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芙蓉
到了這種地步,他反而冷靜下來,重新審視這整件事。
朝廷的勢力在北方式微,下令這互相敵視的兩家聯姻,一方面是為了測試白家與藍家的忠心,一方面也是為了彰顯朝廷的權威;外面還傳說是因為他擺不平眾多女人呢!真是鬼扯!
他一直明白藍家對白家有所圖謀,但他並不是好戰之徒,也不打算先發制人引起紛爭,只是小心地保護著白家。既然接到聖旨,非得迎娶藍香蘿,他也就盡忠的接受了她為正室,但是他並不以為自己會對她動心……
若是「結兒」所言屬實!那麼問題來了,藍香蘿和結兒兩人為何墜崖?真正的藍香蘿去了哪兒?結兒的身份又為何?
只是再根據衛武總管的佐證,藍香蘿自從藍家出發後,種種過分遮掩自己言行的舉動,也很怪異……所以最合理的解釋該是——結兒正是藍香蘿!
她只是佯裝失憶來探查白家虛實罷了!
藍家會這麼合作的讓藍香蘿嫁給他,而不會別有居心?不可能!
一得到這個結論,白鷹磊就不免有些惱恨自己先前對她的關心了。
只聽她的一面之詞就信了她,被她純真外表蒙騙是他大意;可是細想,藍家當然也不會隨便派出簡單人物來接近他!
但另一個念頭卻突然冒出——結兒不會欺騙他。
總之,藍家一定還會有所動作的。眼前,就姑且找找結兒口中的那位藍小姐,在沒將事情完全弄明白前,他選擇信任她。
如果她真的說謊……到時候……他有些猶豫了,他到底該拿結兒怎麼辦?
衛文嚴守分寸的輕敲了敲房門。「少主,抱歉打擾您休息,姜大人來訪。」
「姜大人?」白鷹磊皺了皺眉頭,他不記得賀客名單上有任何姓姜的人。
「平州長史姜仲堯。」衛文能理解少主的疑惑,他剛接到消息也同樣訝異。
「姜仲堯?」白鷹磊不斷的搜尋腦中所藏的資料。印象中,姜仲堯自幼就是有名的才子,平州刺史雖說是由統領北方十州的安北都督、楚廷王兼任,所以雖然姜仲堯在名義上只是平州的長史,但他卻是平州實質上的地方長官。
白鷹磊打開了房門,看著門口的忠僕。「他特地前來……」
衛文看著少主,沉默的點了點頭。少主的推測應該是正確的。
雖沒言明,但十之八九、姜仲堯正是代替朝廷前來監視這場婚禮的人——如無婚禮,即為抗旨。
白鷹磊思索了好一會兒,轉身回房拾起方才被他摔到地上的頭冠。
結兒這會不跳塔才怪。
「卑鄙小人!你明明說過不拜堂的!」結兒此刻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她身旁一左一右兩名身強體壯的侍女強押著她,又有兩名侍女一前一後幫她梳妝打扮,她只能乖乖的讓那些侍女們在她臉上東塗西抹的。「白鷹磊!你這個無恥的騙徒!」
她到底是向誰學來這麼多罵人的話?衛文和衛武不約而同的看著很有耐性接受她冷嘲熱諷,站在新房門口的可憐少主。他們倆開始相信她不是藍香蘿。
就算是那個可恨的藍家,也不至於連表面禮儀都不顧。
「如果我能決定的話,我不會逼你的,結兒。」白鷹磊完全不為所動的告訴她說:「姜大人執意要見到我們拜堂。」
「我管那個姜大人是什麼東西?衛武總管曾說過,可以找個替身上場不是嗎——」結兒才轉過頭瞪了白鷹磊一眼,就又被侍女們扳過頭繼續上妝。
她氣憤的喊話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聽說你原本打算在婚宴期間出外狩獵、根本不回來的!既然你自己這個新郎也可以讓人代替的話,為什麼現在又——」由於侍女們開始幫她上胭脂,她不得不閉嘴。
瞬時白鷹磊對她的警覺心提高了數十倍。結兒無意中透露出一個訊息,她搜集情報的能力非比尋常。他相信白家上下不會對這位「藍家千金」多費唇舌,但即使如此,結兒還是有辦法得到消息。她絕非泛泛之輩。
衛文開了口。「請別太激動,小姐。姜大人是平州長史,特別前來觀禮的。」他語氣加重道:「在這之前,這次賜婚的聖旨也是由他送來的。」
結兒一聽「聖旨」兩字,高漲的氣焰立刻被淋熄。頭又開始隱隱作疼,好像她已快想出了什麼,卻又模模糊糊的躲在記憶深處。「平州長史……他奉旨觀禮?」
「這次,名義上他雖是以私人身份前來祝賀,但……如果他沒親眼見到我們拜堂,後果可想而知。我和他曾照過面,所以我必須親自拜堂。」白鷹磊忽然有些慶幸他取消了狩獵的計劃,否則豈不落人口實?
他接著苦笑道:「至於你,雖然可以找個替身,但是秦夫人在場,她口風似乎不是很緊……為了避免日後麻煩,就請你暫時裝成藍香蘿吧。」
看到侍女們好不容易幫結兒梳理完如絹長髮、為她戴好刻有金翟的珠玉冠、紛紛退出房門後,兩位總管識趣的關起房門。
「我到底是為什麼非要受這種苦?」結兒絞扭著手中的絲絹,看樣子她可能把它當成某人的頸子。「你倒好,日後就算找回藍小姐,你大可儘管去過你的新婚生活,而我卻連要到什麼地方都沒著落?不行,非得要是真正的夫妻才能拜堂。」
只有這件事是結兒堅持的。在神靈前怎能作假?
「如果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不會棄你不顧。」白鷹磊拿起放在盤中的蓋頭巾,走到結兒面前。「你必須留下來。」話才說完,他就愣在原處沒吭聲。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站在白鷹磊面前的,都是位出塵絕俗的傾國佳人。
淡掃蛾眉如柳葉,重絳妝面似飛霞,翠羽花鈿若海棠,鳳簪鸞釵飄落雙鬢!一身朱色紅艷綵衣,素緞鑲邊六幅羅裙,絕代風華讓他一時驚為天人。
如果結兒能閉上她那張因為吃驚過度而合不攏、使她看起來變笨的殷紅朱唇就會更完美了。結兒呆住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看到鏡中美艷的自己;她會做不出任何反應的原因是——
「你剛說……什麼?」結兒已經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傢伙到底在想些什麼呀?他要她當他的妻子?「你要我留下來?」
白鷹磊回過神,馬上果決的拿頭巾蓋住結兒的玉冠。
再多看她幾眼,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必會全然瓦解。外面還有一票人正等著他們舉行婚禮,他可不能全憑衝動行事。
「如果你願意的話,日後白家就是你的家。」他言下之意不難理解。打從他們初次見面開始,他就有這種感覺,能讓向來心如止水的他起了想保護她的念頭,這麼奇特的女子,是他生平僅見,絕不能錯過。
「可我並不是藍香蘿!」結兒難以置信的喊道。
她一把掀開頭巾,準備好好的和他激辯一場。「我不是白家的媳婦兒!」
「但進了白家門的人——卻是你!」注意到結兒的動作,他強硬的握住她的手,制止她露出那張勢必會讓他意亂情迷的俏臉。
「聽我說,你只是忘了過去,也許你是藍香蘿,也許你不是,現在也不能下定論;可眼前我們若不拜堂,就是欺君抗命!事到如今,我別無選擇!」
結兒無法忍受聽到他這麼說,雖是實情,但心裡不免有些氣憤。什麼叫他別無選擇?她不也是嗎?他願意娶個毫無感情可言的妻子,她可不願嫁給不愛她的夫婿!
「我不答應!」結兒執拗的拒絕。
她下意識的伸手到腰間,察覺空無一物後,她立刻改變主意,抄起桌上剃刀,抵住自己纖細頸項,冷笑著恫嚇他:「如果我不是藍香蘿,卻頂替她嫁了你,不也是欺君?橫豎都難逃一死的話,我不如趁早結束這惱人的鬧劇!」
「但若你是呢?」鷹磊眼明手快的握住剃刀刀鋒,完全不在意那刀鋒的尖銳與割傷的痛楚。「現在不是做傻事的時候!」
這麼一來一往間,惱人的頭巾仍然被扯落地面,他們眼中裡照映出彼此。
「做傻事的人是你!」一臉慘白的結兒看著怵目驚心的紅艷鮮血、正沿著他的掌心、手腕流下,染紅了地面。絢麗的色彩正訴說著他對她的心意。
她怎能不為所動!她鬆了手,只顧著他的傷勢。「你快放開刀子!」
「你得答應我絕不尋死。」白鷹磊面無表情的奪下結兒手中的凶器。
「你難道不知道這麼做會疼嗎?」結兒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他冷漠表情下,那份滿盈的關愛。白鷹磊到底是怎麼想的?只因為把她當成藍香蘿就可以這麼不惜一切嗎?結兒執起他的手,拿原先那條被她絞扭得不像樣的絲巾縛在他傷口上。
「而你不知道那麼做會死嗎?」白鷹磊毫不領情的甩開了她的援助。
「我連來自何方,姓啥名誰都說不出來,這種情形下,我不可能和你成親的。」結兒知道今天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承諾,他是不會結束這場爭執的。「難道不能請藍家的人過來,證實我的身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