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席晴
旅館的老闆在這時趕了出來,對著梅艷波,他嘰哩呱啦地說:「趕快進來!我不是說過,這裡的治安不好嗎?你離開後,悅先生很擔心,還向我借了槍,我想他是以防萬一,總之他很擔心你。」
她的心為這些話而狂跳不已。
他為她的離開而擔心,而且還向老闆借了長槍……
她的心登時在夜空下飛揚,第一次覺得去愛一個男人並不是件痛苦的事,甚至感到有種梅子初熟的滋味——酸酸甜甜的,在心頭撥酵。
第六章
次日,梅艷波發現自己的月事竟然來了,她痛得幾乎直不起腰!
她知道有些體質特殊的女性,月事間隔約在二十至二十四天,但她兩次僅相隔十餘天,這只說明了一件事——她的壓力與疲憊,已超過她所能負荷的程度了。
這下子可慘了!
照慣例,每次她月事來時,通常是不接通告的,因為她怕自己因身體過於不適,造成商家的損失,沒想到首次和悅卜群的合作,不但碰上車禍,接著險些慘遭強暴,現在連「大姑媽」也來搗亂,真教她哭笑不得!
為了不影響工作,她還是隨大隊人馬往指定的地點工作,一路上的顛簸令她十分難受,但一向不求人的她,仍強打起精神接受挑戰。
終於,他們到達目的地,放眼所及是一片綠洲,但升至天空的大太陽,仍會照到他們拍攝的現場。她很明白,疲憊加上虛弱,如果再經烈日照射,倒下去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但她卻不吭一聲,安靜地讓化妝師羅傑為她上妝。
倒是羅傑察覺出她的不適,猜疑地問:「你月事來了?」
「你……」她訝異不已,旋即想起羅傑是同志的事。難怪他有女人般的細膩心思!、
「吃一塊巧克力,或許有幫助,」羅傑從口袋拿出一塊巧克力,還將紙片撥好,放進她的口中。
這一幕被悅卜群看到了,他旋即發楓:「羅傑,動作快一點,除非你想大家被曬死!」
羅傑被罵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多話,趕緊應道:「OK,就好了。」說罷,還小小聲地對梅艷波低嚷了句:「他是我見過最難伺候的攝影師!」
她苦笑。他的想法與她相同,但她沒有點破。
「不過,他也是最出色的!」羅傑又加了句。
突地,悅卜群的吼聲再起:「還沒化好嗎!?」
「好了、好了!」羅傑朝梅艷波擠眉弄眼調笑著:「你也趕快就位吧!免得被流彈所傷。」
「謝了。」她站了起來,立即感到一陣暈眩,羅傑連忙扶住她。
「你們還要扯多久?」悅卜群見羅傑的手還在梅艷波身上,又惱又怒地吼道。
她拿開羅傑的手,走近悅卜群,「我應該站在哪個位置,如何表現?」
悅卜群聽見她平靜的語調,突起的怒氣竟意外地緩和下來。
他也不懂梅艷波與羅傑之間這麼一個小動作,為何會讓自己失控成這模樣,難道他對她產生了感情?
不!不可能!他不會對女人認真的,尤其像她這麼樣的一個女人。
她或許是好模特兒,但絕不是個好女伴!
她有太多的「爛帳」,在他的國家,這種女人應該會被吊死、燒死、打死……總之,她們沒有活下來的自由與權利!
唉……收回對梅艷波的感覺,他冷冷交代道:「你去站在那株仙人掌旁,做出渴望跳脫這裡,重回文明世界的肢體語言與眼神。」
她的心情再次受到打擊,昨晚因他的舉動而欣喜的心情也蕩然無存。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再告訴自己,別再多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她是頂尖的模特兒,來這裡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工作!
瞬間,她變了個人似的,成了鏡頭下搶眼的模特兒,極盡所能地做出該有的肢體動作。
陽光越來越烈,她只在一次次的補妝時間中暍下少許的水,之後又繼續工作。
悅卜群看著回到工作崗位的梅艷波,說:「你把臉往上拾,做出嚮往到文明世界的玫茜百貨公司的樣子。」
她照著做,不料才一抬眼,炙熱刺目的陽光c\'射過來,一陣強烈疼痛伴隨而至,瞬間,她感到頭重腳輕,就像慢動作的影片般,緩緩地倒了下來……
「啊——」現場所有的工作人員大聲驚叫,悅卜群也丟下相機往前跑去,在她著地的那一剎間接住她。
看著她斗大的汗珠、蒼白的臉孔,他的心彷彿被人以刀用力刺穿一般。
這一刻,他無法否認,他在乎她!深切地在乎著她!
「來人,把我的手機拿過來!」他矜冷地暍令。
手機交到了他的手中後,他連忙按下一組他早就輸入,卻刻意漠視的號碼,「喂,我需要您的幫忙。」
「是的,王子殿下。」席·帕卡在話筒的那端沉穩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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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終於打開了。
除了席·帕卡之外,還有另一名年長的女醫者走了出來。
悅卜群馬上上前,急迫地問:「她到底怎麼了?」
席·帕卡覺得這話還是由他身邊的女醫生來講比較好,畢竟他是個男人。
「瑪紗,你告訴王子吧!」席·帕卡說。
「在這裡不要叫我王子,我已經不當王子好多年了。」
「這位小姐只是月事來了,她可能經年都沒有特別保養,所以每次月事來時,就會有所謂的經前症侯群,這個症狀,不單指經前而已,而是整個月事來臨的期間,她都會出現頭暈、疲憊、反胃、頭痛,甚至下腹痛……種種情況。如果在這段時間工作太累、睡得太晚、吃大量生冷的食物或是未注意保暖,都會加劇它的症狀。」瑪紗冷靜地分析。
悅卜群懸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您要不要去看看她?」席·帕卡看著眼神望向遠方的悅卜群,問道。
他旋即回神,「謝謝你,席·帕卡,還有瑪紗醫師。」
「不客氣。」瑪紗點了下頭,轉身離去。
「王子殿下,請容我直說,令祖父的病情越來越重了,您是否考慮回去一趟?」席·帕卡再度開口。
他的心彷彿被人用錘子重重地敲了一下,沒有答話。
「為了她,是嗎?」席·帕卡大膽地說出他已知的事實。
「不是!」提高的反駁聲量,反而洩漏出他的欲蓋彌彰。
「沙漠的旅行者,最容易在精疲力竭又口乾舌燥時,將虛無的景象看成綠洲,但更糟的是,真正到達綠洲之後,卻以為它不過是一片海市蜃樓,反而因此渴死。」席·帕卡緩緩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和這位梅小姐有段糾葛不清的緣分,把不把握就看你了。」
「我和她?」怎麼可能!?他睜大了雙瞳。
他自忖是有那麼點在乎她,但還不至於笨到加入她的「花名單」中。
不過……席·帕卡是一位預言者,他所預言的話幾乎是百分百正確呀。
席·帕卡看出他的矛盾與堅持,僅是笑了笑,道出一件更令悅卜群吃驚的事:「如果您可以征服她,便如沙漠的旅行者找到真正的綠洲,足以滋養您的生命,而且源源不絕。」
「那是因為你不瞭解這個女人!」他反駁道。
「那王子殿下您又瞭解她多少?」席·帕卡仍然自在地反問。
「比你多清楚一些。」他不認輸道。
「是比我多認識她幾天吧?」席·帕卡猶如高明的太極師父,當對手出招攻擊他時,總能以柔克剛地反推回去。
「這就贏過你了。」他雖反駁,卻感到心虛。
「請原諒我的不敬,但我必須說,王子殿下,看人、看事、看物,不是僅以眼、耳、鼻、身去覺察,最重要的是『心』與『靈』,否則,一切都只是表象。
只有智者,才能穿過層層的偽裝,達到真實的中心,至於是否能看得分,端看追尋者的智慧層次。簡單的說,人心是最難臆測與掌控的,但愛與包容,會讓你有機會看到真相。」
席·帕卡就像一個講道的回教教長,對著回教子民闡述著真理,悅卜群的心瞬間開朗了。
他靜靜地看著席·帕卡,深深吸了口氣,「我終於知道阿拉為何選你為先知。」
席·帕卡馬上謙卑地彎腰,不敢居功,「這是阿拉的寵愛,感謝阿拉。」說罷,他立時跪了下來,做出親吻大地的動作。
「不,不單是這樣。」
席·帕卡緩緩起身,聽著悅卜群下面要說的話。
「是因為你擁有比眾人更清、更淨的心,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辦法聽見天籟。」
「謝謝王子殿下的恭維。」席·帕卡又彎下腰致意。
「別再這麼稱呼我了!一天沒回到約旦,我就是悅卜群,而非席·悅卜。」他近似請求的口吻,也說明他短期內不會回去的事實。
席·帕卡像是知道他會這麼做似的,沒有試圖說服,也沒有勸進,只是說道:「祈求阿拉真主讓國王的身體可以撐到您回來,請多保重,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