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陽光晴子
「秋海村?」他蹙眉,隨即笑開了嘴,「嘖,原來就是這座要死不死的舊村莊嘛。」
他吊兒郎當的踱到那群像在看怪物的村人眼前,「我記得我施捨了不少東西給你們嘛,這會兒我肚子餓了,你們是否該拿點東西來孝敬一下?」
「施捨?」村中幾名老人一聽這刺耳的形容詞,老臉同時丕變。
「對不起,他生病了才會如此說,絕不是罔顧你們的自尊——」沈靈兒可以感到他們的沉痛,連忙出言解釋。
「自尊?他們哪還有什麼自尊?全是一些等死的老廢物了,尼姑們送那些糧食來,可是浪費食物呢!」左敦揚冷冷的揚一揚眉毛。
「你——平揚居士,你說的太過分了。」老人不悅的怒叫。
「什麼平揚居士,我是王爺,不會叫就別胡亂叫,聽得不順耳極了!」左敦揚一臉不肩。
「王爺?」村人是愈聽愈糊塗了。
「敦揚,我求求你回想一下這邊的事好嗎?」沈靈兒不希望他永遠這麼跋扈膚淺下去。
「這兒的事有什麼好想的?像個神經病來這兒發食糧,像個農夫的幫他們種菜,這種生活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他撇撇嘴角,完全沒有以前的認同感了。
沈靈兒抿緊了唇,求助的目光轉向那些老人家,「請你們說些事情來提醒他這裡曾有的溫馨歲月好嗎?他的心被一些不好的東西給佔住了,這段日子來……」
「夠了,沈靈兒,你當我是隱形人嗎?大剌刺的當著我的面將我說得像得了絕症似的。」左敦揚不悅的打斷她的話。
「你是得了絕症,而且我相信認識以前的你的他們,在看到此時的你時,一定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村人們紛紛點頭贊同。
左敦揚咬咬牙,怒視著沈靈兒道:「看來你還是比較喜歡離我遠遠的,而且也挺喜歡這裡,那你就待在這個廢村好了。」
「怎麼?你不敢面對現實?你怕聽到大家都識得以前的你有多樸拙慈善,而今的你卻不是如此?」
他沉喝一聲,「胡扯,不管我以前如何,我很喜歡現在的我。」
她苦澀一笑,「是嗎?那你有問過你的心了嗎?」
「我的心?」
「你的心以前就是這般的冷酷、這麼的無情嗎?」
他嗤笑一聲,「愈說愈好笑,心怎麼會說話?」
「會,它有聲音的,它一定很痛心被一顆邪毒之心給侵佔了它原有的淡泊及平和。」她嚥下喉間的酸澀,喑痖著聲道。
「平揚居士——」一旁的一名老人家也跟著說道,「我想你真的得了心病,要不然,你不會變成這樣的,記得在你們和妙軒庵的眾居尚未來到秋海村以前,我們家中的壯丁一個個離開,幼童一成長也離開,對只能守在這兒的老弱婦孺來說,日子是和分離連在一起的,而且我們也相信這兒最後只會成為一個廢村,沒了食物,也許我們也能早日解脫,不必看到我們土生土長的家鄉被灰塵的泥土給覆蓋了,說穿了,當時的我們並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沒錯,」另一個老人家接過話繼續道,「當時這兒散佈著絕望的空氣,被濃愁的氣壓籠罩著,要我們寬心釋然的過活並不簡單。」
「可是——」另一個老人指著放置在一些瓦礫邊的幾籮筐米糧,「你們帶來了糧食,為我們開導說道,告訴我們許多事都是可以自己掌控的,在這兒坐以待斃,不僅浪費了生命也浪費了光陰,你要我們好好的度過每一天,以珍惜無價的生命!」
三名老人家的一席話莫名的扯動了左敦揚的心靈,他濃眉攏緊,頗感錯愕的看著三名老人。
「這些話,是你一直掛在嘴裡說的,在前幾年,你總是不厭其煩的一說再說,一直到改變了我們對生命的態度後,你可記得?」第一個老人家再次說道。
「你記得嗎?敦揚?」沈靈兒心裡惴惴不安,瞧他神色冷漠,卻又皺眉不言。
左敦揚抿抿唇,這些話確實很熟悉,不過那股愀動感僅有一下下,一會兒,他又覺得這些話無聊透了。
他煩躁的瞪了帶著期待神情的沈靈兒一眼,「我很煩,也很餓,別再說這些有的沒有的,我想下山了。」
「可是……我們在這兒待一晚不好嗎?」
她希望他能多多感受一下這兒曾帶給他的一些感覺。
「我可沒興趣睡在一堆殘垣斷壁中。」他神色淡漠的瞥了眼那些還帶著傷心神情看著他的老弱婦孺,聳聳肩後,便跳上馬轎,示意小傑駕馬車離開。
「呃——沈姑娘她?」小傑看向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的沈靈兒。
左敦揚瞟她一眼,「看來她不想跟了,何必理她。」
「呃——」
「走!」
「等——等一下!」沈靈兒愧疚的瞥了秋海村的村民一眼,「對不起,我以為可以幫他——」
「還捨不得走就留下,王爺我還不怕找不到女人暖被。」
她臉色一白,「你何必將我們的關係講得那麼齷齪,我們根本沒有肌膚之親!」
「那是以前,再來,我可打算直奔王爺府,這段路上也有好幾天的路程,難保我不需要暖被的女人。」
「你——」
「所以你還是想清楚點再上來。」
「沈姑娘,請你還是陪著平揚居士,他有病,就要有人在他身邊照顧著,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對平揚居士也有一份心,請你跟著他走吧。」一名老人向前朝她點點頭,村民也跟著同時點頭。
左敦揚勾起嘴角一笑,「哈哈哈……看來你做人還真失敗,連這些老老少少也不要你待著呢!」
「你明知他們的意思不是如此!」她生氣的怒視著他。
「哪有差別?我告訴你,他們這兒糧食都不夠了,還要多你這一口人生活?!你還是跟我走,雖然是暖被的,但吃住絕沒問題。」
「你已經讓他們知道你變得多下流了,還需要再多說這些話嗎?」她冷冷的看著他。
他冷笑一聲,「怎麼,我的大美人兒,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臉上的冰霜愈結愈厚了?」
「那是因為你任由你的心沉淪墜落!」
「又來了!」他嗤之以鼻。
「敦揚,我們回妙軒庵好嗎?師太能治好你的病——」
「我不願意,我才不想回去那種爛地方。」他雙手環胸的坐在小傑身旁,「你要真捨不得走,我也不想再費唇舌。」左敦揚凝睇著她那張既怒又悲的臉孔,心裡莫名的沉重。
他知道自己一定哪裡怪怪的,因為他早該甩了她的,可是他卻不願意,而且更怪異的是,他寧願找個妓女來暖被,也不碰身邊現成的大美人?
他曾試過要碰她,但只要她一流淚,內心便有一股強烈的聲音要他放了她,甚至別再碰她,
他的性格似乎分裂了,一個要他碰她,一個卻要他離她離遠遠的,而最後自然是第二個聲音強過第一個聲音,所以他只得上妓院買春去了!
沈靈兒不知他的心緒洶湧,她真的很傷心,是她害他變成這樣的,可她卻想不出法子改變他!
「到底上不上來?」左敦揚的口氣難得有一絲無奈,不過,他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的思緒了,但眼前的美人好像比他還要思緒煩亂。
「上吧,沈姑娘。」老人們一一勸慰。
她沉重的點點頭,上了馬轎。
左敦揚側著頭,瞅她一眼,真不知道是誰比較委屈!
「走吧,小傑。」
小傑點點頭,驅動馬車離開。
秋海村的老老少少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心中莫不祈求,平揚居士再次來訪時,病情已恢復了。
***
一身盛服的張春夫婦站在沈府大門前,神情惴惴不安。
直到管家出門請他們入內後,兩人才鬆了好大的一口氣。
只是一進入金碧輝煌的客廳內,一見到一旁放了好幾箱的金銀珠寶,兩人的心又揪成了一團。
沈宗承夫婦一臉凝重,看著這對要求多日見面未果的友人,心中並無怒火,只是對兩人的來意,已有了謝絕的準備。
沈宗承指著那好幾箱價值不菲的金銀珠寶,「這些是支付貴府的賠償,婚事解除,也請你們收下後就離開。」
張春神情黯然,「我不是為了這此一而來的,宗承——」
「我知道,街坊鄰居的傳言甚囂塵上,竹勳已死,可是你們卻希望以『冥婚』方式為他取妻,這事我們是怎麼也不能答應的。」沈宗承雖感同情,但語氣卻透著堅定。
王艾儀向前一步,坦言道:「你我同是為人父母,異地而處,你們又怎麼慘忍的要求我們?更何況,自竹勳傷了左敦揚後,我們也等於丟了靈兒這個女兒了,她現在究竟跟隨他去了哪裡,我們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這要求是過分了些,但他們早指腹為婚——」張春哽聲提醒。
「那是我的愚昧!」沈宗承坦承自己的迂腐,「張兄,這事我絕不會答應的,一次教訓已夠了,你又怎好回來要求我?」