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茶菁
「杏兒,」他不知什麼時候沿用了她母親的稱呼,而且還十分自然,令她無法拒絕,「我們去吃午飯?」他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她。
「我沒時間。」她冷硬地說。但瞅著他失望的表情,不知怎地,她竟然狠不下心,「……好吧!」
「耶!」他歡呼的大聲嚷嚷,寂寞的表情頓時一掃而光,「下課我來接你!」
她頭痛起來,這不知是第幾次答應和他一起吃飯了。自從那天發過脾氣之後,他不但沒被嚇跑,反而因為鍾濤和林薇交往的關係,常常跑來找她。
她不太能理解地瞪著他頤長又結實的身軀,以及熱情開朗的笑容……
她實在沒必要再去回想痛楚的往事了,即使她不說,他明亮的眼睛也總是閃著柔柔的光,和濃濃的意。
她認為他是真正的——知道、懂了。
朦朦朧朧中,一種情緒明朗了起來。
當一棵飽經風霜的小樹苗,經成長而變得結實、堅韌和挺拔時,它同樣可以享受到那些生長茁壯的大樹,所接受的陽光。溫暖的陽光會不斷將燦爛的光芒,傳遞給它,慢慢撫平它身上所有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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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信滌還是很淡然,但是她不再排斥沈常朗慢慢地侵入她的生活——起碼在表面上是這樣。
早晨,她總是會「碰到」騎著自行車的沈常朗,然後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到林地理看一早上的書;中午,他又會拉著正春風得意的鍾濤來和她及林薇吃飯;下午,一有時間,她則和沈常朗在林地裡,安安靜靜地解決掉另一頓飯。
或許是習慣吧,她沒有告訴林薇和沈常朗,她還兼著好幾份家教和工作,以供給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沈常朗則對每天這樣的安排顯得心滿意足。雖然她不說,他也能細心地體會出,她高傲的自尊不允許他再往前邁進一步。
某一天中午,她突然臉色大變,膝上的書忽然掉在地下,臉色慘白地拚命用手按在腹部上,然後整個人緊縮成一團。
「杏兒!杏兒!」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抱在懷裡,焦急地呼喚。
她努力地睜開眼睛,面色慘白。只是,她不知為什麼他的臉色同樣蒼白得沒有血色?她張開嘴,沒有來得及說出一句話,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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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
這是哪兒?耿信滌睜開沉重的眼皮,稍微動一下,腹部就傳來一陣撕扯的疼痛。
「你醒了?」沈常朗輕柔的喚著。
她隱約記起剛吃過午飯在看書,後來感到肚子疼得厲害。
「你得了急性盲腸炎,」沈常朗按住她想起身的動作,「醫生剛為你動了手術。」
剛才當他抱起她狂奔到醫院時,他多麼怕她會有什麼意外啊!
「我沒有請假……」她虛弱地說。
「林薇幫你請了。」鍾濤和林薇現在正守在門外,體貼地讓他在裡面等她醒來。
他握緊她的手,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她,眼睛裡有著說不盡的柔情蜜意,和許許多多她正在明白的東西。
半晌,她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從那天起,耿信滌便再也逃不開沈常朗了。事實上,她也不想再徒勞地和自己真實的感情對抗下去。從他無意中撞倒自己,固執地為她包紮傷口的那一刻,他的影子就已經無所不在了。
出院的那天,沈常朗來接她。
她不想讓他見到自己居住的小屋,但是沈常朗堅持要送她回去,因為他說不放心她的身體,這個理由她無論如何拒絕不了。
他小心翼要地輕扶著她,默默地穿過吵嚷的街頭小販、擁擠的小巷,最終停在一小排平房前面。
她只顧著想著自己也捉摸不透的心事,沒有瞧見沈常朗似乎別有深意的神秘微笑。
他喚著她,「開門吧!」
他怎麼會知道她住在這問房間?咬著嘴唇,她拿出鑰匙,開了門。
啊!?她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環視著裡面。綠色的窗簾!綠色的桌布,綠色和白色的方格床單……這裡好像是調生機盎然、生氣勃勃的地方!
他跟在她身後,也跨進了小房間。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他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柔柔的眼光中全是憐惜,「我拿了你的鑰匙……」
她呆愣著站在原地,無法適應這裡的變化。
沈常朗不安了起來,他又做錯了嗎?又傷害到她高傲的自尊了嗎?他的眉頭漸漸皺在一起,開始後悔自己的自作主張。他是沒有經過她的同意拿她的鑰匙,又利用社長的身份,向學生會要來了她住宿的地址。
他有些怕,怕她又會冷冷地說些什麼。
耿信滌不發一言,慢慢踱到窗邊,把頭理在新的綠色窗簾裡,讓沈常朗無從發現她內心的變化。
「對不起,杏兒。」沈常朗著急了,他不是有意這樣做的,「我會把它弄回原樣,非常快的!我只是換了一些綠色的布料而已……」
他的話硬生生地吞進了喉嚨,因為耿信滌轉過身,定定的看著他。
「不,我很喜歡綠色,那是生命的顏色。」她輕輕地說。
哇!這一句話讓沈常朗喜上眉梢。他整個人感覺輕飄飄地,好像置身在幸福的天堂裡!
「這幾天都是你在澆水嗎?」耿信滌看到窗台上花盆裡的土,還是濕濕的。
「是的。」他欣喜地說,對她的毫不責備,感到由衷的喜悅。
她迎著他深情的注視,撤徹底底地為他的目光悸動著。
「杏兒,」他低沉痔啞的聲音裡,蘊涵著渴望,「我愛你。」他專注地凝視著她,生怕她會露出不悅和冰冷的神情。
這三個字,他說得是如此自然和深情。她的心猛地一跳,感到臉上火紅一片。
他歎了一口氣,緩緩低下頭,將他的唇輕輕地覆在她冰冷的唇上,溫溫柔柔地輕吻著她。
她本來有足夠的時間推開他,或是趕他走,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她只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任長長的睫毛輕顫著,洩露了她的情緒。
她的小小舉動,讓發現的沈常朗欣喜若狂,他緊緊擁著她,讓她感受這淡淡的一吻,傳達的深深情感。
在這間簡陋的小屋內,兩個初識情滋味的年輕少男、少女,彼此獻出了自己寶貴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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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照顧耿信滌的這段時間,沈常朗知道她兼了許多工作,為了不讓她那麼辛苦,他說服她辭掉幾個工作,而耿信滌也真的聽他的話,辭掉了幾份工作,只兼幾個家教。
其實她在前幾年裡拚命地打工,已經稍有積蓄,加上母親留給她的一些錢,她實在用不著再這樣拚命。
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起來。
他們和其他陷入愛河的年輕人不一樣,他們見面的地點,通常是學校後面的林地,電腦室,或是圖書館。他們在一起沒有山盟海誓的諾言,沒有耳鬢廝磨的親密,沒有千變萬化的約會方式。
但是,他們之間的默契與感情,卻是熾烈麗動人的。
有時,耿信滌會突然愣愣地看著他有朝氣的面孔,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一場美好的夢。而沈常朗呢,則會大笑著,擁她入懷,將她小腦袋中不切實際的想法統統轟出去。
陽光指示人類以正道,而達到所希望的幸福。」她將臉埋在他洋溢著淡淡陽光味道的肩上,誠心誠意地說:「你是我的天使。」
沈常朗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的聽見了這句「告白」,他的臉孔驟然發燙,閃爍出了無數的欣喜和愛戀的光芒——
第五章
隨著考試的結束,耿信滌大學生活的第一個假期到了。
她又開始忙忙碌碌地打工,到處找兼職,以期在這段可全都利用的時間裡賺到足夠的錢,來供應自己的學費及生活費。
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倦意,她淋著毛毛細雨,走回自己居住的地方。遠遠地,她看見有個黑影縮成一團,蜷在她的門口。
「常朗?」她驚訝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沈常朗慢慢地站起來,他冷得牙齒直打顫,「杏兒……」
她慌亂地推他進屋,才剛要拿毛巾,倒熱水,他已經抓住她的手,「我來。」
他熟練地找到毛巾,按住她不安分的身子,開始擦她短短的黑髮,「今天一天天氣都不好,你應該帶把傘的!如果淋濕了會……」
「好了,」她止住他的動作,拿下毛巾,「我根本沒有淋濕,可是你的頭髮在滴水。」
她站起來,跎起腳尖,手指沿著他俊美的臉部線條慢慢移動,然後擦拭起他那頭略長的頭髮。她還是頭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的容貌。
「怎麼這麼晚了還來?」她的聲音破天荒的溫柔。
他委屈地看了她兩秒鐘,突然俯下頭,溫暖的唇像雨點般落在她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子、下巴,最後在她的丹唇上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