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曾曉君
「莊兄真愛開玩笑。」
「我才不是開玩笑。唉!可惜!如果……如果賢弟是個女人,愚兄定會一見鍾情。」莊逸似真似假,繼續語出笑謔。「你……胡言亂語,好沒正經!」君如意又羞又惱,一顆芳心七上八下,輕啐莊逸一聲後,回身就走。
她走得太急,在側殿出口處,差點跟踏進來的一名香客撞個正著。
跟在背後的莊逸眼明手快,迅速將她往後拉向懷中,避開那猛力的一撞。當然,他又撿了個便宜,美人在抱,直樂得咧嘴傻笑。
君如意雙頰紅似三月艷麗的桃花,急急掙開他有力的擁抱,正欲嗔責幾句,卻聽得有人開口招呼。
「君少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喊住他,那聲音難掩興奮。
君如意吞回喉嚨間的話,詫異地抬頭望去。
「咦,你不是小乙嗎?」她也認出剛才差點碰撞的,竟是個熟人。
「是呀,君少爺。您也來上香啊?」小乙對君如意恭敬地鞠了個躬。
「嗯!小乙,你呢?你也來上香麼?」君如意笑著反問。
「我在廟口廣場擺了個字畫攤,可是生意清淡,就想著進來拈支香,請菩薩保佑生意興隆。要不,我跟公子下一餐就沒著落;而且……公子還病著。」小乙愁眉苦臉。
「紀公子?!」君如意有絲詫然。「對了,我正想問你呢,為什麼紀公子會不告而別?」
「君少爺,您不知道我們離開君府的原因?四夫人沒告訴您跟君老爺嗎?」小乙睜大眼訝異不已。
「我不知道,我爹也不清楚。我們直是想不通,何以紀公子會不辭而別。這跟四娘有關係麼?」
「唉!君少爺,我家公子是受了冤屈,含恨離開府上的。」小二辛酸地道出驚人內幕。「我們主僕是被四夫人趕出去的。」
「這是為什麼?四娘何以趕你們出府?」君如意大駭,沒料到家中出了這等大事,卻無人知曉。
「四夫人誣賴我家公子偷了她的金飾,不聽我們解釋,立刻將我們趕出君府;我家公子含冤莫白,所以氣出病來。」
「有這種事?為什麼紀公子不向我爹或三娘稟明?」
「也不知為什麼,自我們主僕住進君家後,四夫人就常對公子冷嘲熱諷,講的話尖酸刻薄,公子全忍下了。但,四夫人卻變本加厲,竟然誣指我家公子是賊,極盡惡毒的以言語羞辱,公子不願人格受辱,遂憤而離開君府。因四夫人譏他是仗恃三夫人撐腰,所以公子才沒向三夫人稟明。」
「四娘這麼做,實在太過分了點!那,紀公子現在安身何處!」
「我們只能在一間廢棄的破廟內安身,有一餐沒一頓的。今天剛好是廟會的日子,我家公子寫了些字畫要我拿來試著販售,好掙點銀子。沒想到這麼巧,碰上了君少爺。」
「小乙,那些字畫不用賣了,你帶我去見見紀公子吧!」
「君少爺,可是……公子病了,急需銀兩看病。這些字畫,我還是得兜售看看才行。」小乙難過萬分。
「銀子的事你不用擔心,快帶我去見你家公子吧!」君如意安慰他。
「那太好了!我得先去把字畫收拾一下。君少爺,您等等,我馬上過來。」
小乙高興得不得了,心想「妙法寺」的菩薩可真靈驗,他才剛上香祝禱,馬上碰到貴人。君少爺人很好,又和氣,看來公子受的委屈投訴有門了;而且,他也深信,君少爺一定會對病中的公子伸出援手的。
小乙匆匆忙去收拾,一旁緘默靜觀的莊逸,這時才開口探問:「如意,那位小兄弟是誰?紀公子又是什麼人?」
他的心底不是滋味,說話語氣也酸溜溜。
瞧她對那位紀公子關心的樣子,教莊逸心裡很不是滋味,為什麼她面對自己時卻常是一副冷面孔?!真教人難以釋懷!
這時,莊逸才突然體悟出,為什麼以前老愛取笑大哥說他喜歡亂吃飛醋、乾醋……原來,在心愛的人面前,吃醋絕對是正常的情緒反應。
尤其是莊家的男人,更是酷罈子!
「紀公子是三娘的表親,原本寄居在我家,前陣子突然不告而別,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隱情。我得去探視他一下,順便瞭解更詳細的事情始未。莊兄,待會兒您先回君府吧!」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拜訪紀公子。」莊逸像個孩子般耍賴。
他已決定,要寸步不離守護心愛的人安全,怎麼可以讓她落單?那黑衣蒙面人身份尚未查出,任何人都有嫌疑,這位什麼紀公子的,可也不能例外。
再說,看君如意對那紀公子關懷備至的表現,莊逸的心很不舒坦。他得跟去評量一下,看看這位紀公子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果是位俊逸才子,自己可得提高警覺才行……
「這不好吧!有個陌生人在場,怕紀公子會不自在。」君如意否決這項提議。
「你幹嘛替他設想得這麼周到!」莊逸不高興地拉長臉。
「紀公子是我家的客人。」君如意有點錯愕他的態度。
「我就不是府上作客的麼?偏心!」莊逸孩子氣地抗議。
君如意丈二「尼姑」摸不著頭緒!不知這位莊二少爺哪根筋不對?
不過,倔起性子的莊逸執意要跟到底,君如意還真是拿他莫可奈何!
第六章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
君如意走訪紀倫飛,當她在破廟內見到貧病交迫的紀公子時,不禁為他的落魄潦倒大生惻隱之心,極力勸他一道返回君家。
但,紀倫飛是個頗有風骨的讀書人,天生一副硬脾氣,寧效晉人陶潛「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即使挨餓受凍,也不願再回君府忍受四夫人那張嫌貧愛富的勢利嘴臉。
君如意無奈,只好暗地裡塞了些銀兩給小乙應急。準備回家向四娘細問端詳。
當杜嬌娥獲悉紀倫飛落腳處後,大喜過望。
「如意,這件事是個誤會,那遺失的金飾,我後來才知道是虹兒拿去把玩。我一直覺得愧對紀公子,卻苦於不知他流落何方,無法向他賠不是。現在,既知他在破廟安身,我立刻去請他回來。」
杜嬌娥假情假意表達懊悔之意。因她算來也是個長輩,君如意不好再追究,遂陪同她前往破廟,準備勸紀倫飛回君府。
當然,莊逸這位「保鏢」,義不容辭地又緊跟其後一道前往,以保護如意的安全。
在破廟裡,杜嬌娥唱作俱佳,賠盡不是,只差沒下跪懇求紀倫飛回君家。
既然君府的四夫人表現得如此誠意,君少爺又在一旁幫腔,紀倫飛也不好意思再堅持,終於答應重返君府。
紀倫飛是三夫人娘家的一房表親,世代書香傳家,原本祖上也留有些薄產,勤儉度日倒也不成問題。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場回祿之災,將房產燒得精光殆盡。紀倫飛舉目無親之下,惟有投靠嫁入豪門的姨母,也就是君府的三夫人。
君嘯天倒也大量,留紀倫飛寄宿家中,囑他安心攻讀,等候京試應舉。紀倫飛感激涕零,從此在書軒內閉門苦讀,期望十年寒窗,能夠一試成名,不僅光宗耀祖,也能報答君府收容之恩。
君如意敬他是個滿腹經論、學養兼俱的讀書人,只不幸家逢巨變才寄人籬下。善良的她感同身受,因而常至書房慰問,並鼓舞他的士氣。
君嘯天看在眼裡,內心暗喜。
他一心想讓如意招贅,繼承家業;但,女兒卻一直碰不到合意的對象,且也排斥願入贅女家的男方。
好不容易,她對紀倫飛印象不差,常與他談古論今,雙方頗談得來。君嘯天因此寄望這對小兒女能夠共結連理。這事被杜嬌娥看出端倪,不禁大為緊張。
她知道君如意眼高於頂,一向看輕入贅的男人,因此,她私心裡總有份企盼,希望老爺最終能改變心意,改由么女招贅,繼承君家產業。
沒想到,突然冒出個人品、學養俱佳的紀倫飛,大有入贅君家的可能,攻於算計的杜嬌娥,豈能坐視事態的發展不利於自己與女兒?
尤其是,自己與三娘素來不合,而紀倫飛是三娘的親戚;若將來由他掌權,自己可得看三娘臉色,往後恐將沒好日子過!
要解除這項危機,惟有將紀倫飛轟出去,才可能化險為夷。是故,杜嬌娥有事沒事就到書房對紀倫飛冷嘲熱諷一番,希望他受不了遭如此對待,憤而離開君家。
熟料,紀倫飛飽讀詩書,歷史典故悟透不少,「韓信胯下之辱」尚且能忍氣吞聲,自己何嘗不能忍辱負重?只盼將來狀元及第,揚眉吐氣。
杜嬌娥眼看逼不走眼中釘,又生一計。某日,竟至書軒誣指紀倫飛為賊,偷了她的金飾。
士可殺不可辱,紀倫飛當下欲請君老爺公斷,卻被杜嬌娥一席話打消了原意。
杜嬌娥譏刺他是三娘親戚,老爺不看金面也看佛面,當然會袒護他,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