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沈郡
明月豎起耳朵細聽,她聽見海瑞上樓睡覺的腳步聲。房間沒開燈,她靠著牆壁望著窗外思考。
東西到底藏在哪裡呢?
一個月來,她把海瑞的家全都翻找過一遍,可是依舊不見蹤影,有地方被漏掉了嗎?她在腦海中過濾曾經搜過的地方。
腦筋運轉,手指無意識的輕點窗台一下又一下。
東西到手後又如何?
心頭突然竄上大大的疑問……她再次成功的完成任務,然後,再等著接受將軍的指派,出發去完成任務,一次又一次無止盡的循環,直到她任務失敗被處罰為止……這就是她的未來和命運。
內心深處,她不想太早完成任務,不想離開這裡。
她眷戀著待在海瑞身邊的感覺——平和溫暖。她真心喜歡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總是無辜的張大眼,仰賴的看著海瑞,就像個撒嬌的小女兒般信任他所有的決定,而海瑞也總是寬容的對待她。
但願這樣的生活可以延續到無止盡,她永遠不需要離開。
可惜這是白日夢,不管夢境再美,也總有清醒的一天。
才剛這麼想,就見到對街的樹叢中有細小如點的紅光一閃,明月警覺的挺起背脊,搜尋屋外的一切動靜。
地下室有道小門可以通往院子,根本不需要進入屋子。明月動作靈巧如貓的伏低身體前進。
小小的銀光一閃,明月的右手握著刀柄,架上蹲在樹叢裡抽煙的男人的脖子,流利的泰文低低的傳出,「泰邦,不管你聽令於誰,都給我滾開,別來壞我的事。」
脖子上的刺痛讓他放軟語氣求饒,「公主,你千萬不要誤會,我是來保護你,當你的援手的。」
「保護還是監視?你說說,以我的身手,還需要你的保護嗎?」她聲音雖然還是維持輕淺,但手上的力道卻狠狠地加重。「替我傳話回去,我進行得很順利,將軍要的東西我會盡快找出來。」
「可是……可是已經過了一個多月。」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你以為憑德力臨終前吐露的一個名字來搜找,範圍很小嗎?聽清楚,我的事沒有其他人插手的餘地,都給我滾得遠遠的,滾!」
女聲冷斥完,泰邦就感覺脖子上的壓力頓減,不過卻痛得要死,「要命,又見血了。」他的手指摸到黏黏的濕意。
透過黑夜的掩護,女人纖小的身影來去如鬼魅,社區裡還是寧靜無聲的沉睡著。
☆☆☆
就像過去的每一天,晨光準時的照進二樓的臥室。
一顆小小的頭顱出現在門後,她探頭進來,看到床上和地上散落一大堆的影印資料。
「又晚睡了。」她不贊成的搖頭,靠近沉睡中的男人,為了一場跨國的「解讀馬雅文字研討會」,海瑞每天都弄到很晚才睡,有時候睡過頭,就需要她的morningcall。
胸口規律的起伏吐氣,明月用雙手撐著下巴靠在床上,腳跪蹲在地板上,視線正好平視海瑞的睡相。淡褐色的鬍子從鬢角延伸到整個下巴,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部肌膚。
「你幹嘛留著大鬍子?看起來很怪,活像大野人。」她對沉睡中的海瑞輕聲抱怨,「鬍子全剃掉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她伸手遮掉他嘴巴下的鬍子,猜測著那個畫面。
柔嫩的手心,觸碰到海瑞的鬍子,感覺毛毛軟軟的。
她好奇的手掌左右輕栘,讓鬍鬚搔過手心,忍不住癢得笑出來。原來鬍子摸起來不刺人,和想像中的感覺完全不同耶!
「玩得還愉快嗎?」男人濃濁的嗓音突然響起,嚇了明月一大跳。
「你醒啦?」她宛如觸電般的收回手,趕忙以問題掩飾尷尬的氣氛,「你昨晚熬到幾點才睡?」
「你呢?看幻燈片神遊到幾點?」海瑞不答反問,側身一手枕著頭和她面對面。
晨光中,明月的臉色呈現晶瑩的白皙,不過,眼睛下有淡淡的陰影,「黑眼圈出來囉!」他的中指撫過她的黑眼圈。
「兩點。我昨天遊覽到希臘的『天空之城——梅提歐拉』,那裡好漂亮,在一片平坦的綠野中,紅瓦的修道院就矗立在巨石頂上。」明月最近迷上看幻燈片,於是特地從閣樓裡翻出海瑞旅行時所拍攝的片子一一觀賞。
海瑞把枕頭立起,坐起身,拍拍床墊要她坐上床。「幻燈片其實傳達不出親眼所見的震撼。從西元九世紀起,就有隱士在『梅提歐拉』的石洞裡修行,由於地勢高峻,早期在山上的修道士,還得靠垂繩把石塊、食物,甚至人拉上去。」
她靜靜的聽他以剛醒來的性感嗓音,述說關於「天空之城」的點點滴滴,想像著那裡的景色、氣氛。透過幻燈片,海瑞讓她知道世界無限寬廣,有很多地方的風俗、地理、歷史……是她連聽都沒聽過的。
「好了,故事說完了。」他慵懶的伸懶腰拉拉筋骨,曬得勻稱的棕色肌膚在陽光中閃動著健康的光澤。
她著迷的看著雄性陽剛的體魄,注意到他的左胸有一處圓形的疤痕,不禁好奇的伸手輕點,「這怎麼來的?」
「好多年前的事情,我想想……」他習慣性的摸摸下巴,「幾年前我在墨西哥『奇阿帕斯山區』挖掘遺址,勘查時不小心在熱帶雨林中迷了路,在叢林裡轉了兩、三天,後來誤觸當地土著的陷阱,才會留下這道疤痕。」
她想像那樣的情境,輕輕的說:「單獨待在叢林裡,感覺就像要被漫天席地的森林怪物所吞噬,那是很可怕的經驗,雖然你現在說得輕描淡寫。」
海瑞吃驚於她的敏感纖細。
明月看他的眼神很溫柔,「你是個堅強的男人,很多人只要在叢林裡迷過一次路,就會恐懼得再也不肯接近叢林,可是你沒有。」
海瑞迷惑的看著她,「我現在有種錯覺,你好像非常熟悉叢林的環境……」
「我看過幻燈片。」她以巧笑搪塞,聰明的以問題轉移話題,「為什麼你每次思考就會摸鬍子?害人家一直很好奇,鬍子摸起來是什麼感覺。」
「你剛剛不是趁我睡覺時偷摸了?」
「哪有?我才剛碰到你就醒了。」明月乾脆把手往前伸,繼續未完成的動作,小手來回摩挲著他的下巴,「我小時候愛賴床,我爸就常用胡碴刺我的臉,叫我起床!可是你的鬍子不一樣,摸起來很柔軟、很舒服,還有點癢癢的。」
她嬌脆的嗓音,再加上白嫩的纖指撫摸他下巴的動作,隨著她若有似無的挪移,海瑞感覺到四周氣氛煽情而撩人,一陣又一陣愉悅的輕顫,讓身體敏感的緊繃堅硬。
「原來如此,我也來試試。」海瑞懶懶的拉長音調,壞心眼的挑起眉,突然玩性大發的拉過明月,大臉湊近她,以鬍子摩擦她的嫩膚。
「不要,好癢……」明月的雙手都被海瑞抓住,臉頰麻癢的感覺讓她發出清脆的笑聲,不住的扭動身體躲避攻擊。
「看你要躲到哪裡去,接招!」除了臉頰,他開始攻往頸項。
明月越是扭縮身體,她和海瑞接觸磨蹭的部分也越大,本來是童心大發的純粹開玩笑,可是隨著肌膚相貼的親密感,兩人竟越玩越惹火。
她的雙手高舉過頭和海瑞的十指交纏,無助的邊笑邊躲,臉色嫣紅如火。
突然,海瑞停下動作,看著身下急促起伏的柔軟,喉嚨緊縮乾涸得發不出聲音來,明月水燦的大眼信任的看著他……
信任的眸光對海瑞而言,就像兜頭淋下一大盆冰水似的,「shit!見鬼了。」他咒罵著推開明月,捲著被單翻身滾開,狼狽的衝進浴室。
「我沖澡,你先去吃早餐。」模糊不清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
明月不解的看著海瑞的背影,她渾身燥熱的躺在床上,手指觸摸著床墊上的凹陷,被褥還忠實的記錄著他的體溫,她微笑的回味起剛才兩人在這裡嬉鬧玩笑的親密氣氛。
浴室裡,海瑞把水龍頭開到最大,以冰水沖澡,希望能冷卻勃發的慾望。
他怎麼可以對一個年紀差他一大截,並且全心把他當長輩信賴的小姑娘產生非分之想?他真是太可恥了。
「方海瑞,難道你就這麼缺乏自制力嗎?」他氣憤的質問自己。
煩躁的扯著頭髮,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明月天真的不懂防備,對他肢體上的接觸完全信賴著,絲毫感覺不到他的「不安好心」。
不行,他必須想點辦法控制自己才行,否則事情若一發不可收拾就糟了。
☆☆☆
明月最喜歡晚餐後的閱讀時間,他們兩人各自佔著客廳的一角,安靜地閱讀著不同的書籍。
共處在同一個空間,不需要交談,彼此無言的互相陪伴,那是靜謐又溫馨的氣氛。
但是,最近幾天海瑞的態度很奇怪,總是盡量一直迴避她的視線。
在燈光的照映下,海瑞的髮色顯得更淡,帶點透明的金黃,閃耀著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