面加分作用的人選,重要的是她還要懂得應對、舉止大方得宜,才能合乎你所有的要求。我說對了嗎?」

    「沒錯!」她直率且正中靶心的結論令他驚訝,更為她居然能看透他的心思而心生折服。

    「我不知道我有這麼大的能耐。」她攪動著杯中的咖啡,表情頗為玩味。「在我答應你的求婚之前,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多瞭解一下彼此?」

    「妳想知道什麼事,儘管問。」

    「我看了幾篇關於你的報導,知道常盛集團董事長陳常盛非常器重你,還有計劃的栽培你成為他的接班人,連他的兒子都沒得到這樣的關愛,有人甚至在猜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雜誌上報導的事妳只能信一半,另一半則是當八卦看看就好。如果寫的是假的會令人生氣,如果是真的會令人氣到死。」

    他戲謔的口吻令她微笑了起來,連最後一絲防備和忐忑都消逝無蹤。

    「他非常倚重你。」她輕聲道。

    「是的。」他過了半晌才淡淡地回答。「陳董事長是我的恩人,我所能回報他的便是盡我所能,做好他要我做的每一件事。」

    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唇角有著冷漠的線條,彷彿談論的是天氣般無關痛癢的話題。凌依藍凝視著他,「談談你的事,成剛。」

    「妳想知道些什麼?」

    「都好。比如……你是哪裡人?」

    成剛的笑意微微隱去,一會兒後才聳聳肩膀。「我也不清楚我是哪裡人。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們就一直在搬家,住在屏東那四年是最久的一段時間。十五歲那年認識陳董事長之後,我就到台北來了。」

    「噢。」她咬住下唇。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她就不該再往下問,但是一股莫名的衝動卻湧了上來。她想更瞭解他,想知道他臉上的疤是怎麼來的,是什麼樣的出

    身背景令一個鄉下孩子能如此堅毅地奮發向上,直到今日擁有一個龐大的企業王國。然而知道這些又怎樣呢?

    「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在她能思考之前,這句話已經不受控制地溜出口。

    「除了母親之外,我還有弟弟和妹妹。弟弟目前在美國念大學,妹妹則是天天抱著她的寶貝相機往外跑。她自喻為懷才不遇的藝術家,在我看來,那代表的是成天拍些奇怪的昆蟲和石頭,再加上無所事事到處閒晃。」

    她彎起嘴角。「你母親對你們的要求很高?」她往下問。

    「那倒不會。她一向任我們自由發展,只要不學壞就好。不過有一段期間,我想她對我十分失望。」成剛輕描淡寫地接續道:「我父親是個出租車司機,不過他喝酒的時間比開車的時間多,少數清醒的時候不是在咒罵我們拖累了他,就是打老婆小孩出氣。

    我的弟弟妹妹還太小,只有我敢跟他頂嘴比拳頭,也因此他最痛恨我。我小六那一年,他被車行開除後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還要我去幫他買酒,我不肯,被他打斷了三根肋骨,在醫院躺了半個月。」聽她倒抽了一口氣,他泛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很難想像,嗯?我的童年是一家五口擠在五坪大的鐵皮屋裡渡過的,我敢打賭妳連鐵皮屋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她勉強吞嚥了一口,無法否認他的話。「他呢?」她低聲問道。

    「他死了。」成剛面無表情地回答。

    凌依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經過了這麼久,安慰的話早已失去意義。「我懂了。」

    「我不認為妳懂。」他澀澀地道,抬起頭看她。「妳呢?我想妳小時候一定是個穿著蕾絲衣裙,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還有司機接送妳上下課的小公主。」

    他的眼中沒有嘲弄的成分,平和得像是在揶揄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是的。」她輕聲承認。「我從小就念美國學校,小學畢業後就到美國去了,直到大學畢業後才回來,被安排進入家族企業工作,沒什麼特別的。」

    「對妳來說或許一點都不特別,但很多人的人生不是這麼理所當然的,必需要透過不斷的競爭才能生存。」

    接下來是好一陣子的沉默。凌依藍咬著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麼。他說的對,她的確是幸運的。她的成長過程是在最周密的保護和呵護之下,從來不需要為了生活而費心,但他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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