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易小虹
「大爺說的是……」
當闖禍的花小魁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時,大娘的身影適時出現。
「天啊,小魁,你幹了什麼好事?竟然把官爺的衣服弄得這麼髒!」大娘尖銳的驚訝聲插入,同時一巴掌毫不客氣地甩向花小魁。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一掌,讓花小魁整個人摔倒在地,淚眼汪汪。
稍早艷紅摑的那一掌還沒消腫,現在又挨大娘這一掌,今天一整天她光是挨打就夠受的了。
「還敢狡辯!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把官爺的衣服弄髒了可是事實!」大娘氣呼呼地走過去,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拉起來。
「我都已經道過歉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花小魁累積了一整天的委屈,終於爆發出來。
她禍也闖了,歉也道了,該做的不該做的她都做了,就算現在大娘要立刻把她趕出青樓,她也無所謂了,她已經受夠了這個鬼地方了!
「在官爺面前,你那是什麼鬼態度?你是找死是不是?」大娘見她頂嘴,再度抓起她的衣領,準備再給她一巴掌。
花小魁閉上眼,無助地等待巴掌落下,然而,無情的巴掌遲遲沒有降臨。
花小魁納悶地睜開眼,發現大娘的肥手被真無劍抓住。
「官爺,怎麼啦?」大娘瞧見真無劍冷得足以凍死人的眼神,聲音竟也顫抖起來。
「夠了,大娘,不全是這姑娘的錯。」真無劍面無表情地甩開大娘的手。
「這麼說……官爺願意原諒我們家小魁了?」大娘愣了一下,不敢相信會有人如此寬宏大量。
「我要更換衣物順便梳洗,給我備房。」說這話時,真無劍的視線落在花小魁身上。
她搗著紅腫的瞼,淚眸寫滿不解。
為什麼他態度老是如此冷靜、自信滿滿?
「是、是,這是當然的。」大娘涎著笑,「管家,還不立刻準備青樓的上等房給官爺使用。」見客人不介意,大娘樂得輕鬆。
「等等……」見真無劍準備離開,花小魁喚住他,想要再度鄭重道歉。
然而,真無劍頭也沒回,與屬下一同迅速離開。
「小魁,還不快點去上等房準備洗澡水。這個禍是你闖出來的,就由你負責收拾善後,明白嗎?」大娘命令道。
「是……」花小魁抹去臉上的淚水,跟在真無劍身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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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的上等房,是青樓引以為傲的地方之一,其內富麗堂皇,珍貴的古董字畫繁多,來客若非達官貴人,大娘是不會讓人使用的。
「官爺,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花小魁懷著複雜的愧疚心情,招呼著真無劍。
這個禍是她闖的,自然由她收拾,只是……四年前那一面之緣,以及今天的事件,令她現在有點尷尬。
她確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四年前的冷木頭,但依對方冷漠的反應來看,他似乎並不記得她,不過,他那視若無睹的冷漠態度反倒令她鬆了口氣。
她決定就當從來沒見過這男人,把他當作普通的客人招待。
「嗯,辛苦了。」真無劍面無表情地跟著她來到澡間。
寬敞的澡間,放置著一圓形檜木大澡桶,檜木桶中,已注入冒著熱氣的洗澡水。
「這些熱水都是你一個人運來的?」真無劍蹙眉。
方纔他在客廳等候時,就只見到她一個人拿著水桶忙進忙出。
「是的,如果官爺覺得熱水不夠多,小魁可以再去加水。」手腳早已酸痛不堪的花小魁逞強道。
「不用了,不過是梳洗一下而已。」真無劍來到檜木桶前,開始脫衣。
「那麼小魁就不打擾官爺了。」真無劍一開始脫衣,花小魁連忙告退。
「等等!」真無劍忽然出聲。
「官爺,還有何吩咐?」她納悶地轉過身。
「脫衣。」真無劍面無表情地站著,動也不動地等著眼侍。
花小魁頓時傻眼。他連衣服也要人幫忙脫下?
「還不快點過來。」真無劍冷冷地道。
「是……」花小魁無從選擇地上前,動手脫起真無劍的衣物。
不知是酒還是巴掌的關係,她一直覺得兩頰發燙,頭昏眼花。
她動手脫衣時,真無劍一點也不會不自在,似乎很習慣這樣的伺候。
真無劍脫光衣物後,裸露出來的身體雄偉健壯,花小魁的目光左閃右避,根本不敢直視真無劍的身體。
「官爺,我下去把髒衣服洗乾淨,先告退了。」好不容易硬著頭皮脫完他的衣物,花小魁只想趕快從澡間離開。
「不要管那些髒衣服了,過來幫我刷洗。」真無劍邊說邊跨入澡桶中。
「刷洗?!」花小魁又傻住。
「怎麼,難道還需要我教你嗎?」真無劍整個人坐在澡桶中,依舊沒啥表情。
「這……」不會吧?這真無劍不但要她幫忙脫衣,還要她幫他刷洗?
「小魁……不是負責這方面的,如果大爺有需要的話,我立刻去喚其他姊姊來幫忙。」花小魁一臉為難。
青樓當然有提供這類服務,不過通常不是由賣藝不賣身的樂妓服侍,而是由賣身陪酒的妓女擔任。
「廢話少說,過來。」真無劍懶洋洋地仰靠在澡桶邊,低沉的聲音中透露出疲憊。
「我……」呆立在澡間的花小魁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
「你這彆扭樣子,絕不可能成為京城第一花魁的。」他用平靜的語氣,冷酷地再度否定她。
「咦?!」這話令花小魁全身忽地一震。這冷木頭已經認出她,還記得四年前在後門的那件事情?
「小鬼,經過四年,你還是毫無長進,連樂妓的邊都還沒沾上。」真無劍取下覆在額上的布巾,一臉譏諷的笑。
「官爺……還記得我?」花小魁相當驚訝。
青樓的樂妓和僕役相當多,沒道理他會記得僅有一面之緣的她。
「當然,膽敢指著我的鼻子叫我冷木頭的,你可是生平第一人,想忘也忘不了。」真無劍冷淡地道。
「官爺,那晚我……不是故意的……」花小魁咬著唇道。
她承認,當時年紀小,加上那晚的逃脫計劃失敗心裡沮喪,所以她才會對他口氣那麼沖。
「別開口官爺,閉口官爺的,聽了就煩。」他面無表情地說。
「可是要是不這麼稱呼,我可會挨大娘罵的……」她不敢不從。
依青樓規定,來者是客,就算是再熟悉的常客也不能攀親帶故,以免讓人覺得青樓的人沒規矩。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唯唯諾諾的?我記得四年前的那個潑辣小鬼不是這樣。」真無劍懶洋洋道。
罵她潑辣小鬼?!花小魁偷偷瞪他一眼。
「不能隨便和客人攀親帶故,這是青樓的規定嘛。」她嘟起小嘴,不滿的辯解。
「反正別再叫我官爺了,聽到就累。」他揮揮手。
四年不見,這冷木頭更自大了。
「哦,不叫就不叫。」客人最大。
「過來刷背吧!」真無劍將手上的布巾丟給佇立在一旁的她。
花小魁心不甘情不願地移動腳步,腦海中不停想著可以拒絕的理由,然而,當她來到澡桶前,面對真無劍那結實強壯的背肌時,卻被一道可怕的刀疤轉移了注意
「這刀疤是……」花小魁不自覺地伸出手,好奇地觸碰。
一條大娛蚣般的刀疤盤據在他堅實寬厚的背,從右肩一直劃到左下腰處。
「之前為了追刺客,不小心被砍的。」真無劍閉著眼,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那平靜到不行的神情,好似在說別人的事。
「做個侍衛隊長要替主子賣命賣到這種程度?難道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命都不值錢?」花小魁摸著那刀疤感歎地道。
「我身上有這麼可怕的刀疤,你見了不害怕?」他冷冷地問。
「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刀疤罷了,我在廚房工作時,也常常不小心被刀子切傷手。」她看習慣了。
「如果我根本不是侍衛隊長,而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呢?」真無劍揚眉。
「沒錯啦,來青樓尋歡的客人千百樣,偽裝成高官富商的人也不在少數,但是……」
「但是什麼?」
「你這冷木頭應該不是會騙人的傢伙吧!」花小魁聳聳肩。
「哦,怎麼說?」他剛硬的臉部線條稍微軟化。
「我也不知道,感覺罷了。」她又聳聳肩。
「是嗎?」他嘴角微揚,霧茫茫的蒸氣柔化了他的表情。
如此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卻被迫在青樓中生活,實在令人惋惜。
「我要刷你後背囉,如果會痛的話說一聲。」花小魁拿起布巾,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刷洗。
看得出來這刀傷已經年代久遠,但那娛蚣般的可怕形狀還是令她不由自主地放輕力道,怕稍一用力觸碰,這冷面傢伙就會痛得唉唉叫。
「對了,今晚怎麼沒見到你家主子?」花小魁邊刷洗邊閒聊。
「少爺正在和其他姑娘玩樂中。」真無劍微笑斂起,又恢復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