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芙蓉
她總算找到了個可以名正言順、誓死不屈的理由逃避他了。「所以,為了車茲王,我不可能成為你的人。若你再逼我,就算我殺不了你,至少我殺得了自己。」
他並沒動怒,反而像是滿意她的答案,他退了開來。「好一個烈女。」
「你可以留下我的東西,然後快滾。」舒了口氣,她覺得總算雨過天晴。
「這東西,對你真這麼重要?」他摸出懷中的金鎖片,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錯。」她準備伸手去拿。
「那麼……等到你成婚之夜,我會拿它當作你的賀禮。」他迅速閃開,握住她柔荑,似笑非笑的告訴她:「萬一你這次又跑了。我就毀了它!」
「不要!」意識到自己過於緊張,她咬牙問道:「只要明天入了車茲境內,公主就是理所當然的車茲王妃,你……能在明天還我嗎?」
「可以,若是明天舉行婚禮……」他輕笑。倏忽,像是想起什麼,他的臉色陡然變得陰沉起來。「不是說公主受到驚嚇,無法會客,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啊?」她一時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問什麼。她不就正被他逼問著嗎?
「三更半夜的,你逗留在納蘭齊雷的營帳裡,有何用意?該不會,公主和左翼提督之間……有什麼曖昧吧?!」
看他陰森神情,她背部不禁打了冷顫。她可是待在自己營帳裡,但這話卻不能實說。何況,就算步樂和雷哥哥之間真有什麼,戴綠帽的是車茲王、又不是他?先前他自己想強索她!不也是讓車茲王當烏龜嗎?這傢伙現在又斤斤計較什麼?
「因為、因為太害怕了……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賊人來襲……我請提督保護我……提督、提督出去巡視營區了。」害怕他的狂熾眼神,謊言早已出口。
「今後我會保護你。叫納蘭齊雷少管閒事!」他強拉起她,將她抱出營帳。
「做什麼?」
「回你該去的地方。」他沉聲道:「別讓我知道你和其他男人有牽扯。」
「你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她亟欲掙脫他禁錮,也顧不得是否激怒他。「要提防你們王上被人家戴綠帽,最該防的是你!我警告你,你別再碰我!」
他愣了下,神秘一笑。「遵命,我的公主。」
向來只隨意將長髮紮成一束、盤在頭盔中的楚紜,開始編起辮子,換上侍女褲裝,戴了面紗、穿上斗篷,在營門口探頭探腦。剛剛聽伊那說,朱邪子揚走回車茲營區,換了幾個車茲士兵過來看守,此刻正機不可失,她便大大方方的踏出營門。
「主人有令,還請公主留步。」
她裝作沒聽見,自顧自的要回統領營。
「你這次是裝糊塗吧?」朱邪子揚的聲音突然自她身後飄來,同時,一雙牢固的大手擒住她纖細的肩膀。
她猛然一驚這次她可是包得很緊,他又怎麼察覺是她?她還以為他是靠衣服認人的。
他不容分說的除下她斗篷帽子,伸手攬起她髮辮,輕柔的拆下她的髮帶,將她髮辮在他手掌中攤開,然後低垂下頭,輕吻她散開的秀麗長髮。
半回過頭的她,做不出任何反應,許久,她只能任他不疾不徐的動作,他還不時抬頭與她詫異的眸子對望,淡淡一笑。
末了,他總算開口:「我見過許多生長在沙漠之國的女人,但能擁有這麼黝黑美麗水樣長髮的,你是第一人。不管你如何喬裝,這長髮總是瞞不了我的。知道嗎?光這長髮就讓人愛不釋手了,更何況是你絕艷的容貌、惹火的身段……」
「別說了。」她懷疑她是否哪裡病了,否則,怎麼會看著他的動作、身子卻像是著了火,彷彿他炙熱的吻,不是落在她發上、而是落在她身上?
羞怯交加的,她退了開來。「別忘了,我是你不能碰的女人。」
「我沒忘。只是,不管你為了什麼理由想見納蘭齊雷,我都不許。我說過,此後,除了車茲王,任何男人都不能接近你。請你回營。」
離天亮還有一些時間,若是在那之前,納蘭提督還不能出現的話,由誰來對西驪士兵發號施令?納蘭楚紜咬牙靜坐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了。
她自幼就謹守著父親教誨,對於身為納蘭家一員、誓死守護西驪的家訓從來不敢忘;能成為西驪右翼提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驕傲。不論在別人眼中,她這個女人是否太特立獨行、標新立異,她一直只是帶著傲氣,努力地完成每一件使命。
姑且不提公主不在和親行列一事、是她的疏失;加上兵權印符落在車茲的朱邪子揚手裡,更是她無法容忍的恥辱,若是再被人發現、她曾因武藝不如人而受他如此輕薄,顏面掃地的她,不以死謝罪還能如何?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朱邪子揚知道,巖窟中、與他相遇的女人,就是西驪的右翼提督納蘭楚紜!而同時冒名納蘭齊雷和步樂公主的她,若不能及時讓行列的統領出面指揮士兵,她假冒兩人一事,一定會在他眼前曝光!
若他知道她三番兩次欺騙他,也許,這次他會不顧車茲王的面子、而不知會如何報復她……瞬間,腦中計策飛過。她冷道:「燕河,過來幫我綁辮子。」
飛快的替楚紜紮好髮辮,燕河摸不清楚姐姐的用意。
「還要試嗎?朱邪大人好像認定紜姐姐就是公主,不讓姐姐回營……」
「我們的公主哪有這麼凶暴啊?」伊那嘀咕著。
「記住,瞞不了朱邪子揚,要讓車茲王知道,公主不在這,大伙都得死!」面無表情的撂下狠話,楚紜拔出腰間短刀。
「我要守護納蘭家的名聲,即使必須犧牲任何東西!」
「不要!姐姐!」
「住手!提督!」
第四章
「起風了。好大的沙塵。」
一手遮在額前、瞇眼看著遠方,一手護著懷中可人兒,緊抓著韁繩,納蘭齊雷擔心的低垂下頭。「公主,您不要緊吧?說不定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這樣也好。」多羅步樂淺笑了數聲。「呵呵,要是被困在這沙塵中,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永不分離。」
「公主!」看著苦笑的公主,納蘭齊雷比誰都不捨。但是這些話不該再提!好不容易他才死心的!
「知道嗎?齊雷,就算會死,我也不怕。死只是一瞬,活著……卻是無盡的痛苦啊!」忍不住,晶瑩淚珠,又開始在她眼眶中打轉。
「都已經說好不提此事的……別讓我為難,公主。」
「我知道,在你心中,納蘭家與西驪國,比什麼都重要,我懂。所以我願意成全你的心願啊!為了不引起兩國戰爭,我願意嫁給車茲王。」
深吸一口氣,多羅步樂恢復了冷靜。她不該任性的!她該知足。
齊雷願意為了她發誓終生不娶,她能作的,也只有不讓他擔心了吧?
「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納蘭齊雷沉痛一笑。
「可是希望在哪裡呢?」
「……如果我不是西驪的左翼提督,不是納蘭家的長子……」
「是啊……如果我不是西驪惟的一公主……」
無言的沉默、漂蕩在傷心欲絕的兩人身旁,許久,納蘭齊雷歎了口氣。
「沙塵散了……趕路吧!」
此刻,同樣希望沙塵大作的兩人,只能看著煙塵散去,明亮的夜空照射著前方無盡大漠;他人眼中的出路,對他們卻是前進一步就離絕望更近一步。
「可以緩下入關一事嗎?公主的身體不適,現在還無法離開營帳。」
聽到聲音,朱邪子揚腦中閃過一抹好奇,開始打量起西驪的左翼提督。
前夜過招時,他只注意納蘭齊雷的勇猛善戰,對於其他倒沒這麼注意。
之後他的心思,又全被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步樂公主」給鎖住,整晚光顧著不讓她偷溜出營帳,無暇分身。
他一思及公主老想見納蘭齊雷,不由得起了挑釁的心態。
不過不知怎的,當朱邪子揚見到納蘭齊雷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像是遺漏了什麼。好一會兒他才問道:「提督的嗓子有些沙啞……受到風寒了嗎?」
「朱邪大人何出此言?」楚紜突然發現,至今,她仍然不知道朱邪子揚的位階與官職;只知道朱邪子揚相當受到士兵禮遇與懼怕,但是他真正的身份呢?
昨夜,她二次出營時,朱邪子揚並沒有攔下她,讓她順利回到提督營。
當時,她一踏出營帳,她就急忙低垂下頭,同時她故意掀開營帳一角,讓守在營外、準備上前盤問她的朱邪子揚,見到一名穿著公主服飾、留有漂亮長髮辮、正嚶嚶啜泣著的女子斜坐在營帳一角。
他連忙想上前安慰,卻被伊那生氣的趕出營帳,而楚紜則趁著他分神的時候,瀟灑的踱回提督營。當她穿上全副戰甲時,剛好天方破曉。
她用他所欣賞的完美長髮,換得了自由。
只是心頭這份盤旋不去的懊惱,又是怎麼回事?她咬著唇,苦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