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芙蓉
「過來,讓我瞧瞧你的傷勢。」
晁玄鈺被拉扯之下,心頭一驚,滿懷盔甲重新落了一地。
「我說沒事就沒事。」
「胡扯,哪裡是沒事?」李朔瞇起眼,目光落在晁玄錳微微翻開的衣襟,角度不偏不倚,直窺進裡頭白綾。「看你胸口包紮成這樣,何時受了傷的?」
「我沒受傷,那、那不是、不是……」晁玄鈺一面不客氣的打掉李朔企圖揪住她衣領的手掌,一面退開步伐。
慘了慘了,她怎麼樣也找不著好借口。都怪她一時大意,竟讓他發現了她的秘密。現在,怎麼擺脫他?
「有傷在身,為何不告假回去休養?無端逞什麼強?」對晁玄鈺一再閃躲,李朔開始不悅。「我說過,最恨別人欺騙。即使是你,也不許瞞我任何事。」
李朔對晁玄鈺屢次撥開他指掌的反抗之舉,倒沒有特別追究。
他從以前就知道,晁玄鈺愛逞能,猜想也許是晁玄鈺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殿下,您就別再靠過來——」一步步後退,退上台階,被逼到書桌前的晁玄鈺,本想閃躲,卻被李朔以更快的動作,用雙臂將她牢牢困在書桌前。
「殿下,請別怪玄鈺犯上!」她急欲逃脫,閉上眼睛猛力揮拳,此刻,她也顧不得是否會傷了他。如不傷他逃出困境,她會身敗名裂,招致他的怨恨!
「有本事,你就犯吧。」
李朔輕易攔下她揮舞過來的右直拳與左勾拳,而後拾腿擋下晁玄鈺出其不意的猛烈正踢,巧妙地完全封住玄錳四肢,將她牢牢困在他與書桌間。
他輕笑,對晁玄鈺的攻擊全然沒有放在眼裡,只當是晁玄鈺在與他玩鬧。「好了,給你機會,快解釋這白綾底下是怎麼回事?」
「這、這您要我怎麼說呢?」她掙扎著,心兒乍停。來到皇子身邊三年,未曾想過有一天,皇子會對她的事如此在意。雖然滿懷感激,可也十分無措。
她總不能說,這白綾底下是、是、是她……不該帶來宮內的私人東西?
「好吧,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看了就知道。」李朔輕吹了聲口哨,一手揪住她衣襟,用力扯開——
「大皇子殿下,左相國有事晉見——」
領著左相國來到右書房的禁衛軍副統領宇文輝,才站定在敞開的房門口通報,看見房內一景,頓時一愣,便忘了原本要說什麼。
副統領與左相國,親眼目睹大皇子李朔,將晁玄鈺統領壓倒在書桌上,令其動彈不得,並且準備扒了對方衣服的樣子……
「咳咳!」低下頭,連咳數聲,宇文輝轉身伸手一擺,對著左相國說了。「皇子此刻有要事待辦,可否請左相國晚點再來?」
「是、是……」忍不住拿出懷裡方巾,拭去額際冷汗的左相國,只希望自己剛才什麼也沒瞧見。「我半個時辰以後再來。」
天啊,怎麼他就來的這麼不湊巧,偏撞見了大皇子不可告人的秘密?這一來,萬一皇子怕這醜聞被他張揚,說下定會對他——
左相國摸摸與自己拐處了五十年的頸子與腦袋,真不想與它告別……
「左柏國,這你就不懂了。」宇文輝像是知之甚深的拍拍左相國肩頭。「是大皇子的話,我想半個時辰,應該不夠,您一個時辰以後——」
話還沒完,宇文輝就讓漲紅著臉、匆匆忙忙衝過去的晁玄鈺給撞了一下。
「啊!糟了!」兩人看見晁玄鈺離去,開始擔心起他們是不是妨礙到了什麼,一回頭,就見大皇子似笑非笑的倚在書房門口,看著他們。
「左柏國,有事進來呈上——宇文輝,罰你今晚值夜。」轉身才要進書房,李朔像是想到了什麼,對著宇文輝回頭輕笑。「你可知受罰是何原因嗎?」
「太饒舌?」他常為此受罰,已成習慣。
「不,是你謊報數目。下次記得,至少說六個時辰。」
當夜,李朔批完奏章,才躺下便翻來覆去,始終靜下下心。三更打梆聲響起,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一夜難眠。這一切,只為了有個疑問盤據心上。
「晁、玄、鈺。」
他低吟這名字數次,腦中浮現的,不再是當年那個爽朗豪氣、無畏無懼的十七歲瘦小少年,卻是如今這位嫵媚有餘、壯碩不足的禁軍統領。
晁玄鈺確實是在隱瞞他什麼。這點讓他極為不舒坦。他拿晁玄錘當心腹、當密友,而晁玄鈺卻不肯對他交心?
今天晁玄鈺先是不願卸下盔甲,後又執意不肯讓他察看傷勢,是不大對勁。
李朔慢慢回想起,這三年來,他確實未曾見過晁玄鈺有過袒胸露背的時候,一同微服出遊,迫不得已,兩人同宿一處,晁玄鈺也堅持守夜,不曾與他同榻。
清麗的外貌,一點也不低沉的嗓音,平坦的喉間,纖細的手臂,雪膚玉頸,還有幾乎每個月都向他請了幾天病假……
記得有一次李朔沒準假,就見到晁玄鈺鐵青著臉,抱著肚子直喊疼,連值班也不成。還有,方纔他無意間見到白綾似乎緊緊束縛著什麼……那若不是傷……
「總不成……玄鈺他是……」他自床上坐起,赫然驚覺這諸多疑點,可以拼湊出一個答案;不想還好,越想越讓人心頭不寧,想不起疑也不成。
他的唇邊緩緩浮出一個瞭然於心的笑容。他下了床,披件外衫使出了宮殿,在空蕩的後宮走著。
過去他對女人沒有特別興致,至今未娶,可不代表他不僅欣賞女性;只是總希望,能找到個不柔弱、夠資格與他匹配的聰明妃子,這樣比較有意思。
而現在……「也難怪……玄鈺說不出口嗎?呵呵呵……哈哈哈……看來,愚昧無知的人,是我才對。」勢均力敵的對象,是他一直想尋得的。
不過晁玄鈺若將他當好友,就不該瞞他。思及此,笑聲漸減,劍眉蹙起。
「晁玄鈺呀晁玄鈺……你、會、後、悔、的。我說過,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許欺騙我——包括你。」
晁玄鈺一連請了幾天病假,沒回宮任職,並非畏罪潛逃。
事實上,她認為那些小事情,應該不至於曝光;頂多,她回頭去跟皇子賠個不是,順便帶個藥方之類的,當作她已經看過大夫,說幾聲感謝皇子厚愛,相信皇子向來大量,不會同她計較什麼。
最大的問題卻是,如何避免今後的危機?有一必有二,無三不成禮,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人找到破綻?
今天她鐵了心,決定要萬無一失才回宮。
一大早,晁家內府中,就聽見晁玄鈺房內傳來奇妙的對話:
「不夠,再用力些!」厲聲命令,咬牙進出聲的,正是晁玄錳。「我沒說停就下准停!」
「將軍,我們……我們已經使勁了全力,真的不行了!」幾名侍女唉聲連連,彷彿已經快斷氣。
「再用力點,再用力點……呀……好,這樣、這樣可以了。」
晁玄鈺喘息著趴在床前,讓左右各兩名侍女使盡蠻力、扯緊白綾,將她上身捆的扎扎實實,平平坦坦,雖然幾乎令她喘不過氣,可她至少心裡十分踏實。
「我說、我說將軍,您這樣不會很難過嗎?我看您的臉是灰綠色的呢。」
「沒關係沒關係,再把新打造的盔甲給我拿過來。」
年前她就特別拜託西方名匠,幫她重新量身打造的新戰甲,終於做好送來了,輕薄涼快,但不失堅韌為其特點。這樣,就算天氣再熱些,她也足以應付。
呵呵,今天開始,她什麼都不怕了!
「還有一半的人都去哪了?」匆忙回到宮中,晁玄錳看著剩下的士兵們,就直接問道:「大操場也沒人,今天不是有騎射晨練嗎?我幾天不在,大伙就忘了?」
晁玄錳的新盔甲將她重頭到腳包得扎扎實實,外人只看得到她兩枚大眼睛,精靈地轉呀轉的。
「不不,是大皇子一早,就把其他人召集至皇宮外護城河邊,說要今天改練泅水。」
「泅水?」覆面頭盔恰恰遮掩住她驚愕表情。「為何改練游泳?」
知道問不出所以然,隨即她拍拍部下肩頭命令道:「咳咳,我身子依舊有些不適,萬一大皇子追問起來,你們就回報說,今兒個我還沒銷假回來……」
最喜歡在操練的時候,好好教訓部下的晁玄鈺,此時不得下放棄晨練。若只有部下們,她不下場也罷,可加上個大皇子攪局……
看樣子,前幾日的事情,果然引起他不悅了。得快溜為上,等過些天,也許皇子便會把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給忘了吧?但願如此!
「我說……晁大將軍,平日你不總說,練習為武技精進的基礎,怎麼,今天想偷懶嗎?」李朔不疾不徐的聲音,從她身後飄了過來。
「不不、剛剛湊巧身子開始有些……不適。」晁玄鈺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
「不適?剛告假回來還是沒治好?外頭的大夫果然不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