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黑田萌
「啊!」惡作劇得正盡興的瑞希驚叫一聲,整個人已貼住了他。
當她驚覺到自己已是如此的緊貼著他,她臉紅心跳,背脊一僵。
「你啊……」熟睡中感覺到有人對著他的臉呼氣,道廣就已經醒了過來。
他知道她在搗蛋,但他沒有立刻拆穿她,直到她越來越不知分寸,他才決定給她一個懲罰。
他緊攫著她,一臉你死定了的笑,「你敢……」話沒說完,他就迎上了她羞悸的眸子,而且是近距離。
不知怎地,他的心一緊——
她的臉像蘋果一般的紅了,她的眼睛羞澀而嬌怯地看著他,她的神情十分驚慌,她的胸口正怦怦地跳。
而他之所以感覺得到她的心跳,是因為他跟她的胸口是緊貼著的。
他陡地一震,倏地鬆開了手,並將她一推。
他彈坐而起,而瑞希也跌坐在長沙發的另一端。氣氛變得十分奇怪,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微妙的騷動。
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他此刻的心慌絕不亞於她。
但,她是小鬼,他可不是。這種心慌意亂、這種不知所措,不該出現在他這種成熟男人身上。
不知是什麼原因,他突然害怕面對她,看見她的表情。只是,這並非他的個性,他一向正面迎向自己的恐懼。
於是他轉過臉,瞪著她。
「叫你兩點鐘叫我,你在玩?」他以他一貫的兇惡口氣掩飾自己的不安。
因為經歷了方纔的大震撼,平時嘻嘻哈哈的瑞希突然笑不出來。
她壓低著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我……我就……」
「就什麼?」他霍地起身,走過她身邊時,狠狠地在她頭上敲了一記。「已經兩點二十分了。」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他邊說邊走向辦公桌,「你不知道我的時間就是金錢嗎?看你已經浪費了我多少錢。」說完,他在辦公桌前坐下。
瑞希怔怔地坐在原處,低著頭,漲紅著臉,動也不動地。
她剛才真的嚇了一跳——當他一把勾住她,然後她摔進他懷中的時候。
她從沒那麼靠近過他,而她也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機會。
在它還沒發生之前,她曾幻想過自己偎靠在他胸口的畫面,當時她認為那是一件好康的事情。
但當它真的發生,她才發現那比她原先所想的還要震撼、還要可怕。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她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已停止了跳動。
老天,她怎麼會做那麼蠢的事情?他會怎麼想?他會發現她的心事嗎?他會認為她根本是在癡心妄想嗎?
雖然她從前曾當面說過喜歡他,但當時她還小,根本不知害臊。可現在不同,他是個男人,而她也已經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大女孩了。
天啊……她掩住了臉,懊惱又羞慚地。
「喂。」見她掩著臉,坐在原地,他出聲喊她。
她揚起臉,一臉嬌怯地望著他。而睇見她那樣的表情,他心頭又是一悸。
他警覺到不對勁,神情一沉。
「你……」不行,他現在無法面對她,跟她共處一室,讓他心浮氣躁。
頓了頓,他決定支開她。「你先出去。」他說。
她一怔,緩緩站起。「去……去哪裡?」
他皺皺眉頭,「哪裡都好,就是不要在這裡。」
她咬咬唇,一臉不安。不要在這裡?這句話的意思是……他不想看見她?
噢,老天,千萬別讓他討厭我。她在心裡祈禱著。
「你還在發呆?」他濃眉一擰。
「可是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她一臉無辜。
他眉心一攏,隨口說道:「回家好了。」
聽見他要自己回家,瑞希心一沉。回家?他是要她捲鋪蓋走路嗎?不會吧,她才上了幾天班耶。
「還不出去?」他催促著。
她訥訥地睇著他,猶豫著該不該問他是否要她回家吃自己。
「出去時把門帶上。」他又說。
聽見他這麼說,她把想問的話吞了回去。
算了,還是別自討沒趣,再問下去,恐怕他會送她一個字——滾。
抓起背包,她不發一語地離開了辦公室。
當她帶上門的那一刻,道廣鬆了一口氣;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這偌大的、安靜的辦公室卻給他一種無以名狀的空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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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沒?」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打電話問樓下的櫃檯小姐。
「還沒見到她的人耶。」聽出他滿腹的不悅惱怒,櫃檯小姐戰戰兢兢地回答著。
「什麼?」他忍不住對著電話那端不相千的她大吼:「已經十點了,她還沒來!?」
雖然他昨天不想面對她,但經過一晚的調適,他已經讓自己恢復正常,可她卻遲到!
她有什麼理由遲到!?他有說她可以遲到嗎?
從上班到現在,沒有人敢接近他的辦公室,就連他想找人影印,那幾個女職員也要先「剪刀石頭布」看誰比較倒楣……
他一肚子火,可唯一能忍受他、默許他、無視於他的憤怒焦躁的人卻不見了?
「打電話叫她馬上來。」他說。
「ㄜ……」電話那頭,櫃檯小姐囁嚅地:「東川先生,我沒有她的電話……」
他一怔,這才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也不知道。
沒錯,因為她不是屬於編制內的人員,因此公司方面並沒有留下她的基本資料,而更扯的是他也沒問過。
這下可好,他上哪兒去找她?
「東川先生,我想她……」櫃檯小姐支吾地:「她會不會是不做了?」
「什麼?」他一怔。
「我是說她……」
「不會。」他打斷了她,並掛了電話。
不做?不,不會的,別人會因為被他罵到臭頭而離職,但她絕不會。
她有超強的心臟、超厚的臉皮,根本不把他的毒舌當一回事。
但……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她真的不做了呢?不行,如果連她都w[待不住,那他可就再也找不到跑腿的了。
「對,去她家。」他抓起車鑰匙,像一陣風似的走出辦公室。
他對她家還有一點點記憶,與其在這裡暴跳如雷,還不如直接殺到她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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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瑞希就假裝要上班似的出門,為的是不讓爸爸跟哥哥發現她已經被炒魷魚。
等到爸爸跟哥哥都出門了以後,她才拎著背包,懶洋洋地踱回家。
「咦?」見她又踱了回來,伊東太太驚疑地,「你沒去上班?」
「ㄜ,今天……」她努力想找借口。
「你被炒魷魚?」不等她說,伊東太太就打斷了她。
「ㄟ?」被一語道中,她一臉尷尬。
伊東太太皺皺眉頭,「不會吧?你才上幾天班就……」
「唉唷,你不知道我老闆有多尖酸刻薄……」她替自己找台階下,「他一天到晚罵人,罵得我都快沒尊嚴了,所以我就……」
「就辭職?」
「ㄜ……」她頓了頓,不好意思地:「算是啦。」
「『算是』是什麼意思?」伊東太太挑挑眉,勾唇一笑。
「媽……」她撒嬌地癟癟嘴,「你知道就好,可別告訴老爸跟老哥,不然我會被他們笑到死的……」
「唉……」看著她那小女孩般撒嬌的無辜表情,伊東太太笑歎一聲,「你是被東川先生的公子轟出來的?」
瑞希陡地一震,驚訝地:「媽?」
「別以為你瞞得了我。」伊東太太一臉瞭然的表情,「你去找他了,對吧?」
她羞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知女莫若母,你那一點心眼兒,做母親的會不知道嗎?」伊東太太一邊整理著手邊的碗盤,一邊笑著:「你從以前就把他當偶像一樣崇拜,就連唸書都是為了他,不是嗎?」
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竟然都盡收母親眼底,她羞赧得想找個地洞鑽。
「你跟他要工作的嗎?」伊東太太瞥了她一眼。
她搖搖頭,「不是,是他要我幫忙的。」
「噢?」
「是真的。」見母親半信半疑,她連忙補充說明,「他一直找不到秘書,所以叫我幫他一陣子。」
「你當他的秘書?」
「怎麼可能?」她眉頭一斂,頹喪地:「我只是跑跑腿兼做他的出氣包。」
伊東太太沒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睇了她一記。
女兒的心事,做媽媽的她都懂、都明白。只是有些事,她一定得提醒她,例如「認清事實」。
「瑞希……」伊東太太語重心長地,「我們跟東川家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明白吧?」
「媽……」她一怔,疑惑地。
伊東太太放下手邊工作,轉身注視著她。「你把他當偶像,當白馬王子沒關係,但千萬別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聽出母親話中意指,瑞希的神情微微一沉——
「他可不是我們高攀得起的……」
母親所說的,她都懂,也都明白,而且一直以來,她就有這樣的認知。
她不會妄想,不會奢望,更不會對他懷抱任何希望。但真是這樣嗎?不,不是的,當她再見到他,她就知道自己多少還是存著點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