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岳盈
「若要我不知,除非己莫為。」陰惻惻的聲音隨著不斷自門外吹來的夜風盤旋在屋裡的每個角落,眾人忍不住都打了個寒顫。
「咳咳……」庫克咳嗽地起身,繞過杵在屋子中間的煞星去關門。「夜裡風寒露重,青虎大人不是身體欠安嗎?小心別著涼呀。」
戴著虎形面具的男人聞言好笑地看他一眼,打趣道:「多謝關心。不過,這裡最怕冷的人,可不是我呀。」
「你你……到底想怎樣?」再也受不了他的莫測高深,天仲謀色厲內荏地吼道。
「王爺以為呢?」虎皮面具下的美麗嘴唇嘲弄地微揚,「或許本人只是關心王爺,特來囑咐王爺夜寒風涼,多添件衣服……」
「你你……」放屁!他吞下升到舌尖的粗口,沒好氣地道:「你有那麼好心嗎?而且……你不是被……」
「咳咳……」這下輪到青虎咳嗽,面具下一雙深沉的眼眸直瞪天仲謀,警告道:「王爺應該知道輕重。」
後者嚇得閉嘴,並暗暗氣憤自己幹嘛聽話!
「你們可以走了。」嘉行公主冷冷掃了一眼在座的其他人,代夫送客。
「可是我們來都還沒有……」一聲軟弱的抗議囁嚅的響起。
嘉行公主微微挑眉,直視說話的男人,「大人如果有什麼具體的建議,當然可以留下來。」
「……」後者嚇得縮回頭,乖乖跟著同伴往外走。
終於,閒雜人都走光,裝飾著松、鶴長壽圖案的格扇門也在庫克的貼心下重新合緊,屋裡三人六眼,各懷心機地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天仲謀沉不住氣地開口質問。
「你不是身受重傷,今早才醒來嗎?為何這會兒就能上我這裡來?」
青虎沒有立刻回答,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才將眼光投向主人,嘴角冷冷一撇,「在下擔心若再不出現,便要被王爺拋棄了,只好拖著殘破的病軀前來。」
殘破的病軀?
天仲謀差點哽住氣,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逼,非但看不出青袍包裹下的高大身軀哪裡殘破,甚至覺得對方今晚格外魁梧結實,氣勢驚人。
他氣得罵道:「少跟我睜眼說瞎話!宮裡明明傳出你如何的英勇護駕,力戰蛇王門二弟子和他兇猛惡毒的蛇群,以至於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可我看你這樣子,根本不像受過傷。難道神農谷主真有起死回生的醫術,讓你一醒來就能活蹦亂跳?」
好無奈地看他一眼,青虎歎了口氣說:「王爺不知什麼叫障眼法嗎?」
「障眼法?!」天仲謀驚愕地喊道,「你沒有受傷?」
「在下若沒有受傷,早來質問王爺,為何派刺客進宮也不先知會一聲,害我差點就命喪黃泉。」他喃喃抱怨。
「我……」又不是笨蛋,幹嘛跟你說呀!天仲謀在心裡嘀咕,嘴上卻道:「當時情況緊急,哪裡有時間知會你。」
「我還以為王爺是想要在下的命呢!」他輕聲道,眼光卻冷利如冰刀地朝他砍去,嚇得天仲謀說不出話來。
「沒這回事。」嘉行公主笑咪咪地打圓場,「王爺怎會想要你的命?王爺倚重你都來不及。對了,你剛才說的障眼法是什麼意思?你受了傷,卻沒有外傳的嚴重嗎?」
「王妃聖明。」青虎懶洋洋地看她一眼,配合她轉移話題,「幸好有神農谷主出手,在下只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你是說……」
「在下汗顏。那英勇護駕的人其實是神農谷主,她出手如電,一掌就把刺客打死,在下根本沒出什麼力。」
「神農谷主的武功有那麼厲害?」天仲謀和妻子面面相覷,兩夫婦可都見識過慶伯利的本事,無法相信有人可以無懼於他豢養的毒蛇,一掌把他打死。
「太后的武功厲害嗎?」青虎不答反問。
「她名列天朝三大高手,自然厲害。」天仲謀不情願地回答。
「神農谷主是太后的胞妹,你說她厲不厲害?」
「什麼?」
「王爺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嘛!」
濃濃的嘲諷讓天仲謀再度下不了台,只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
「咳咳……這件事我們從未聽說。」嘉行公主再次出言緩頰,「所以……你今天來是……」
虎皮面具下的俊唇乖戾地垂下,直視向天仲謀的眼光犀利得彷彿要看穿他每個思緒,徐徐開口,「這些年來,王爺安分守己,對我等誓死追隨王爺的一干手下不聞不問,態度冷淡,在下以為王爺死了心,心裡對王爺著實失望,沒想到王爺會瞞著我等策畫刺殺行動……著實令在下所料未及、刮目相看。原來王爺沒有我等礙事,行事反而俐落。」
「這個……」天仲謀被讚得飄飄然的同時,聽出他聲音裡的不高興,連忙避重就輕,「你也別生氣,此事除了庫克外,事先我們誰也沒知會。」
「哦,原來在王爺心裡,在下還不及庫克囉?」
「呃……」教他怎麼說……
「或許你該反省的是,王爺為何沒找你共謀大計。」
「王妃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虎皮面具下的眼神一冷。
「你剛才不也說了,沒有你們礙事,王爺這次成功了嗎?」
「成功了嗎?王妃。」他反問。
嘉行公主臉色一紅,但她很快恢復鎮定,一臉懇切地說:「事情是不順利,這也是你來的目的,不是嗎?你說現在才是放手大幹的良機,愚夫婦願聞其詳。」
青虎也不囉唆,直接切入正題,「在下若是王爺,不會急著再次對付皇帝,反正有逢九難過十的惡咒,皇帝撐不了多久,索性先放下不管,把目標放在勇親王……」
「勇親王?」天仲謀訝異地喊道,「為什麼不是天平?」
「天平少不更事,即使佔了攝政王、皇太弟的位置,亦不足為懼,王爺不也這麼認為嗎?」
「可是他……」不像他原先以為的那麼無能呀。
看出他心裡的疑慮,青虎很快解釋,「若不是有安國公父子在他身邊出主意,天平早就亂了手腳。」
「原來如此!」一抹恍然大悟飛入眼底,天仲謀責怪自己為何沒想到這點。
「倒是勇親王手擁重兵,又是皇叔中最受皇室倚賴的。一旦皇帝駕崩,還得看他肯不肯擁護,天平才能順利繼位為帝呢!」
「你說的極是。」嘉行公主沉吟道,「但勇親王不易對付,我們該怎麼做?」
「首先,把皇帝遇刺的事栽贓給勇親王,逼得他造反,他所統領的六萬精兵將造成京城大亂。」青虎眼神陰狠地獻計,「就算趙政道和安國公再厲害,手中掌握到的也只有花朝統領的御林軍。兩虎相爭,我們漁翁得利,到時再除去少不更事的天平,皇帝恰在這時候駕崩,王爺有我的軍隊擁護,何愁大事不成?」
「妙啊!這招果然夠毒!」天仲謀熱血沸騰,忘形地高喊。
「王爺卻性急地想取皇帝的命……」青虎似笑非笑地瞅來,提醒他之前的錯誤。
「哈哈,我是……」後者尷尬不已。
「皇帝又沒死,這時照你的計畫行事也不算遲呀。」嘉行公主嬌笑地朝青虎拋媚眼,嚇得後者差點奪門而逃,「依我之見,不如先在皇親間製造矛盾,釋出對寶親王繼位資格的懷疑,讓人人想取而代之,方便咱們混水摸魚……」
「王妃之計更妙呀!」天仲謀讚歎道。
應該是更毒吧!
虎皮面具下的臉容微微一抽,眼裡的嘲弄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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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色如畫,晨風輕輕撩動她的面紗,仙梅腳步輕盈地走過曲折的迴廊、小徑,賞過沐浴在雪後新晴的陽光下燦爛綻放的冬花,心裡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前來探訪情郎。
跨進月洞門,眼前便是戴玥療養的廂房。幾天來,她到這裡就像走自己房間一樣隨心所欲,但這次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兩尊門神給攔下來。
「夫人請留步。」
新來的嗎?
收起被拒絕的不快,仙梅隔著梅蕊花形圖紋的帽裙——她痛恨戴帽子,但只有戴上這項繡工精緻的帷帽,以神農谷主的身份才能在宮裡自由出入——上上下下打量對方,發現不論是乾淨的、簇新的御林軍制服,偉岸的、英挺的體魄,還是兩張黝黑的臉龐都不陌生,是幾天來看熟的輪班護衛中的兩人沒錯。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還敢攔她,可惱呀!
瞇起眼,仙梅端起神農谷主的派頭,字字如冰地擲去,「我來為戴將軍複診。」
「戴將軍有客人,請夫人稍後再來。」其中一人帶著歉意回答。
這麼早就有客人?
仙梅訝異極了。
又是什麼客人這麼神秘,連她都不能見?還得等一下才能來?
忽然,一個可能性佔領思緒,鞭子般抽痛她的心。
難道是天韻回來了?
所以他不見她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