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斐燕
楚落塵抬眸望著他,無奈一笑,「似乎我的一切你都瞭若指掌。」
南宮影似沒聽到他在說什麼,逕自道:「多年前,黃河氾濫,民不聊生,朝廷賑災之物遲遲不至。此時二泉城有白衣青年作了一闋「七步哀」,那聲聲哀切,字字淒婉,文如珠璣美玉,情若杜鵑啼血,震驚朝野,遍頌民間。
不消三日,朝中賑災銀兩便至,百萬黎民受惠,這位白衣青年卻不知所往,只留下「七步哀」這闕千古絕唱。自此,宇內文壇共尊此人為魁,沒有想到你就是他。」
楚落塵望著他,實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沉默。
南宮影又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想試試你的能耐,看看天下第一奇人柳飄絮的嫡傳弟子、文壇魁首的謫仙公子有多了不得,如今看來,你果非常人能及。」他微微一歎,忽然眼神怪異的掃了一跟檀木門,發出驚人之語,「不過,還有幾處你沒有料到!」
「還請軍師指點,在下洗耳恭聽。」
「你知道?!劍樓的火是誰放的?祥瑞錢莊的黃金又是誰劫的?」
「莫非軍師知道?」
南宮影背過身子,楚落塵看不見他的神情,只聽他緩緩吐實「當然,因為那都是我叫人做的。」
楚落塵不信的脫口斥道:「你胡說什麼?」
南宮影冷淒淒的一笑道:「你怎知我在胡說?我整整等了她三年,勞心勞力,我得到了什麼?她對我沒有任何情感,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也視而不見,這些我都可以忍,但是,她不該愛上你。」頓了頓,他神情冷酷的道:「既然她將我的心意都踐踏在腳下,那我又何必再珍惜她,我得不到的,我會親手毀去,誰也別想得到。」
砰一聲,楚落塵還來不及說什麼,檀木門被撞開,只見萍兒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眼中出現驚惶之色。
撞門的是顏含情,慕雄飛站在她身後,手伸了一半,顯然是想拉住她卻已來不及了。
顏含情怔怔的望著南宮影,臉色蒼白,她原本聽下人說楚落塵進了聽濤小榭,一時興起,拉了慕雄飛想來湊湊熱鬧,聽聽他們談些什麼,誰知到就聽南宮影承認放火、劫錢莊的罪狀。
「軍師,你……你說的都是真的?你胡說的是不是?」顏含情生澀的開口,共事那麼多年,南宮影就像她兄長一樣,她佩服他、敬重他,實在不願相信事情真是他做的。
南宮影陰沉的一笑,「胡說的?這種事誰會胡說,原來我打算讓他知曉後就殺了他,然後神不知鬼不覺依然做我的軍師,誰會懷疑到我,說不定冷清寒傷心之餘會回到我身邊,可恨被你們破壞了。」他環視眾人。
楚落塵目光極複雜的望著他,神色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顏含情用力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
輕輕的摟住她,慕雄飛勸道:「別這樣,冷靜一點。」沉穩的他向南宮影道:「軍師,這件事還是讓樓主定奪吧,請軍師隨我等去引劍樓拜見樓主。」
「哈哈哈……」南宮影大笑,「樓主?她早已不是我的樓主,我何必去見她,既然殘月樓我已不能久留,天下之大還怕沒有我容身之處嗎?」
「軍師,你想清楚了,這是反叛啊,別一錯再錯了。」慕雄飛語重心長的道。
顏含情眸中浮現一層水氣,剛自激動中平復過來,也勸道:「對呀,軍師,我們一起去見樓主,她不會怪你的,我們都會幫你說情。」
「不需要,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區區殘月樓我還不放在眼裡。」南宮影傲然一哂,舉步就往外走。
慕雄飛擋在門外,攔住他,「軍師,現在你走不得。」
「憑你,妄想攔我。」語罷,南宮影一掌向他拍去,慕雄飛躍開丈餘.躲過一掌,南宮影趁勢飛身就要離去。
「軍師……」顏含情跺腳,無奈之下,一把棋子打出,襲向南宮影三十六處大穴。
她快,南宮影更快,踏雪無痕施出,身形一晃,同時施展節節上雲梯的身法,身體山止刻拔高一丈,速度也不見減慢,轉眼之間,棋子全數落空,南宮影飄然遠去。
「軍師!」萍兒含淚大叫,也不管自己不會武功,追出聽濤小榭。
顏含情騰身也欲去追,卻被慕雄飛一把攔下,他搖搖頭,「別追了,追不上的。」
「嗚……」再也忍不住,她撲進慕雄飛懷中大哭起來,「軍師……軍師他……嗚……」她哽咽著,模模糊糊不知在說什麼。
慕雄飛輕拍她的背,無聲的給予安慰。楚落塵怔怔的望著南宮影遠去的方向,一時茫然,心裡空空洞洞,思緒紊亂游離,不知飄向何處。
驟然,顏含情自慕雄飛懷中抬起頭,怨恨的瞪向他,「都是你,要不是你,軍師……」
「含情,住口。」慕雄飛出聲喝叱,不准她說下去。
顏含情一把推開他,不滿的叫道:「為什麼要我住口,為什麼?要不是他來了這裡.軍師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怎麼會離開?因為他,一切都變了,樓主變了、軍師變了,以後殘月樓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為什麼要來,他為什麼要來?」
「含情,你還不住口!」慕雄飛歉然的望向楚落塵。
楚落塵身子微微一顫,昔日的夢魘直逼而來,他退後一步,臉色驀地變得蒼白異常,整個人蒙上一層淒迷,他幽幽一笑,「也許我不該來,也許……」他緩緩的退了出去。
顏含情望著他離去時的蕭索背影,一陣內疚,她只是一時難以承受南宮影的離去,將滿腹抑鬱發在他身上。
「雄飛,我……我是不是太過分了?」她怯怯的轉嚮慕雄飛問。
目光包容的望著她,他無奈道:「罷了,話都說出口了,還能怎樣?走吧,我們去引劍樓,這件事總不能不讓樓主知道。」
「好,走吧。」顏含情拉著他就走。
「不必了,我都知道了。」語聲冷清,冷清寒出現得無聲無息。
「樓主?」慕雄飛驚訝至極「您什麼時候到的?」
「比你們早一點。」她在南宮影點出塵是謫仙公子的身份時就到了,只是她將氣息控制得很好,所以他們才沒發現。
「那您為什麼不現身?」顏含情期期艾艾的問。怎麼每次她找楚落塵碴都被樓主撞見?
望了她一眼,冷清寒道:「南宮影是該冷靜一下,離開殘月樓一段時日也好。」
「您不怪他?軍師他犯下那麼多……」顏含情不願說下去。
古怪的看著她,冷清寒道:「相處三年我也不願大家難看,南宮影的事先擱一擱。」停了一下,她才說:「原本我的確不準備現身,但你卻逼我露面。」
顏含情被她看得低下頭,雙手絞著衣角,囁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雄飛心生憐惜,為她開解,「樓主,含情她……」
「不必解釋。」沒生氣,冷清寒平靜的開口,「有許多事我從未說過,難怪你們誤解,原本不說是認為沒有必要,但今天,含情,你的話傷了他,我不希望這種事再次發生,所以有些事我現在告訴你們。」
冷清寒將自己的際遇娓娓述來,二十年的風風雨雨、喜怒哀樂,均化作沒有起伏的言語。
顏含情與慕雄飛兩人大感震動,尤其是顏含情,她從未想到楚落塵與樓主之間的感情竟起始於十二年前,甚至可以說是六年青梅竹馬、六年癡情相候,這是一種無怨無悔的感情呵!良久,顏含情長長的呼了口氣,「我本以為,樓主命定的良人應該是軍師,他整整守了樓主三年,任勞任怨,盡心竭力,卻不知原來十二年前,就已有人為樓主做盡一切。」
「對了,樓主的武功當真是楚公子所授?可他似乎並不會武功。」慕雄飛感興趣的問。樓主向來不多話,今天破例講了那麼多,不多問些往後只怕沒機會了。
顏含情也極為好奇,興匆匆的等她開口。
冷漠的眸子浮現淡淡的溫暖,冷清寒點頭道:「不錯,我的一身武學的確是他傳授的。」她想了一下,又說:「你們武學上若有什麼不解之處,也可向他請教一二,不過是在他身體狀況允許之下。」
「謝樓主。」慕雄飛聞言面有喜色,但仍沉穩自持。
顏含情卻是眉飛色舞的撫掌笑道:「好耶,殘月樓中那麼多秘筧,有好些我都看不明白,現在有樓主的師父把陣,那……」說到一半,她忽然頓住,一臉黯然。心想她三番兩次那樣失禮的對他,他還肯指點她嗎?她好後悔。
她單純的心思明白的寫在臉上,冷清寒安撫著,「他不是個會記仇的人,你可以放心。」
心細的慕雄飛問:「樓主告訴我們這些是希望……」
冷清寒揮揮手打斷他的話,「這些事,我不說,他絕不會說,而我會說,是不想他再受莫須有的責難和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