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芊喜
你是不是也是後悔生下我,才忍心不要我?如果真是如此,我不要活了好不好?可不可以就這樣了結自己,就當沒來過這世上?
突然間,她想起了蔡仲得那張自負的臉,想起他說要她當他的情婦時的表情,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宿命讓她遇上了他?
是不是她命中活該不能有一個家,老天爺才會安排她和他相遇?是不是她真的不能有名份?不能和自己的孩子相認?不能有著自己的幸福?
好悲哀呀!
她木然地推開房間走至廚房拿了把鋒利的水果刀,然後再將自己鎖進浴室,接著打開了水龍頭讓熱水慢慢地流著,霎時小小的浴室已煙霧瀰漫,沒多久,洗臉台上的鏡子已經蒙上一層霧氣。
她輕輕擦著鏡面,她了無生氣的臉孔出現在鏡子上,她望著自己出神了好一會,直到霧氣又沾上鏡面讓她再度又看不清自己。
她坐在浴缸的邊緣,一手拿著尖銳的水果刀在眼前晃了晃,森冷的刀光令她有股解脫的快感,彷彿那是……上帝的接力引之光……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偷的……
她無力地笑了笑,第一刀,輕輕劃過另一手的手腕表皮……
真是不得了呀,難怪嘛,孤兒院出身的就是沒有家教……
她是個專職的護士,明白人體的結構,她知道怎麼樣讓自己一刀斃命,但她不想,她看著自己的血正緩緩一滴、一滴地滴入滿水的浴缸中,血滴一進到水中彷彿像是散開的紅花,暈染了整缸的水,也暈染了她曾流過的每一滴淚……
偷病人的戒指,真不要臉!
可不是?聽說她還光明正大地勾引那位新進的張大醫生哩……
她又加深力道劃過一刀,皮肉的疼痛讓她瑟縮了下,她索性閉上眼,狠狠地補上一刀,因著意想不到的疼痛再加上浴室裡瀰漫的霧氣令她感到頭暈目眩,一個不小心,她仰頭一栽跌進浴缸中……
叩叩!
敲門聲急促地響了起來,范郁欣披了件睡袍不放心地起來一探究竟。
佳如怎麼了?怎麼在浴室裡待那麼久?
見裡頭的人沒回應,范郁欣在門外敲得更急了。
「佳如,佳如,你在幹嘛?快回答我,你可別嚇我。」她著急地試圖轉動門把,卻發現門已經被上鎖。
她又急又慌地猛敲著門,急得掉下了眼淚,她有股很不祥的預感,預感佳如會做傻事,這也是她放心不下立刻趕回來的原因,沒想到還是沒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到了這個地步,她只能祈求她平安無事才好呀。
她立刻找來了銅板和螺絲起子,奮力了好久,浴室的門總算被她破壞了,當她一進到浴室看見滿缸染紅的水時差點暈了過去。
天!這是怎麼回事?
她幾乎被驚嚇得不能呼吸……
她無力地扶住一面牆才不至讓自己暈倒,心臟像被絞毛巾一樣絞在一起,疼得她無法思考、無法立刻做出判斷,等到回過神後,她才邁著不穩顛簸的步伐,顫著手撥了求救電話,而她也終於癱軟坐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她沒有勇氣去探佳如的鼻息,她沒有辦法去面對這樣的情況,或許她只是一個路人的話就不會如此失去鎮定,但她是她的好友呀、是她的姊妹呀,教她如何能承受這樣的打擊?
為什麼?她為什麼這樣想不開?是她做得不夠嗎?她為什麼還不能將她當作至親姊妹看待?
老天爺呀,請保佑佳如她可千萬別出事呀!
范郁欣又慌又亂又難過地祈求眾神保佑;沒多久救護人員已經到了,幾個專護人員三兩下稍事處理過傷口後便將佳如抬進救護車,而她衣服也沒換地就和他們一同到了醫院。
經過了急救,也辦妥了住院手續,一切終於都穩定下來了。此時郭佳如正瞼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范郁欣則是疲憊又擔憂地望著她雙眼緊閉的臉龐。
她難過地盯著她,心裡沉甸甸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總算是救回來了,不然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打擊,她的身邊尚無親人好友過逝,這樣的一個生離死別已經超出她所能負擔的情緒負荷。
天,她好怕失去她,好怕、好怕……
經過了整夜的折騰,此時天剛露曉,窗外一片灰濛濛的景色,帶著一股凍人的寒意。
今天是個濕冷的陰天早晨。
接近中午的時候醫生率著護士來巡房了,范郁欣累得趴在床榻旁睡著了。
「小姐,你還好嗎?」巡房的醫生搖著疲倦不已的范郁欣。
她一驚醒,有些六神無主地抬頭四處張望!末了看了醫生一眼才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太累了。」
護土開始為郭佳如量體溫、測血壓,記錄一切數據。
「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這兒有專業的醫護人員在,你別擔心。」醫生好意地勸著,還不時打量她一身睡袍。
范郁欣被瞧得尷尬地拉了拉領口,不自在地問道:「請問她要緊嗎?為什麼還沒醒?」
醫生看了看手上的病歷表才道:「因為病人情緒明顯不穩,我們院方有給她開了些鎮定劑,所以暫時還不會醒。」
「那麼……」
「你放心,這位小姐的危險期已經過了,不過我倒是建議你得放鬆一下心情,否則可能會換你躺在病床上了。」中年醫師笑道。
「呃……」范郁欣不自在地笑笑,醫生說的對,她起碼得先回去把衣服換掉,尤其昨夜倉卒進醫院,她也得回去替佳如準備些住院的東西才成。
「回去休息吧。」說完,醫師便領著護士離開。
范郁欣隨後也離開醫院回去盥洗。
鈴鈴——
范郁欣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她梳洗過後正準備到醫院去陪郭佳如。
「郭小姐在嗎?」是李玲打的電話。
「你是?」范郁欣禮貌性地詢問。
「喔,我是她的律師,敝姓李。」
「喔,我知道了,你是李玲小姐,我是郁欣。」她和李玲見過幾次,知道李玲幫了佳如很多忙,她也很感謝她。
「她在嗎?」
「她……」她的口氣頓了一下。「她……現在不在。」她決定還是不要說出她進醫院的事好了。
「她出了什麼事嗎?」李玲聽出她的猶豫。
「呃、沒什麼,」她故作輕鬆。「對了,李小姐,請問佳如的案子現在是不是要準備上訴?」
「是啊,不過這件案子已交給蔡律師去處理了,咦?你不知道嗎?」
「蔡律師?」范郁欣不解地皺了眉頭。「哪一個蔡律師?」奇怪,不是一向都是李玲在處理的嗎?怎麼跑出一個蔡律師,而且還沒聽佳如提起過。
「蔡仲得大律師呀。」李玲信心滿滿地笑著。
「蔡仲得?!」范郁欣一驚。「那個大律師?」她早就聽過他的大名,只是他收費太高,否則她也想過請他接佳如的案子。
以他未嘗敗績的經驗而言,她相信他一定能幫助她們渡過這個難關。
「是啊,你不知道呀?」
「佳如的案子現在轉給蔡律師辦?」她驚訝地問道。
「沒錯,我相信這一次一定能還郭小姐一個清白。」
「那佳如……是怎麼請得動蔡律師的?」范郁欣越想越不對勁。
「這……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法院裡遇見的,咦?郭小姐沒和你提起這件事嗎?」李玲奇怪地問道。
「我……對了,請問你今天找佳如有什麼事?」她又轉開了話題。
奇怪,佳如和那司法界的奇葩怎麼牽上關係的?
「是這樣子的,剛才蔡律師來過電話,他希望今晚能和郭小姐一道用餐,順便談談案子的細節。」
「今晚?」佳如現在還躺在醫院裡,怎麼可能去?
「是,蔡律師會派車來接她。」李玲笑嘻嘻地說著。
突然間,她有了個念頭,她想代替郭佳如去赴約,一來不僅可以替她去瞭解案子的發展,二來可以和他商量費用的問題,她不願佳如再承受這一切的打擊,也不願他再痛苦地面對這一切。
她要代替她去,替她承擔一切痛苦,佳如已經承受得夠多了!
「好吧,今晚幾點,我轉告她。」
「大約八點吧,請她準備一下。」
「嗯,謝謝。」
「那再見。」
兩人收了線,范郁欣放下手上本來要提去醫院的東西,她腦中飛快地思索著,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總覺得佳如這次想不開和這名蔡仲得大律師好似有著一絲不尋常的牽連。
會是因為他嗎?如果不是這也太巧了吧,佳如的輕生和蔡仲得的出現都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這兩件事情會有什麼牽連呢?
在她南下籌款這段時間內,佳如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唉,不要再想了,反正今晚赴約就知道了。
范郁欣一身盛裝由一輛寶馬車走了出來!這裡是一間高級的法式料理餐廳,隨便一點動輒上萬,出入的多是些名流千金。
侍者親切地為她帶路,禮貌地替她拉開椅子坐下。
蔡仲得已經一派休閒地落坐於她的對面,只是看到來人不是他等的那人時,眉頭輕皺了一下旋及恢復原有的自若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