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於媜
他無精打采的踱回辦公室,正準備以忙碌的工作撫慰受傷的心靈,不意卻在門外遇見孟天御。
一看到他,孟天浩不免想起「純真善良」的自己,被無辜波及的委屈。
「老哥,你是怎麼回事?方糖不過是剛進來的新人,又是個女孩子,你何必那麼嚴厲?」
孟天浩抓著他,就是一頓數落。
聽著從他嘴裡,極其自然的吐出「方糖」這個親暱的稱呼,孟天御竟莫名有種嫉妒的感覺。
尤其是一思及她萬般委屈的依偎在他懷中,尋求安慰的畫面,一股莫名的酸意在胸口翻攪得厲害。
「喔?她聲淚俱下的向你哭訴?」他滿不在乎的譏諷道。
「哭訴?當然沒有!」孟天浩不耐的橫他一眼。「她氣得要命,揚言你再敢這麼對她,就要跟你同歸於盡。」
見老哥仍是一臉冷硬,一點也沒把話聽進去的模樣,他擺擺手,逕自就要轉身走進辦公室。
「好了,我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看著辦了。」他還得去撫慰受傷的心靈咧!
「我勸你最好別對她有非分之想。」
身後突然傳來孟天御冷肅的警告。
「你說誰?」孟天浩滿臉狐疑的回過頭。
「方萌月!」他咬牙提醒他。
孟天浩挑起眉仔細端詳起,他這個向來不管閒事的老哥,突然有了新發現。
「老哥,你該不會也對她有興趣吧?!」孟天浩突然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
一看到孟天浩那雙似看穿了什麼的眼神,毫無來由的,孟天御的火氣遽然竄了起來。
「去你的!我會對一個有三個孩子的媽有興趣才有鬼!」
霎時,整個空氣突然沉寂下來,孟天浩楞楞的瞪著孟天御煩躁的臉孔,久久說不出話來——
直到一個忍無可忍的爆笑,從孟天浩的嘴裡冒了出來,只見他痛苦的彎著腰、捧住肚子,笑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我說……哈哈……老、老哥……你是打哪兒……哈哈……聽……來的?」他好不容易才從大笑中,痛苦的擠出話來。
「是她自己說她家裡有三個小鬼。」孟天御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老哥,有時候我真佩服你的想像力耶!」孟天浩邊笑邊擦眼淚。
「什麼意思?」孟天御臉上已經浮現想揍人的表情。
「她根本沒有結婚——哪來的孩子?那三個小鬼,只是她的弟弟妹妹啦。」說完,孟天浩再度捧著肚子狂笑。
瞪著弟弟笑得幾乎斷氣的樣子,孟天御腦子裡儘是一片紊亂,久久無法反應過來。
她沒有結婚,更沒有什麼三個孩子,她嘴裡說的小鬼,只是她的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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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跟孟天御的關係,始終像兩個齒輪咬合不齊,三天兩頭就會起摩擦的狀況下,方萌月每天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也沒少。
她依然是個小小的RI,每天在病房、嬰兒室跟新生兒加護病房,三頭忙得團團轉。
「方醫師,三O一床的病人今天出院,要求開立住院診斷證明喔。」
「我知道了。」她頭也不回的應了聲。
才剛隨手記下,另一頭又傳來急切的聲音。
「方醫師,一0八床今早開始腹瀉,麻煩你開個處方。」
「好,我知道了。」她已經開始感到有點不耐。
「方醫師——」
「又有什麼事?」方萌月遽然回頭,壓抑的低吼道。
她心情不好的時候,耐性特別差。
被她不善的臉色嚇了一跳,好半天護士才怯怯的說道,「孟……孟醫師請你上辦公室找他。」
聞言,方萌月的臉色頓時沉下幾分。
孟天御又要找她?!
那龜毛的男人,該不會是對她的檢查又有意見,準備再一次把它丟到她臉上了吧?
「我知道了。」
她漫不經心朝護士擺擺手,又逕自低頭忙。
她的氣還沒有消呢!
如果他以為擺出主治醫師的威嚴,隨便招招手,她就會像隻狗一樣匍匐在他面前,任他指使、擺佈,那他就錯了——方萌月忿忿的想著。
慢條斯理把手邊所有的事情做完,她起身伸了下僵硬的肩膀,才緩緩搭電梯上樓。
一路上,她在腦子裡預演著這回他可能擺出的陣仗,邊想著如何應付。
一出電梯,卻恰巧碰見孟天浩。
「咦?方糖,你要去哪裡?」
「找賓拉登啦!」她面無表情的越過他。
「賓拉登?」孟天浩搔著腦袋,一臉疑惑。
「喔,他還有另一個姓——孟!」
方萌月回過頭,以出奇甜蜜的口氣說道。
孟天浩還來不及反應,她已遽然斂起笑,轉頭繼續往孟天御的辦公室走去。
太專心在自己思緒中的方萌月,完全沒有發現背後的孟天浩,正悄悄露出一抹賊笑。
好不容易,她帶著萬全的準備,走進孟天御的辦公室,卻發現裡頭連半個人也沒有。
她狐疑的環視著辦公室,猜想他該不會是等不及,帶刀下去砍她了吧?
這個念頭卻一點也不讓方萌月緊張,她甚至還反手將門關起來,大搖大擺的在裡頭閒逛起來。
反正是孟天御叫她來辦公室找他的,萬一她傻傻的不去找他,搞不好反而中了他的詭計,被他乘機罵一頓!
她才沒那麼傻哩!
她很心安理得的在辦公室裡散起步來,少了他,整間偌大的辦公室沒有半點人氣,看起來更像解剖室了。
一路晃到窗邊,把頭往外一探,她發現窗台上種了十幾株小盆栽,長長短短、姿態各異,各式各樣全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這個發現讓她很意外,他看起來就像是只會用福馬林泡標本、收集病理細胞的人,這些生氣蓬勃的小植物,跟他實在一點也不搭配。
她邊咕噥著,再度打量起窗邊那張,依然整齊得足以人選清潔比賽冠軍的辦公桌,以及一張柔軟舒適的大牛皮椅。
說它大一點也不為過,跟孟天御那高大的身材,簡直是不相上下。
她左右張望了下,試探的往上一坐,乘機體會一下當主治醫師的感覺。
「咳咳——」她拉了拉白袍的衣領,威嚴的清了下喉嚨。
「你們的病例報告是怎麼做的?簡直是亂七八糟!再混,當心我讓你們捲鋪蓋走路!」
她學起孟天御嚴肅的口氣,對著一整面牆的書訓話。
「還有你們——」
她的纖指朝有如傘座小山的文獻一比,卻突然發現,上頭竟然放著一張人事資料。
她狐疑的拿起一看,發現竟是她當初報到時填的人事資料,上頭寫的不外乎是年齡、學歷以及婚姻狀況之類的,還貼著她笑得意氣風發的學士照。
她的身家乏善可陳,這輩子也沒做過偷搶拐騙的壞事,她的資料有啥好看的?
這肯定是從人事室拿出來的,只是,她搞不懂孟天御拿她的資料幹嘛?!
不以為然的丟回人事資料,方萌月再度有模有樣的,對著那堆文獻精神訓話。
偷得浮生半日閒確實很愜意,但是若是整間辦公室能看、能玩的全都被她摸遞了,還是不見召見她的主人回來,那就委實無聊了。
她窩在牛皮椅裡,懶懶打了個呵欠,連續一個禮拜趕病例研究報告,讓她嚴重睡眠不足,而身下這張牛皮椅,柔軟舒適得像在不斷催她入眠。
孟天御那個人做事情謹慎仔細,一出去恐怕沒有那麼快回來,她不妨先乘機休息一下,等他回來,她一定會聽到他的腳步聲的。
伴著滿室屬於他的獨特氣息,她就這麼不知不覺的酣甜入夢——
第六章
孟天御好不容易,終於從一場冗長的醫務會議中脫身。
拿著一迭資料回到辦公室,順手將門一關,他頭也不抬的看著手上的醫務會議決議事項。
習慣性的走向辦公桌,正打算拉開椅子,卻看到一個不速之客,正躺在他的椅子上。
方萌月?他結結實實楞了好一下。
她此刻應該在小兒科裡才對,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好半天,他就這麼直直盯著椅子上睡得酣甜的人兒,久久不知如何反應。
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她竟然跑到這裡來偷懶,甚至敢在他的椅子上睡覺?!
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女人,不但大膽睡在他的椅子上,嘴角竟然還掛著滿足的微笑。
他還有一堆事情要做,這個女人卻霸佔了他的位置——
他開始來回踱起步來,考慮著要怎麼叫醒她。
可以想見的,她若醒來後,肯定會覺得很尷尬——不,她不會的!孟天御隨即推翻了這個想法。
這個女人說話、做事總是那麼理直氣壯,她怎麼可能會為了這件區區小事,而感到難為情?
他焦躁的來回踱步幾分鐘,開始決定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他抓起窗台邊的灑水器,開始替他的植物澆水,也終於把一迭始終沒有時間整理的文獻,仔細的二放回書櫃,更把會議資科上的每一條事項,部仔仔細細讀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