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斐燕
而今,千仞崖上聚集了很多人,和尚、道士、尼姑就佔了大半,他們或靜坐調息或低聲交談,像在等待什麼。
忽然,一陣銀鈐似的笑聲傳來,打破了這份沉寂,那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她正從山道上走來,甩著長長的髮辮,環顧四周,靈動的眸子一轉,她向四方人馬微一拱手,朗聲道。
「殘月樓右執法顏含情見過絕遠大師、無塵道長、慧明師太、雲掌門、陳宮主、長孫幫主……」她一連串喊出許多人的名上並問好。
眾人並沒有見過她,自然不知顏含情何許人也,再加上她出現得突兀,紛紛心存戒備,但聽她自報所屬派門,竟是殘月樓兩大護法之一,她既已出現,冷清寒必定就在附近,是以一怔之後,不敢托大的個個起身回禮。
一陣寒暄過後,少林方丈絕遠大師問:「敢問右護法,冷樓主何在?」
咯咯一笑,顏含情揮揮手,「大師不必心急,樓主只是有事耽擱了一下,一會兒自會趕到。」
「哦?不知何事竟能耽擱冷樓主?」長湖幫幫主長孫澤感興趣的笑問。』
「沒什麼啦,只是楚公子不會武功,樓主卻執出忌與他一同上山,才速度慢了點而已。」顏含情不在立息的道。
「楚公子?不知這位公子是何人?」眾人面面相顱,從未聽說冷清寒與任何男子一起行動一這次竟然會陪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一同上山?她的右護法更是已見怪不怪,視為當然。長孫澤好奇心更盛。
顏含情邊向山道張望,邊無意識的說:「柳飄絮柳前輩的傳人啦。」話一出口,她忽然驚覺不對,以手掩口卻已是來不及。糟了,樓主並不喜歡楚公子身份外露,他本人更是對此恬淡超然,不願為名所縛,現下,她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他的身份說出來,這下完了。
崖上眾人皆被她這話所震!可謂語驚四座。柳飄絮乃當世第一奇人,行蹤飄忽,才學蓋世,早年確實聽說收了一個徒弟,竟能在今日得見,於是翹首以盼,等待冷清寒的出現,絲毫未注出息顏含情那張「我完了」的苦瓜臉。
不多久,崖上幾位高手聽到一陣微弱的鈐聲,緩慢的逐漸清晰,雖仍是很輕,卻足以讓崖上眾多習武之人聽見,然後,他們看見了冷清寒。
冷清寒他們是認得的,四年前,也是在華山,她打敗數派掌門,為眾人留下清寒孤傲的印象,以及武功絕世的震懾。
她扶著一個白衣人,白衣人雖擁有驚艷天下的絕世容貌,卻隱隱有三分病態的蒼白,而冷清寒看他的眼神,扶他的動作,儘是溫柔。
「阿彌陀佛。」覺遠大師最先回神,喊了聲佛號,迎上兩步道:「四載不見,冷施主風采依舊,今日冷施主能撥冗來此,是中原武林之幸。」
冷清寒淡淡回應,「前輩過獎了,這本是晚輩分內之事。」
這時楚落塵微微一笑,眼神帶著詢問的望向顏含情。他總覺得她神情有些詭異,如同做錯事的孩子正在竭力掩飾。
對上他的目光,顏含情裝傻一笑,行至冷清寒身後。
武當掌門無塵道長拱手向楚落塵道:「這位公子想必就是右護法口中的楚公子,貧道見過。」
「不敢當,在下楚落塵。」微微一怔,楚落塵隨即還禮,他從未現身江湖,不知這位道長為何突然轉向他。
「柳施主傳人果然風神如玉,氣宇不凡。」無塵道長又問:「不知令師近來可好?」
楚落塵暗歎一聲,終於明白,顏含情為何會如此心虛了,原來是她早洩了他的底。
「家師已四海雲遊多年。」
冷清寒目光森冷的回頭望了顏含情一眼,這妮子是越來越大膽了。
顏含情眼觀鼻!鼻觀心的不敢吭聲。
「累嗎?我們去休息一下。」回望向楚落塵,她柔聲輕問。
兩人於是在崖上尋了兩張椅子坐下。
自始至終,冷清寒不曾主動與任何一派掌門打招呼,武林中人大多知曉她的性子,便不以為杵,不過也有少年得志,心高氣傲的年輕俊彥心存不滿。
兩人方一入座,天龍堡堡主慕容雲飛便首先發難,「崖上三排座位只有一派之主才有資格入座,這位公子貿然佔據一席,不覺太狂傲無禮了嗎?」
「慕容堡主說得有理。」無雙會會主葉觀舟傲然一笑,「華山千仞崖是什麼地方,豈是文人學子遊歷之所?」
千瓊谷谷主宮千雪笑聲乍起,附和道;「說得好,柳飄絮的弟子不過爾爾,何香識得大體。」
這群人無一不是年輕一輩頂尖高手,早在江湖中創下傲人基業,少年得志,不免心高氣傲,他們不滿冷清寒恍若冰霜的態度,可發作不得,遂將一腔心火盡數向楚落塵身上發洩。
冷清寒目光冷冷的一掃,話聲冷得可結冰渣子,「便是坐下來又如何?」
葉觀舟被她看得渾身泛起寒意,隨即一挺脊背,「冷樓主要坐,在下等自沒有意見,但這位公子嘛……」他故出忌頓住,不再說下去。
冷清寒經他們如此挑釁,怒火疾速上升,手腕一翻,欲給他們一頓教訓,卻不料被楚落塵按住。他輕輕淡淡一笑,如一陣和風拂過,化開了場面上的冰寒,「這位少俠,在下又如何?」
怔怔的望著他那抹輕淡而溫柔的笑,葉觀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給人的感覺是如此溫柔善良,讓人不忍吐出一句傷害他的話。
楚落塵接續又道:「大凡世間萬物本無貴賤之分,各位又何必以身外虛名將人分為三六九等,何況江湖中人只求節義,自當更是不問貴賤,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今日我登上這華山千仞崖,想來亦無不是之處。」
他侃侃談來,自有一種從容高貴之氣,直駁得幾位青年才俊啞口無言!面面相觀後悻悻然各自坐下,等待呼延竟雄的到來。
覺遠大師與無塵道長相視一笑,對一群年輕人的明爭暗鬥深覺有趣。
正午時分,隨著一聲清嘯,山道上出現十一名胡服男女,當先一人眼眸微帶綠色,面色陰沉,正是呼延竟雄。
崖上眾人紛紛起身,神色凝重,只有殘月樓三人對此視若無睹,楚落塵依舊靠在椅上閉目養神:冷清寒目光始終不離他左右,輕握他泛著涼意的手,帶著不捨:顏含情則無聊的侍立兩人之後,靈活的眸四處亂瞄,看天看地看山看人,沒個定處。
「呼延主。」覺遠大師雙手合十,表現一代宗師的沉穩。
仰天長笑,呼延競雄狂傲的不予還禮。
「少林大和尚果然好見識,本尊確實是白骨教教主呼延竟雄,不過,大和尚何不改口,喚聲盟主聽聽如何!」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一席話激得中原武林群情震怒,呼延競雄的狂效無視超出常人可以忍耐的界限。
慕容雲飛首先輕叱一聲,道:「好個無禮狂夫,無怪乎人說化外之民不識禮義,今日我總算是見識到了,倒也要謝你一謝。」說罷當真躬身一禮,看得中原眾人,大笑出聲,直覺出了口惡氣。
宮千雪撫掌笑道:「對極、對極,我今天也是長了見識了,實在是多謝多謝。」
呼延競雄一張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著實氣怒到了極點,凌空一掌向慕容雲飛劈去,覺遠大師見狀,雙掌平平推出,兩股掌力虛空相接,激起飛沙走石,只見覺遠大師跟路的後退兩步,一絲鮮血自嘴角滑落。
無塵道長驚呼一聲,「極天魔功!」
「老道倒是識貨,正是極天魔功。」呼延競雄山口信的狂傲長笑道。
極天魔功向來被尊為邪派第一,數百年來練成之人寥寥無幾,今日一練成,絕對都是顛覆江湖的一代魔頭。
「閣下不過練就極天魔功第九層而已,二十年前,域外天魔軒轅肅將極天魔功練至第二十層,尚敗於中原武林,難道閣下妄想憑藉這九層功力在宇內稱尊?」平靜而祥和的語聲緩緩流洩,楚落塵扶椅起身淡淡的笑道。
冷清寒隨:三護衛身旁。
呼延競雄閣言驚,料不到竟有人能一眼看破他的修為,第一次他正眼向楚落塵崞望去,然後心下一怔,難以想像剛剛開口的人竟是那麼年輕、纖弱,而且步履虛浮,一眼即知他不諳武功。
移開目光:他不願與那清澈的眸相對,那使他有種被洞悉一切的感覺,他將眼光改定在冷清寒臉上,「你是冷清寒,殘月樓樓主?」
什麼話都沒說,冷清寒一臉冷凝,反倒一邊的顏含情扮了個鬼臉,笑道:「連堂堂殘月樓樓主都不識得,竟然有臉來中原武林混,不知死活。」
人才上華山,就連續被幾名武林後輩羞辱,呼延競雄一口鋼牙差點咬碎,驟然飛身而起,一掌向顏含情天靈蓋擊去。
冷清寒微一提氣,現出柳絮隨風身法,飄至半空時,兩人雙掌擊實,呼延競雄一個倒翻,落地時穩穩站定。冷清寒身形飄飛,如同被微風帶起,輕輕巧巧落於楚落塵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