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紫菱
曲懷南看她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但並未開口。
於可卿驚訝不已,「曉曉,你對洞天的能力真是信任,我還沒有聽過你這麼大力的讚美一個人耶,看來洞天刪減你銀錢,你根本就不生氣,對不對?」
「也沒有什麼好生氣,確實是我辦事不力。我吃飽了,現在就去見谷少爺。」
曲曉曉不再多說,她起身走出飯廳,急忙往谷洞天的住處跑去,她很清楚他沒耐心等人,前兩次她不過端盆水遲了點,他就不斷對她出言嘲諷,她要是還這麼慢動作,鐵定會被他罵到臭頭。
到了之後曲曉曉敲敲門,「谷少爺,我來了。」
聽到房裡的回應,她才開門進去。
谷洞天坐在椅子上,翻閱著帳本,他眉頭深鎖的問:「曲家到底還有多少銀子,你知曉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還有千兩之多吧。」
她的猜測讓他嗤笑了起來,「千兩?哼,連三百兩都不到,發了僕役的銀錢之後,曲家就別想再做什麼了,因為根本沒有銀子可以做事。」
「這麼少嗎?」
谷洞天抬起頭來看她,曲曉曉忍不住心頭一陣亂跳,因為當他露出一臉認真的模樣時,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魅力。
「的確很少,根本不夠我辦事。我已經答應佃農,幫他們買農具,而且今年的田租減半。」
曲曉曉吃了一驚,她陪著谷洞天一早上,都沒有聽他說過決定要這麼做,她忍不住道:「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沒有先跟老爺商量呢?而且我們原本就沒有錢,又把田租減半,那我們怎麼過這個冬天?」
「大不了把倉庫裡的東西賣了,那些償錢卻沒有什麼用的東西與其放著,倒不如拿去換些銀子過冬,但是佃農今年若不想辦法撐過,可能就會有餓死的人了。」
「餓死?」曲曉曉震驚至極,「真的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前些年天公不作美,收成非常不好,帳房年年提高田租,去年收成好時,帳房串通商人,將稻穀的價錢壓低了近一半,還硬強迫著他們賣,現在他們又要繳租,又要過生活,怎麼可能不餓死?」
曲曉曉不知道情況是這麼的嚴重,怪不得他們倆一報上自己是曲家的人,立刻惹得佃農個個白眼相待,就連她去跟婦人們談話,她們一知道她是誰後也都拉下臉來,連話也不肯對她多說兩句。
「當然是以佃農的事為優先,倉庫裡的東西,我能賣則賣。」
她的話讓谷洞天的怒氣減少,他的表情和緩了一點,「好,那這件事你去處理,至於我答應佃農的事也要辦到,只不過銀子上可能會有問題,要從谷家調錢過來嗎?」
他的自言自語立刻讓曲曉曉有所反應,「不行,不能用谷家的錢!」
谷洞天抬起頭來看她一眼,「能不用則不用,我也不喜歡這種錢財互相通融的事,不過缺的銀子大約有兩、三百兩這麼多。」
「我把庫房裡的東西全都拿去賣,能賣多少就多少,表少爺能跟我一起賣。」
前面的話,他聽得還算順耳,但是曲曉曉無端增添了「表少爺」這三個字,就因為這三個字,讓他的情緒異常不舒爽。他本來想否決她的提案,因為買賣東西本來就累,還要先將庫房裡的東西全部清算一遍,只怕她光是這樣就會累倒,但就因為曲曉曉提到表少爺,使得谷洞天的想法立刻改變。
他臉色丕變,轉為冰冷,語氣不佳的道:「好啊,你去叫你心愛的表少爺幫你做事,年底之前,我就要見到至少兩百兩的銀子。」
下完了命令,像是還嫌不夠似的,谷洞天又冷冷的說:「你最近不必來服侍我,你去跟你親愛的表少爺忙賣東西的事,若無大事,不必來跟我稟報。」
曲曉曉看他一下冷一下熱,也不知道他心頭在想什麼,而且提到表少爺,前面都冠上個「你心愛的」,聽起來讓人感覺很不舒服,但她累了一天,也沒有精力再跟他鬥一場,只好道:「是,谷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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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事情兵分兩路,對外個農、藥鋪的事全都由谷洞天一手打理,他一聲不吭的做事,晚飯時間才回曲家。而現在曲家他最大,沒有人敢問他事情進行得如何,就連一向沒有什麼心機的於可卿,看到谷洞天那無人能及的冰凍表情,他也寧可閃遠一些,認為別遇到谷洞天最好,以免自找麻煩。
至於府內倉房屯積的雜物,有些是價值頗高的布匹,有些是鐵製的用具,雜七雜八什麼都有,而買賣的事就全權交給曲曉曉。
原本於可卿是應該要幫她的,但是他生性本就疏懶,玩樂可以,做認真的工作就不行了,這次這麼累的差事,他更是聞訊而逃,連幫忙也不肯,心想一切有她打點,他樂得放心。
所以曲曉曉根本無人幫忙,只能指使奴僕做些雜事,但是要把這些雜具分類、擦淨,又要估量它們的現值去變賣,還要與商人們聯絡買賣事宜,這諸多繁雜的事,一件比一件更難去完成。
曲曉曉又要忙家裡頭的事,又要出外去和商人洽談,商人一見她是妙齡女子,不三不四的話有之,不太尊重的更有之,甚至還殺價殺得毫無道理,搞得曲曉曉焦頭爛額,讓她累得身子一下就憔悴下去。
很快的,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個月,買賣的事情一直談不攏,而谷洞天也不去問曲曉曉事情辦得如何,他做他的,曲曉曉做她自己的,好像與他毫無相干一樣,而他們連吃飯都碰不在一起,平日更是完全沒碰到面,自然各自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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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洞天那天字第一號的冰冷表情絲毫沒有融化的跡象,他只要一踏進曲家,僕役們個個都憋著氣,走路盡量的放輕,連臉都看著地面,惟恐吵到他,替自己惹來天大的禍患,由此可知谷洞天對曲家的震撼力。
他吃完飯後,又像往常一樣,立刻日到房間去計劃明日該做的事。他的房間原本就是很幽靜的地方,直接通往他房間的小徑,僕役們更是每日用力的清掃,而他們也曉得谷洞天吃完飯日房間的時間,所以大家都盡量避免在這個時間站在小徑上,以免遇到他。
因此谷洞天每次回房間時,整條小徑總是空蕩蕩的,但今日卻不同,他走到快靠近房間的時候,有個老婦人正端著一盆水走來,並一邊端水,一邊長吁短歎的道:「世道變了,世道真的變了喔,少爺又有什麼了不起,可以這樣害人啊!」
谷洞天停下腳步,將臉轉向與他擦身而過的老婦人,「停下來。」
老婦人轉過身,「谷少爺,有什麼事嗎?」
「你叫什麼名字?」
「我夫姓周,在這裡大家都叫我周婆。」
他忽然睜大眼睛,「你姓周,閨名是不是玉蕊?」
周婆笑了起來,「你娘親跟你提過我的閨名,是不是?」
谷洞天嚴肅的表情鬆了下來,變得十分的親善,「周婆,你是我娘的乳娘,對不對?娘離家之後,還一直想著你,在我小時常常對我提起你的事。」
周婆微笑道:「那也沒什麼,只不過小姐的娘去世得早,我的兒子也剛好養不活,所以那時碰著了小姐,覺得是上天要我好好的照顧這個小女娃,才對小姐加倍的好。」
「你還在曲家,我一直以為你早就走了。」
「是啊,小姐跟你爹離開後,曲家又來了曉曉,曉曉那時年紀小又聰明,很有我的緣,於是我就賴在曲家不動了。」提到曲曉曉,似乎讓谷洞天的心情大壞,他的表情沒有剛才的開心,表明了不想再談下去,於是盡量溫婉的說:「喔,是嗎?周婆,我們改日再聊吧,我還得回去安排一下明日要做的事。」然後欠身離去。
「谷少爺,你真是忙啊!」
這句話猛一聽,聽不出怪異,但是仔細的想想,這語氣不但怪異,而且帶滿扎人的諷刺,谷洞天怎麼可能會聽不出來,他回過頭看著她,「周婆,你心裡有什麼不舒暢的事嗎?」
「沒有,我怎麼可能會有不舒暢的事呢,你想太多了,我在曲家一直過得不錯。」
見周婆說話正常,谷洞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剛才她的口氣,他溫和的道:「最近曲家由我掌管,恐怕會忙得疏忽你,你要多在意自己的身子骨。」
「多謝谷少爺的關心,我忙是無所謂,再怎麼忙也不會累倒,倒是谷少爺你每天要做那麼多的事,可千萬不能累到病倒。」
他終於確定她是有所抱怨,不禁微微皺起眉頭,雖面帶微笑,但是笑容很顯然的不再帶有剛才的親切,「周婆,我做了什麼事讓你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