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素心
「你不要亂動,就不會餓了。」邢世珩在肚子裡把邢天彪罵了個千遍萬遍。死強盜,殺千刀,他奶奶的路倒屍,來這招?他不會向他屈服的啦。
「可是我還是好餓。」她聽話乖乖用做了呀,但是肚子餓得胃腸打結,她真的好難過喱。
就著明滅不定的燭火一看,小女孩的嘴唇因為兩天沒吃沒喝,而變得乾裂起來。邢世珩是不想向邢天彪屈服,他死就死了,他不能連累她也跟他一起死。
「喂!」邢世珩膝行著爬到牢房欄邊,喊道:「柄叔,我求求你給她一點東西吃吧,她快餓死了。」
黃文炳和蔡九對望一眼,黃文炳抱歉地聳肩笑笑。「這我可沒辦法,老大說的話我們是一定要聽的,不然我們可要吃不完兜著走,」
邢世珩在黑風寨待了一年,知道眾人對邢天彪畏如虎狼,他說的話是沒有人敢達拗的,但是難道真的要看著她活活餓死嗎?
邢世珩心中掙扎了一下,回頭再看看小女孩半死不活的樣子,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把牙一咬,道:「你去跟他說,我跟他認錯。」
黃文炳問著蔡九:「那怎麼辦?」
「不知道,我去問問老大好了。」人質死了,贖金當然也泡湯了,總不能就這麼餓死兩人吧?
蔡九去向邢天彪請示,不多久蔡九回來了:「老大下山去了,不知道多久才會回來。」他們的運氣真是太差了吧?
完了!邢世珩心一冷,毫無元氣地爬回原處,挨著小女孩躺下。
又過了兩天,小女孩連叫也叫不出聲了。蔡九和黃文炳在一旁乾焦急,但是他們真的不敢違抗邢天彪的命令放人。人質死就死了,以前他們綁了人拿了贖金之後,再將人質殺掉的事情不是沒有做過;邢天彪喜怒無常,誰也拿不準他心裡到底想什麼。
邢世珩抱著小女孩微冷虛弱的身體,心裡也冷到了谷底。當年邢天彪殺了他爹娘,殺了他弟弟,他坐在一置於凌亂之中,抱著他三歲弟弟的屍身,哭也哭不出來。那個全身浴血的大魔頭向他走過來,將他一把攫起,命人放火。他眼睜睜地看著一把無情火將他溫暖的家吞噬殆盡,包括他最親的親人。而現今,他懷中這個小女孩兒也要像他弟弟一樣,冰冷的死去了嗎?
邢世珩眼神空洞的親了親小女孩的額頭,就像他在親他老是流口水的弟弟。他爬到牢門邊,四天沒進飲食,聲音都啞了:「我求你們,你們給她東西吃,不要讓她死,我不會連累你們的。」說完,轉向牆壁!將頭向後一仰,跟著狠狠向前一撞,紅色的血花濺開來。
驚見這種意外,黃文炳和蔡九都嚇呆了。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沒錯,但是這種慘亭誰見到誰不心驚?他們驚跳起來,慌手慌腳的打開了牢門的鐵鏈,兩人抱起了滿臉鮮血的邢世珩,只見他出息多,入息少,眼看快不活了。
「怎麼辦?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他要是死了,老大也饒不了我們,我們兩個就真要給這小子陪葬了。」什麼叫做不連累他們?他們都快去跟閻羅王送投名帖了。
救人第一,蔡九趕緊去叫寨裡的巴酒鬼。巴酒鬼正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從睡夢中叫了起來,老大的不高興,一路嘟嘟嚷嚷念個不停:「我在睡覺,幹嘛叫我啊。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又被人砍了?你們這群混蛋有本事出去跟人打架,就別給我受傷回來叫我收拾殘局。」
跟著到了地牢一看,他也嚇呆了。
「幹嘛?幹嘛?你們這些臭賊,要欺負人也不要這樣作踐小孩子啊。」巴酒鬼氣得兩頰鼓鼓的,瞇起眼睛診著邢世珩的脈搏。幸好,還有一口氣在。他板起臉怒道:「你們這些沒心沒肺的傢伙,連小孩子你們也下得了手。等老大回來,我一定要告你們一狀。」
黃文炳和蔡九兩人齊齊大聲喊冤:「冤枉啊,巴酒鬼。他自己突然想不開去撞牆,嚇死的是我們耶。」
「你騙鬼啊?」巴酒鬼看看邢世珩面黃肌瘦,又是滿臉血漬,心就疼得要死。他就想嘛,怎麼這麼多天沒看見小鬼頭上他那兒去遛達了,原來被這兩個不是人的傢伙給關起來了。指著兩人破口大罵:「他幹嘛想不開?你以為他死了死無對證,你們就可以為自己開脫了是嗎?作夢!想都別想。有我妙手醫仙巴心朗在,他就不會死。等老大回來,你們等著吃鞭子吧。」抱起邢世珩瘦小的身子,氣呼呼的往牢外走。
眼角瞥見地牢裡還有個小女孩兒奄奄一息的躺著,巴酒鬼大聲喝道:「那個小女娃也給我抱出來,她再繼續待在這個老鼠一堆的地牢裡,不死也去了半條命。聽到沒有?還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幹嘛?」
蔡九和黃文炳面面相覷,已經沒有主意了。反正損了一個也要被罵,兩個也是要被罵,走一步算一步就是了。黃文炳彎身抱起小女孩,跟著巴酒鬼回到他的木屋。
***
巴酒鬼詳細檢視了一下邢世珩的傷勢,因為他太久沒吃東西,身體很虛,這—擅看起來很慘烈,實際上只是一些外傷,敷幾次藥就會好了。
巴酒鬼把那個小女孩也一併留在他的醫廬裡休養,命令廚房每天煮一些藥膳來溫補。蔡九和黃文炳哪敢吭上半聲,還是皮繃緊點比較實在,等老大回來自動負荊請罪,最不濟,就把罪統統推到巴酒鬼身上,憑著他和老大的深厚交情,他放誠不會有事的。
兩小留在醫廬休養的第二天,邢天彪回到了黑風寨。接到下屬的回報,他來到醫廬外,高大的身子就像一座小山杵在門外。巴酒鬼正倚在窗邊喝酒,看見邢天彪站在庭中動也不動,從鼻中哼出了一聲:「來都來了,你站在那兒不進來,是要當我的門神嗎?」
這話要是教黑風寨的人聽到,恐怕要掉浦一地疙瘩。他居然敢跟邢天彪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邢天彪聽了卻不生氣,只是冷冷的一哼:「他死了嗎?」
巴酒鬼大聲的打了一個酒哺,傲然遭:「我巴心朗沒有醫不活的病人,除非他死了個十足十。你要就進來,別站在那兒擋住我吹風。」
邢天彪悶聲走了進來,但見在右方竹楊上,邢世珩正沉沉睡著。他走過去坐了下來,輕輕撫著他細嫩的臉頰,眼光流露著一片關懷。
巴酒鬼冷冷看著這一幕,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這個人的心真狠,他只是一個小孩子,你犯得著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嗎?」
邢天彪卻不答他的話,只是輕輕道:「他長得真像他娘。」語氣中出現了罕見的柔情。
巴酒鬼嗤聲道:「不像他娘,難道要像你這個黑大個,惡霸霸的才好嗎?我真不知道,如鏡是看上你哪一點?說人才世人才,說相貌沒相貌。論家世,你是窮得可以。除了有一身賊蠻力,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麼地方值得她欣賞的?」
邢天彪看著邢世珩沉睡的面容,心裡的滄桑悲涼一時間浮湧了起來。那段他這一生最深沉的痛,是他令生最難面對的遺憾啊。
「你就打算讓他這樣恨你一輩子嗎?」巴酒鬼是最瞭解邢天彪過去的人,他看著邢天彪放意恣為,其實最痛苦酌是邢天彪自己。
「有人恨,我才有活下去的勇氣。」邢天彪的眸光裡閃著沉沉的痛楚:「我不配好好的過下去,我害死如鏡,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他該恨我的,他要做一個無血無淚的人,這樣估才不會傷了自己。」
巴酒鬼啐了一口,罵道:「呸!胡說八道!一個無血無淚的人會快樂嗎?我真想削開你的腦袋看著裡面裝的到底是不是豆腐嗎?說這種沒知識沒頭腦的盡話!你這樣徽會害了世珩,你會害得他終生不幸。」
「不會的。我會把我的絕學全都敦給他,他是個很倔強的孩子,就跟如鏡一樣,他會因為我殺了他的父母而努力學藝,好將我殺掉為他的父母報仇。他會變成世上最強的人。」
巴酒鬼冷冷的接道:「然後他要是知道真相,一定會發瘋而死。」
「你不說,我不說,這世上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你簡直有毛病。」巴酒鬼怒道。
邢天彪哈哈一笑,笑聲顯得滄涼鬱結。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心裡有多痛。
「我不是毛病,我是心死,你見過心死的人還能活嗎?就是我啊,我啊……」話聲未落,展開大步向外頭走去。
巴心朗目送著邢天彪高大壯碩的身影寓去,心皇不知怎麼酸得教人難受。愈是這樣放蕩恣意,就愈顯出邢天彪所受的痛苦有多探。他的憾恨,能不能由邢世珩來修補呢?
「爹!爹!娘!」楊上小人兒痛苦的呻吟著:「你們別走,別走!我殺了邢天彪給你們報仇!你們別走……」聲音又低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