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湛亮
有趣一笑,看她似乎不像外頭傳言那般淒慘,而且聽她談起某位「算計著要侵佔家產」的總管,神態極為親暱熱絡,花倚紅再傻也明白,事實與流言流語肯定是差了個十萬八千里。
「難怪外頭沒啥人知道錢總管的大名,大夥兒都只管稱他一聲『錢總管』,原來這就是原因哪!」想到這上官府邸內可能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趣事,花倚紅對這城內最富有、最引人茶餘飯後當閒嗑牙話題的宅門深院,起了濃濃的興致。
聞言,不知為何,上官彩兒長長地歎了口氣。
花倚紅不禁好奇笑問:「怎麼好端端歎起氣來?」看這一派天真的小姑娘故作愁緒地歎氣樣,還真讓人覺得好笑。
「唉……多多才當了兩年總管,就變得好像小老頭,而且越來越愛訓人了!」上官彩兒忍不住噘嘴抱怨。
以前,爹爹和錢伯伯還沒過世前,多多偶爾還會陪她出去玩兒;如今,她卻時常一整天找不到他人,就算有時找到了,結果常常是以被訓話當作結尾,實在有點悲慘,害她現在時常陷於想找他、又害怕找到他的矛盾心情中。
想到這裡,思及自個兒偷溜出去,甚至還帶了個病懨懨的少年回來,到時一頓讓人頭皮發麻的嘮叨教訓肯定是免不了,嬌俏小臉不禁垮下,眸光下意識地朝靠坐在牆邊的昏迷少年瞅去,卻發現和花倚紅聊了這短短的一會兒時間,少年的氣色更加灰敗了,她心下不禁一驚。
「紅姊姊,不和妳多聊了,我得趕快讓人去請大夫來!妳住哪兒?下回有機會,我再找妳玩兒去。」語氣因擔心而顯得有些急促。
知她滿心的注意力已全轉移到昏迷少年身上,花倚紅笑了笑,淡聲道:「我就住在『庭花閣』,妳若敢來,就來吧!」話落,也不等她回應,留下詭譎一笑後,便逕自轉身離去。
耶?為什麼她不敢去?還有,為何她覺得「庭花閣」這三個字挺耳熟的,好像在哪兒聽過似的?
目送她遠去的身影,上官彩兒攬眉苦思,實在想不起來,便懶得再去傷腦筋,飛快轉身掄拳用力敲著朱紅大門,哇哇大叫著要人快來。
不多久,大門一開,顧門奴僕見到自家小姐後,原本慘澹到快要滴出苦汁的臉龐瞬間一亮--
「嗚……小姐,妳總算回來啦!錢總管宛如修羅附身地到處找妳,府裡哀鴻遍野,死傷慘重啊……」淒厲哭訴,眼角迸出淚光。
多多找她?糟!肯定是發現她「光顧」過他的房間了!
上官彩兒心虛,纖手指向靠著牆邊的少年,嘴裡忙不迭指示,「小李,快幫我把人給抬進府裡安置好,要人快去請大夫來醫治他;還有,不許告訴錢總管我回來了!」
話落,也不管正忙著扛起昏迷少年的小李,她一溜煙地往裡頭沖,盤算著要找個雲深不知處的地方藏起來,免得被正在火頭上的某人給逮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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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虛氣弱,外傷遍體,五臟六腑具損……怎會傷得這麼嚴重?」老大夫嘴裡叨念著,質疑的眼神射向上官府邸的「大權掌握者」,嚴重懷疑他虐待下人。
受到老大夫的無聲指控,錢多多額上隱隱冒出青筋,臉上卻依然斯文帶笑,禮貌請求,「麻煩大夫您費心了。」
點點頭,收回控訴眼神,老大夫很快的寫下藥單後,邊往外走,邊囑咐一連串該注意的事項。
「送大夫回去,照藥單上開的去抓藥。」將藥單交給一旁的奴僕,錢多多迅速指派工作。
不一會兒工夫,被派去抓藥的下人和老大夫已離開,他掃了床上少年一眼後,凌厲的眼神最後落在手足無措靜候在一旁的「告密者」身上。
「小李,小姐可有說這少年是啥身份?」
連忙搖頭,小李心驚膽跳答道:「小、小姐啥也沒說,只吩咐去請大夫來,並要我別跟錢總管你說,然後便跑走了。」嗚……小姐,對不住了!原諒他沒膽敢隱瞞錢總管啊!
好!真是好樣的!
莫名其妙帶了個渾身是傷的病號回來,讓他無辜被老大夫懷疑虐待下人不打緊,光是診療費和藥錢又要花上一大筆,而她大小姐不僅不來說明是怎麼回事,還給他躲起來?
很好!她有本事躲,他就有本事把她挖出來!
冷冷一笑,錢多多眼底露出凶殘光芒。「小姐往府裡哪個方向跑了?」
哇--好陰狠的目光啊!小李暗暗打了個寒顫,終於相信外頭的傳言確實不假--錢總管確實心懷不軌,總有一天會侵佔上官家家產,將小姐給掃地出門!
「往、往東邊去了……」嗚……小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不讓自己被錢總管給掃地出門,只能出賣妳了!
「東邊?」劍眉一揚,錢多多喃喃自語地笑了。「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嗎?」
哼哼冷笑連串響起,某總管帶著滿眼殘意,踩著大步飛快出房門朝東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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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府邸最東邊、同時也是「大權掌握者」的住所,一座名為「招財院」的小院落,在藍天白雲、鳥語花香的悠閒下,驀地響起一道破壞氣氛的驚慌尖叫--
「哇∼∼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我了?」縮在凌亂床榻上,上官彩兒不敢置信地瞅著門口步步逼近的男人。
怪了!書上不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怎麼現在最危險的地方依然還是最危險的地方?可惡!被騙了!
「快?我還嫌慢了些!」優美薄唇勾笑,錢多多臉色黑到要和閻王老爺結拜了。
「那、那個有話好好說……別衝動……別衝動……」乾笑數聲,上官彩兒越來越往床榻內縮,嬌俏小臉此刻盈滿心虛。
「說!那少年是怎麼回事?」進逼到床榻前,一把將龜縮的嬌軀從最內側扯到面前,錢多多瞇眼質問。
「嘿嘿……你知道啦?」可惡!肯定是小李出賣她!
自小一起長大,若還摸不清她此刻心底在清算誰,錢多多就不叫錢多多了。
只見他冷笑數聲,瞠眼瞪人。「妳不用想去找誰算帳,在這府子裡,沒啥事瞞得了我。」
「嘿嘿嘿……」再次乾笑不已,上官彩兒要賴噘嘴。「多多,你是鬼啊?怎都知道我心底在想些什麼?」
「依妳這顆簡單腦袋,若還摸不透妳在轉些啥主意,我還有本事撐得起上官家偌大的家業嗎?」含諷帶刺,一點也不留情面。
「人家……人家才是小姐,為什麼要被你嘲諷?」忍不住抗議。多多越來越過分了!認真說起來,她才是主子,他應該要尊重她才對嘛!
「小姐?」嗤笑一聲,錢多多越發惡毒。「有哪家小姐會偷總管的錢?妳說來給我聽聽!」哼!她還好意思講?說出去會笑掉人家大牙!
「嘿嘿!朋友有通財之義嘛!」哎呀!虧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玩大的,怎麼這麼計較呢?
她竟然還能扯出這般理直氣壯的理由?好樣!真是好樣的!
怒極反笑,錢多多殘笑開口了。「關於『通財之義』這件事,我們等會兒再來算!現在,麻煩告訴我,妳是從哪兒弄回那個全身是傷的少年?」
聞言,上官彩兒老半天不敢接腔,心虛的眼神四處亂飄,就是不敢對上他的。
見狀,錢多多心下一涼。「妳該不會給我帶了個大麻煩回來吧?」
「沒有!沒有!我是銀貨兩訖的把人帶回,絕不可能有麻煩!」飛快搖頭,上官彩兒趕緊澄清。
「銀貨兩訖?」像聽到啥天下最恐怖的事,錢多多倒抽一口涼氣,不帶任何希望又問:「那少年是妳買回來的?」
點頭,無聲乾笑承認。
「用從我這兒偷去的錢買的?」臉色逐漸變了。
再次點頭。
「用多少銀兩買回來?」想到她從小到大買東西時的「大手筆」,錢多多有著不祥預感,說話的口氣有著絕望。
「呃……我……我不知道……」好心虛!真的好心虛。
「不知道?」聲調一揚,幾乎快變臉了。「妳搞不清楚自己花多少錢買了個人回來?」
「我……我又不知道你錢筒裡有多少錢?」小聲抗辯,她是真不知道嘛!
聞言,一陣暈眩來襲,雖然已經猜得出結果,他還是忍不住想確認。「妳的意思是,妳根本算也沒算,就拿錢筒裡所有的錢買下那個渾身是傷的病號?」
「答對了!多多,你真聰明!」簡直像他人就在現場親眼目睹似的。上官彩兒忍不住讚歎,一臉崇拜。
轟!
方纔的暈眩瞬間成了轟天雷在腦內炸開,錢多多瞠大的兩眼宛如牛鈴般直勾勾瞪著她,吐出來的嗓音好輕好柔--
「妳知道買斷一個奴僕的終生,需要多少銀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