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芙蓉
可是沒辦法啊!躲著沒用,也只能逃了!
「事不疑遲,我得趕快回去跟父親談個明白,這回可不能再堅持為了晁家一門榮耀、而要我繼續留在殿下身邊!」
否則別說榮耀沾不上邊,怕是大禍即將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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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快叫大伙收拾細軟,連夜潛逃吧。」衝回家中,氣喘吁吁的晁玄鈺,對著睡眼惺忪的父親,劈頭丟下這麼一句毫無頭緒的建議。
方才好不容易,她從宮中最角落偏門,威脅小兵不得洩漏她行蹤,偷溜出來。家裡其他人都知道,此刻她應該在宮中值夜,所以一到家,晁玄鈺也不敢先驚動大伙,只將父親一人吵醒,商量今後對策。
「呃?」三更半夜不得好眠,晁書霖聽女兒氣急敗壞的將他從榻上好夢中硬生生拖起來,愣道:「什麼潛逃?難道……你做了什麼好事惹皇子動怒?」
「是還沒做,不過馬上就會做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他雖看重你,可你年輕氣盛,脾氣太沖,容易惹事,早該收斂;何況大皇子是君、你是臣,怎能輕言違逆大皇子之意?」
「我不違抗不成。」
「開玩笑,你耍什麼性子?即使被批評為愚忠,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對了,他到底要你做什麼,讓你這麼無法忍受?」
「他要我、要我……在宮中過夜……」少見的扭扭捏捏,越說越小聲,晁玄鈺有些難以啟齒。
「身為禁軍統領,要你值夜也應該,何況你不早擔任過了?」
晁書霖似乎不覺得有哪兒不對勁,果然是晁玄鈺血脈相連的父親,連遲鈍都很像。
「不是這樣,是他要我……在他『宮裡』過夜……不是外頭,是裡頭。」她加重語氣重新強調一次。
「禁軍不守宮裡,難道還守邊疆?」晁書霖完全無法理解,這麼多年來,不也是這麼在宮中工作過來的女兒,到底是哪兒不適應。
「爹,皇子可是要我陪他『促膝長談』過夜!」晁玄鈺急了,父親根本沒弄懂她的意思。「萬一讓他發現我女扮男裝,這可是欺君之罪呀!」
「他怎麼可能會發現?沒卸衣裳,誰知道你是男是女?」這可都得感謝他女兒向來就活潑好動,連半分女人家的柔弱都沒有。
「他一定會發現!」晁玄鈺斬釘截鐵回想著這陣子的不尋常事件,顫道:
「上個月,幾個宮女失手,不小心把我推落御花園池裡,大皇子體貼地要我在宮裡更衣,我換的心驚膽跳的;十天前我用午膳時,鬧肚子疼,他大方地要我在偏殿休息我也不依,可我後來聽說,那頓午膳似乎讓人下了瀉藥。」
說的有些激動,晁玄鈺怎麼看都覺得自己萬分無辜。她一心跟隨皇子身邊,盡忠職守,可皇子卻對她真有非分之想!「若非他授意,宮裡誰敢動我?」
「你可曾做出什麼舉止,讓他懷疑你是女人?」再怎麼迷糊的晁書霖,這下也發現問題大了。
「你沒胸沒腰沒美貌,粗枝大葉又笨拙,大皇子這樣也看的出來?啊,真不愧是咱們聰明的大皇子。」
說著說著長歎一聲,晁書霖遙望宮中方向,一臉敬佩。也正因為有這樣出色的大皇子李朔,晁書霖才會全力支持女兒出仕;可如今……
喂喂,爹,現在不是你該佩服他的時候呀。她忍住想扼住爹爹頸子的衝動。她爹老把李朔當成什麼一樣膜拜,可也要看時機呀?
「他不是因為懷疑我是女人才刁難我,他……他根本就是弄錯了,他看上的,是—是身為男人的我。」
晁玄錳越想越惱,當真讓皇子看穿真相也罷,但卻是在這麼滑稽的情況下,因受追求而曝光……對於身為女子或身為武將的她,都是天大羞辱。
拼了一條命,她也絕不讓他逮到她!
「啊?謠言果然是真的?」晁書霖一臉訝然。
「真……真不愧是大皇子,不同於時下……時下凡夫俗子迷戀女色,呃,這應該說是與眾不同,還是獨樹一格?」
「爹,別光顧著稱讚大皇子,快想想辦法,咱們晁家接下來能怎麼辦?」
「即使你來個避不見面,也同樣是藐視聖命。何況你現在該還在宮中當差,一逃,立刻就是一項擅離職守的罪名冠你頭上。」
總算認真了些,晁書霖開始想著,怎麼樣才能保全晁家。「而且,難保皇子一怒下會降罪整個晁家啊……」
「可若我不反抗殿下,馬上會被發現我欺君哪!」晁玄鈺心一橫,她抵死不願再見到李朔那張曖昧的笑臉!她立定主意,從此討厭那個下流男人!
「但晁家人口眾多,要一口氣全數逃出,是否過於困難?還有咱們家的資產,要一起遷移也不方便。再說,全家逃走形同反叛,咱們沒有後路可退。」
「現在可顧不得錢財、田地這等身外物。」晁玄鈺咬唇思量道:「全數脫逃是困難了些,若是化整為零,分批由各城門四散竄逃,應該會更快些。」
「別說現下有宵禁,夜裡出入京城更須有皇子令符,否則無法通關。」與其說晁書霖小心謹慎的提醒女兒逃脫的難處,不如說他懶得放下現有權勢。
能不逃最好,畢竟離鄉背井太辛苦。
如果有法子解除大皇子對女兒的糾纏,那更好。但……有什麼事,能解除大皇子對晁玄鈺的額外關注?
「令符我身邊就有一個,以往我同皇子微服出巡時,都由我向守門官打招呼。因我們常常出巡,皇子索性將令符擱我這兒一副。出城不是問題。」
「除了逃,就沒其他法子可想嗎?」
「我是決計不回去的。」無名火升起,她就是為他的舉止覺得生氣。弄了大半天,他的噯昧全是為了私心?他竟將她當成男人——愛慕嗎?
扮男人扮的不成功,她會傷腦筋,現下扮的太成功,她卻覺得很嘔!大皇子的眼睛有沒有問題啊?他喜歡她……好吧,她心裡雖有些小小的高興,可一想到底,她還是滿腹無名火掀起。
「不論如何,你先躲一陣子吧。」晁書霖最後點頭道:「殿下那兒,咱們先找個借口擋下他的好奇心,看是要說你急病還是重傷也好,爹再另想法子轉移殿下注意,保護晁家。怎麼說,晁家也是功臣之後,殿下該不會如此無隋。」
「爹!」晁玄鈺不免有些感動。她爹從來崇拜大皇子,現在竟然為救她,而願挺身承受皇子的怒火,果然還是父女情深呀。「一切,就麻煩爹爹了。」
晁玄鈺匆忙回到房中,一面收拾包袱,她一面想著,當時她究竟著了什麼魔,怎會輕易允下改扮男裝、進宮當差的請求呢?
正要解開外袍的同時,碰觸到那方繫在腰間的禁軍統領令牌,晁玄鈺不由得愣了愣。禁軍統領的身份與地位,可讓她花了一番工夫才掙得的呀……
試問當今世上,還有多少女人能同她一樣,位列朝臣,守護皇子,為這個天下貢獻一己之力?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拋開三年來努力的成果……
三年?是啊,她陪著皇於已經有三年了啊……
「我當年的決心,到底都跑哪兒去了?」
準備逃亡的她,停下收拾行囊的動作,陷於回憶中。
她敬佩大皇子聰明才幹,也心服他英明果敢,原本打算就這樣守在他身邊一輩子,即使終生不嫁也無妨,可是……
如果他不對她展開追求的話,他們可以一直維持君臣分際,當朋友的……虧她對他掏心挖肺、忠心耿耿,他竟背叛了她的信任!
「都是李朔那混球的錯。他不該色慾薰心,不該貪戀男色——」都是他突發奇想,讓她不得下被逼走。
啊,她真想把他拖出來打一頓,以消她心頭的震天怒氣。如果不是他,她何必像個欽犯一樣潛逃?他為什麼就不顧念君臣一場,不留個退路給她?
「如果你再微服出巡讓我堵到,看我不把你打個半死才怪!」李朔不肯乖乖當個聖明國君,晁玄鈺也毋須做個忠義臣子!她打定主意與他斷了干係。
越想起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晁玄鈺越是憤怒。
最後她準備更衣,拆了束髮巾子,披散長髮打算等會重扎,從五斗櫃中拿出墨色夜行衣換上。要逃就要快。
只是沒料到,一瞄見被壓在最底層、讓她長年以來視而不見的女子衣裙時,她又不自覺地停下動作,拿出那些衣裳擱在桌上。
無論是首飾、衣裙,她早在十七歲那年,便將這些會妨礙她出仕的東西拋開,至今連怎麼穿戴梳理,幾乎都遺忘了。
都下定決心要走人了,怎還會動輒惦念,為了留在他身邊的種種努力?
「不過以後就毋須這麼麻煩了吧?」她一咬牙,卸下長袍和裡衣長褲,她光裸白皙的肌膚,才觸到房裡冷凝空氣,便起了點點戰慄。「好冷……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