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葉佳琪
子卉裝作沒聽見,心中卻很火大。兩人繼續往前走,子卉心中有些難過:我和絹惠差太多?是啊,雖然是同一個人,可是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溫室花朵了。這些全都要拜你媽媽之賜!子卉愈走愈氣,剛好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喂?我是。好、好……我知道了。」是一通無關緊要的電話,子卉卻想以此為借口離開,不和正歷一起用餐了。
「曾總經理!」子卉大聲叫住走在前面的正歷。「我的客戶發生了一點事,我現在要趕過去,今天沒辦法一起吃飯了,改天再聯絡!」
子卉不等正歷回答,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車子,揚長而去。
正歷並沒有阻止,任她消失在茫茫的車海中;因為他的心情正如海水般地暗潮洶湧,有期待,也有失落。他很高興能認識子卉,卻又對她不同於絹惠的個性矛盾不已。
子卉走了之後,正歷把自己泡在電影院裡,直到看完午夜場才回家。回到家時已是三更半夜了;進了門,正歷打開客廳的燈,才發現媽媽坐在客廳裡等他。
「手機為什麼沒開?」
「沒電了。」
「翔翰已經告訴我你們認識的經過了。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她今天來公司幹嘛?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正歷的媽媽辟哩啪啦問了一堆。
正歷不發一語,不做任何解釋。
看著不發一語的兒子,她簡直氣壞了!
「你是不是請那個野女人吃飯,然後帶上床?」
「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正歷沒想到媽媽竟然會說出這麼難聽的話。
「正歷,媽告訴你,你剛回國、剛出社會,不知道做保險的女人都是和人上床簽保單的。我一看她那副騷樣,就知道她不是正經的女人。」正歷媽媽一副不屑的嘴臉,恣意批評著子卉:「我看那八十一萬就當作花錢消災,我不許你再和她見面。」
「媽!你說夠了沒有?!」正歷氣得將西裝外套往沙發一丟,便上樓了。
看到正歷竟不理會她,曾李春華生氣地在客廳大聲對他喊:「我給你物色了那麼多好家世的女孩,為什麼你就不能考慮考慮?都幾年了,你就老想著那個女鬼!她有什麼好?你到底想要怎樣?!」
「砰!」正歷關上房門。
這種戲碼從正歷回國後已不知上演了多少回,兩人每每為了他的終身大事鬧得不可開交,正歷早已習以為常,只不過這次,他終於有了意中人,她卻百般阻撓。
正歷原以為媽媽會像往常一樣,念一念,然後自討沒趣地去睡覺。沒想到媽媽竟還不死心地上樓敲他的房門。
「正歷!你開門!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清楚,我絕對不允許你再和她交往!你聽到沒有?正歷!」曾李春華在門口歇斯底里地大喊。
「你為什麼處處要干涉我的私生活?你為什麼還沒瞭解她就對她下評斷?我所有交往過的女人,你沒一個看得上眼,你就只喜歡絹惠,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像她的,你還有什麼不滿意?!你為什麼還要阻止?!」正歷不願開門,兩人隔著一道門吼來吼去。
曾李春華愣在門口,因為平時很少回嘴的正歷,今天像吃了炸藥般,對她說了這麼多。
曾李春華安靜地走下樓,一個人坐在客廳。
「糟了,我看他這次是認真的,我一定要想個辦法阻止他。她實在太像絹惠了,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不過氣質不同。她會是絹惠嗎?不會吧?如果真的是她,為什麼不直接和正歷相認?」
曾李春華自言自語著,沒一會兒,露出邪惡的笑容,彷彿已想到要怎麼對付這個棘手的女人了。
「不管怎樣,沒有我的允許,誰也別想當曾家的媳婦!」
第五章
「康巴爹!康巴爹……」子卉的鬧鐘響了半天。
被鬧鐘吵醒的子卉,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
「康巴爹!康巴爹……」鬧鐘的聲音一直響著,子卉轉頭看著不斷發出聲音的鬧鐘。
這是她和士敏逛新光三越時,士敏特意買給她的;他說他要變成可愛的鬧鐘,每天叫她起床。
子卉將鬧鐘抱著。
「士敏,只有你不會嫌棄我的過去,你怎麼還不回來?」
她不知不覺又想到昨天中午她與正歷的對話——「絹惠不是滿腦子都是錢的人,沒事、沒事……你跟她,唉!實在差太多了。」
她對正歷的回答感到生氣,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他是什麼意思?
子卉覺得正歷所說的「差太多」,是指她曾在風塵中打過滾,恣意出賣自己的身體。子卉忘了,正歷根本不知道她就是絹惠,不知道他出國後發生的一切。
子卉想到過去,無法克制地流下淚來。
「我根本不想做風塵女子,為什麼我那麼笨,要走上那條路?除了錢,我又得到什麼?我永遠也忘不掉那些人的嘴臉,我以為我可以忘掉,可以忘得一乾二淨,結果……我好後悔!」子卉歎了口氣,起身下床梳洗,準備上班。
子卉一到辦公室,辦公室便響起陣陣歡呼聲:「偶像!偶像!」
處經理還親自送上好大的一束香水百合。
「你們幹嘛?慶生啊?」子卉抱著鮮花,滿臉的問號。
「恭禧!恭禧!你昨天不是傳真報備一件八十一萬的case?結果在最後一天超過陳信宏的業績,變成這個月的超級月冠軍。本來我們都以為這個月的超級月冠軍不是陳信宏就是王國峰,可誰都沒想到你會在最後一天報這麼大一件case。哈哈!你看他們兩個郁悴的模樣。」處經理興高采烈地對子卉說明。
「來來來!我們趕快到會議室開早會,大家都等著分享你這個case是怎麼成交的。」處經理熱絡地搭著子卉的肩膀,在眾人的簇擁下,子卉連公事包都還沒放下,就被架到會議室開早會了。
子卉並沒有說出事實的真相——客戶是她的舊男友。她虛構一些情節,滿足大家的想像。她知道同事們不過是需要一些激勵、一些希望,如果分享的是太容易到手的case,一定會讓大家大失所望。
她把case的經營說得很辛苦,看著台下眾人讚歎的眼神,子卉心虛得想笑。人啊!真是奇怪的動物,總喜歡看別人經歷萬般磨難之後才得到成功。
子卉一說完,台下響起如雷掌聲,子卉謙虛地向眾人一鞠躬。
會後,大家對子卉的分享仍是意猶未盡地討論著。她成了當紅炸子雞,走到哪都有同事對她百般禮遇,就連一些平常看她不慣的同事,也對她禮遇三分。這種人情冷暖,子卉看在眼裡,也瞭然於胸;而她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借此打破一些隔閡,收服人心。
子卉深知,年繳八十一萬的保費在業界並不是一個多大的case。進公司以來,她也不是沒得過公司競賽的獎項,只不過在保險業做久了,才深深體會,細水長流的經營其實比曇花一現的榮耀更要費心力,以前對各種獎項還會卯足全力、勢在必得,現在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盡情地沉浸在業績榮耀的光環裡,享受著眾人吹捧的短暫虛榮,把昨天所有的不悅完全拋在腦後。她看著手上的禮券,笑得合不攏嘴。吃飯去吧,我要去享受公司送給超級月冠軍的海陸大餐,然後拿著公司送的福華大飯店兩天一夜的免費招待券,好好去玩個痛快!
「哈哈哈,偶爾做做武林盟主也是不錯的唷。」子卉伸個大懶腰,然後從椅子上用力地跳起來,做了個武林女俠金雞獨立的招式:「出發吧!」
吃完海陸大餐的子卉,回家整理行囊,思索著要到哪家福華飯店渡假。
嗯……就墾丁吧!
自從子卉的爸媽搬去和大哥同住後,子卉就很少到那裡探望他們了。因為每次回去,爸媽的話題總是繞著她的終身大事打轉,不然就是在她面前數落正歷的不是,那段最想遺忘的過去,總被他們一再地掀起。
子卉沒讓父母知道她曾懷了正歷的孩子,以及在正歷出國後,被正歷的媽媽趕出去,流落街頭,最後到酒店工作的往事。在他們眼裡,子卉是個有穩定工作、每個月寄錢回家、逢年過節回家團聚的乖小孩。
子卉連士敏的事也保密得很好,不願家人介入她的感情世界,讓感情世界變得複雜。
「呀呼!那就決定去墾丁嘍!」子卉把遮陽帽往天花板一丟,開始快樂的旅程。
一路上手機響個不停,有同事打的,有客戶打的。
「怎麼連渡個假都有這麼多煩人的電話啊,真想關機!」子卉雖然抱怨著,卻也不敢真的關機。因為剛進保險業時,有一次她忘了開機,便被士敏叫到辦公室「訓」了一頓。從此,子卉的手機就是二十四小時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